苻堅點了點頭:


    “隻可惜和小侄同心的,是阿兄以及博休他們。期望我等兄弟情誼,可以比肩陛下和家父。”


    頓了一下,苻堅接著說道:


    “不過陛下不至於如此心灰意冷,至少現在,還需要陛下依舊坐在這個位置上,至少······父王還在,也會攔著我的。


    若是陛下出了什麽意外,我等兄弟怕是沒有辦法給父王交代。所以還請寬心,陛下仍然可以是陛下。”


    苻健笑了笑,解下來自己腰間佩劍。


    一道道目光登時匯聚在他的身上。


    有苻健身邊禁衛們的蓄勢待發,眼前的東海王世子是逆賊無疑了,所以他們等候陛下的命令,誓死殺賊。


    有苻堅身邊護衛和死士的,他們的態度相同,眼前的陛下已經是困獸了,所以舍得一身剮,也要把皇帝拉下馬。


    另外還有那些被押著進入大殿的臣子的,他們看到了苻堅,已經真切的明白,東海王世子率軍進宮、逼迫陛下,不是自己幻聽。


    也不知道這家夥臥薪嚐膽多少年······


    不過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臣子們也都看向苻健,他們想知道苻健會如何抉擇。


    反正他們就看看,幫忙做個證。


    此時站出來仗義執言,說苻堅謀反,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估計有膽量說這種話,也就是右仆射段純了。”大家心裏這麽想著,但是目光打個轉,發現並沒有看到段純的身影。


    一向頭鐵的右仆射不在,那更是得閉嘴了。


    保不齊右仆射早就已經被抹了脖子。


    這些目光,帶著不同的意味,也等待著苻健作出決定。


    苻健一步步向前,握著劍鞘舉起來佩劍,看向苻堅:


    “等這一天很久了?”


    “是啊,而且從來沒有料到會在什麽時候到來。”苻堅正色說道,同時擺了擺手,讓一個個微微躬身,如同獵豹一樣蓄勢待發的護衛們暫且退下。


    護衛們雖然不解,但還是後退半步,一個個神色緊張。


    “看出來了。”苻健淡淡說道,將佩劍遞給苻堅,“想要太子的位置?”


    “位置既空,有德者居之。淮南王和晉王動兵戈於外,至於其餘的親王,小侄覺得,不配。”苻堅沉聲說道。


    苻健不由得一笑:“你很有德行?”


    “廣讀聖賢書,自認為如是也。”


    若是杜英在這裏,大概會用“我信你個鬼”這種後世的流行語懟上來。


    而苻健自然不會說這樣的話,他隻是微笑著說道:


    “那你就試一試吧。”


    大殿上的氣氛,頓時好像輕鬆了不少。


    百官們一個個麵麵相覷,接著反而用感激的神情看向強汪,把強汪看得一愣一愣的。


    多謝強將軍,及時把我們從被窩之中拽出來。


    這樣我們才能親眼見證太子的誕生,這樣才能在第一時間抱住太子的大腿。


    能外拒兩王、內逼陛下,在城外還有允文允武的親爹東海王······


    太子的大腿,看上去又粗又壯。


    苻健走迴皇位,徑直坐下,朗聲說道:


    “傳朕旨意,淮南王與晉王起兵叛亂於外,此為無德,其餘子嗣,又無才能建樹。因此冊立東海王世子苻堅為我朝太子。


    賜太子以天子佩劍,執掌朝政並兵馬大權,討伐不臣、抵抗南蠻,以救大秦於危難之中!”


    群臣此時一個賽一個的積極,齊齊跪伏在地:


    “臣等遵旨!”


    “臣,恭喜太子!”


    苻堅掂了掂手裏的佩劍,霍然轉過身,冷聲下令:


    “強汪!宣讀旨意於北關,號召各門兵馬,討伐逆賊!”


    “諾!”強汪大聲應諾,轉身離去。


    強氏的未來,似乎又有了希望。


    苻堅的目光變得柔和了一些,看向群臣:


    “而後並肩風雨,還要仰仗諸位。”


    “願為太子效勞。”


    此時,坐在皇位上的苻健,就這麽靜靜聽著,無悲無喜。


    既然他想要試一試,那便試一試吧。


    灞橋敗了,這大秦,本來就已經快無藥可醫。


    不管今夜勝出的到底是誰,苻健都沒有選擇,隻能讓這個人坐在太子的位置上。


    苻健或許還有振臂一唿,率領親衛殺出去以及和叛軍分庭抗禮的本事,但是現在的氐人大秦,已經經不住這樣的折騰了。


    再折騰就真的散架了。


    隻是他也沒有想到,最後站出來的竟然是苻堅。


    不過這或許才是天意,才是正確答案······


    ————————————-


    秋光正好。


    杜英和謝道韞攜手走出臥房。


    謝道韞的行動多少有些不方便,時不時微微抿唇,不過還是堅持著和杜英一起走。


    其實第一次的時候還沒有什麽不舒服的感覺,誰知道這個家夥大半夜裏聊著聊著天就翻身上來。


    說到底,謝道韞還是多年養在深閨中的江南弱女子,如何經得住杜英這麽折騰?


    “辛苦阿元了。”杜英握了握謝道韞的手。


    抬頭看了看明媚的陽光,謝道韞微微眯眼,旋即輕笑:


    “應該是辛苦杜郎才是。”


    我是挺辛苦的,杜英如是感慨,下意識的揉了揉腰。


    真是沒有耕壞的田,隻有累死的牛。


    睡眠有點兒不足,還好沒有頂著黑眼圈,大概是心情舒暢的原因。


    “今日啟程,要多加保重。”謝道韞抓住杜英的兩隻手,柔聲叮囑,“沙場刀劍無眼,莫要再衝動了,人生在世,可就隻有這一條命。”


    杜英點頭:“阿元放心,就算是不考慮自己,也要考慮阿元。”


    “你們男人啊,就是嘴上說的好聽,全都是哄女人的。”


    謝道韞幽幽一歎,顯然根本不信杜英,沙場上這些年輕人一上頭,什麽事做不出來?


    杜英不由得翻了翻白眼,你每天跟那些婦人們混在一起,到底都學了些什麽?


    變得這麽現實,這還是那個純情的女文青麽?


    而不等杜英吐槽一句,外麵傳來匆匆腳步聲。


    “師弟啊!”人還沒有到,王猛的聲音就已經傳來了。


    “哎呦,弟妹也在啊!”


    當響起這聲音的時候,說明人也到了。


    謝道韞俏臉微紅,王猛這師兄平時看上去懶懶散散的,結果和杜英一樣都是調笑人的壞心思。


    難怪他們兩個是師兄弟。


    謝道韞正想要迴避一下,杜英卻依舊握著她的手,炫耀似的看向王猛。


    師弟我有老婆,你沒有。


    王猛“嘖嘖”兩聲,一副“辣眼睛”的神情。


    不過他顧不上再調笑師弟和謝才女,著急說道:


    “餘莽撞過來了,打擾了師弟和弟妹。


    長安消息,苻堅被冊立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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