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馬嘶鳴,杜英仍然選擇以騎兵為前鋒,目標直指氐人弓弩手。


    而韓胤和殷舉各自率領五百兵馬,護衛在騎兵的左右兩翼,擔任這一次的主攻,而再外圍的西側,則是之前沒有在進攻苻萇之戰中撈到多少機會的任渠。


    至於朱序,其損失最重,和謝奕中軍待在一起,作為後援兵力。


    這是杜英的安排,謝奕唯一反對的地方,就是想要替代杜英作為前鋒,並且還懟了一句:


    “要是本將在前鋒,絕對不會和賢侄那般被苻萇追著跑。”


    剛剛的“秦王繞柱”,也算是杜英的恥辱了,隻是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杜英沒得選擇。


    就算是換成了謝奕,也不可能莽上去。


    對於就是過過嘴癮的準嶽父,杜英並不在意。


    挑釁就挑釁唄。


    反正謝奕不管說什麽,杜英都不會讓他上陣。


    主將就應該老老實實的在後麵指揮大局。


    他有很多辦法讓謝奕留下,不過杜英直接采用了最幹脆了當的一種。


    謝湖和謝玄被命令攔著謝奕,攔不住就軍法從事。


    對這個命令,兩個謝家人欣然接受。


    謝奕最後也隻能幹瞪眼,隻要自家兒子不退半步,那謝奕也不能直接對著小兒子動刀動槍。


    輕騎的前進速度並不是非常快。


    騎兵也已經奔波久矣,就算是一人雙騎,也已經疲憊不堪,小步奔跑的同時也是為了讓戰馬恢複體力。


    而且還能讓步卒盡量跟上。


    謝奕把自己軍中的騎兵全部都調撥給了杜英,所以現在杜英有兩百騎兵,可是他要麵對的苻雄,手中可用騎兵至少應該還在千人以上。


    真的碰在一起,苻雄可以輕易的碾壓這兩百疲憊的騎兵。


    所以步卒跟著,也能夠及時掩護騎兵。


    謝奕和杜英的出現,氐人早就已經得到消息。


    甚至苻萇身死的消息,都已經在軍中不脛而走。


    杜英曾經挑著苻萇的首級在氐人營寨外耀武揚威,苻萇麾下基本上都知道了這個殘酷的事實,因此恐懼很快就通過他們又傳遞到了整個軍中。


    苻萇死了,南邊側翼已經垮塌。


    氐人士卒無從判斷敵人的強弱,隻知道苻萇身死,這就足以讓他們對眼前的敵人充滿了畏懼。


    苻生也好,苻雄也罷,顯然都沒有想到苻萇的結局會是如此。


    而且他們也不知道苻萇是怎麽戰死的,隻知道為杜英所殺。


    因此當杜英帶兵前進的時候,苻雄也同樣倍加小心,命令掩護側翼的苻柳不可冒進。


    苻柳麾下步騎三千人,就這麽在戰場的南側斜斜列陣,一邊防範王師渡河,一邊防範杜英的進攻。


    杜英目視前方,緩緩提起佩劍,接著猛地一聲暴喝:


    “破陣!”


    少頃,輕騎飛掠,如利箭激射;步卒狂奔,似海潮湧動。


    區區一千多人,卻仿佛打出了千萬人的氣勢。


    苻柳眉頭微皺,之前他並不是沒有和杜英打過照麵。


    子午穀外的“老熟人”了。


    當時的關中盟,在氐人眼中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所做的也是“偷雞摸狗”的事,他們一路南下支援子午穀,一路上損失不大,但是被關中盟騷擾的不勝其煩。


    結果現在的關中盟······


    竟然連苻萇都已經倒在杜英的手中。


    丞相若早知今日,恐怕在那小小土丘下,便是拚盡全力,也要取了杜英的性命。


    不過現在,苻柳好歹有三千兵馬,還會怕你一千多······


    苻柳還沒有感慨完,就看到又有一千步卒從側翼殺上來,而在他們的後麵,還有黑壓壓的軍隊,不知凡幾。


    雙方的兵力,轉眼達到平衡,甚至對麵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關中盟和謝奕,當初這個勢力借助於司馬勳之手才能夠擊敗苻雄,而現在,竟然已經成長為如此規模!


    就在苻柳的驚訝之中,兩軍交戰,格外激烈。


    隨著廝殺聲在耳邊炸響,苻柳也在恍惚歎息和感慨中迴過神來。


    杜英已經足夠強大,而苻柳不想麵對,也得麵對。


    提起手中的馬槊,今日的苻柳,總覺得自己好像缺了一些什麽。


    騎兵為鋒,鑿入陣中,步卒隨之展開,將缺口不斷擴大,最終把整條戰線都直接撕裂開。


    苻柳率領親衛,就在王師騎兵的正前方。


    心中的雜亂都放下,苻柳催馬:


    “殺!”


    衝在最前麵的王師騎兵,仍是陸唐。


    兩個錘子下,不知道多少亡魂。


    此時陸唐也看到了苻柳。


    錘子碰了一下,發出一聲悶響。


    陸唐不認識苻柳,但是這並不妨礙他根據苻柳的衣甲判斷出來這是一條“大魚”。


    所以這也算是陸唐向自己的敵人致敬了。


    苻柳亦然低喝一聲,縱馬向前。


    不過在他的周圍,隨著王師士卒逐漸壓上來,大部分的氐人將士抵抗雖然頑強,卻依然在不斷後退。


    說到底,苻柳所防禦的,並不隻是正麵的謝奕和杜英,還有灞水沿岸。


    杜英他們的兵馬就這麽多,就算是能突破苻柳的阻攔,也難免力竭。可桓溫若是趁機突破灞水,有可能導致整個河灘上防線的崩摧。


    苻柳的布置,也是無奈之舉。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想憑借手中的三千兵馬,抵擋剛剛取得一場勝利的關中盟,就未免癡心妄想。


    兵馬向前,戰線破裂。


    而此時,陸唐的錘頭,狠狠地砸在苻柳的馬槊杆子上。


    馬槊向下彎,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苻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而馬槊彎的更厲害。


    眼見得就要斷裂,苻柳卻運起力氣,猛地向上一抬。


    銅錘去勢已經衰弱,旋即被馬槊頂起。


    “嘿!”陸唐有些驚訝,差點兒沒有控製住身形。


    不過苻柳並沒有打算趁勢進攻,一看勢頭不對,勒住戰馬,轉身就走。


    好漢不吃眼前虧。


    陸唐也沒有追擊,而是低頭看向手腕。


    微微發抖。


    他剛剛也看到,苻柳的手,都快提不起馬槊了。


    用力過猛,這個時候再追苻柳,要是撞上了幾個悍不畏死的親衛阻攔,那陸唐要吃不了兜著走。


    ————————-


    當灞橋兩岸的戰場充斥著廝殺聲的時候,林氏塢堡下的戰鬥,也在繼續。


    就像是灞橋的蒙星細雨,也在這裏一樣的飄。


    一千名關中盟新卒,正在經曆幾天前或許都根本不可能想到的生死考驗。


    他們顯然還沒有做好和氐人以命搏命的心理準備,就被迫麵對這血腥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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