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世豪雄,一個個思想過於落後,還拘泥在小家小戶的爭鬥之中。


    五胡亂華的教訓,就沒有一個認真吸取的。


    這恐怕也是為什麽,曆史上的王猛最終選擇了至少表麵上銳意進取,而且還能給予他足夠信任的苻堅。


    至少苻堅的目光和胸懷,沒有拘泥於氐人,而是真的囊括天下。


    可惜他太急了。


    而因為後世的經曆,所以目光更在王猛之上的杜英,那自然是連苻堅都看不上,尤其是苻堅歸根結底是個氐人。


    這亂世,杜英隻想親手了結。


    “若是真想如此,那何不直接前往灞上?”杜英一笑。


    “所以,中路進攻,威脅左右,此為上策。”王猛亦然頷首,目光炯炯。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的雄心。


    一個想要自立,一個想要成為真正的輔弼。


    對於王猛來說,成為一個軍師的軍師,那多沒意思。


    接著,王猛鋪開一張紙,而杜英直接幫著他研墨。


    他一邊說著,一邊念念有詞:


    “雖是獨自作戰,但絕不是孤軍而戰、冒險而戰。關中盟居於中,此得天獨厚也,左右既然為友軍,自當縱橫捭闔,互為聯絡。”


    杜英看到王猛率先寫下了桓溫和謝奕的名字,點頭說道:


    “關中盟行事,必然要告知征西將軍和謝伯父。當然有朱序和任渠在,也瞞不過去。但能闡明利害,則他們應當不會阻攔,甚至還會另有支持。”


    王猛亦然肯定:


    “是也,但師弟也過於絕對了。桓征西心思難測,不能如此肯定。但至少謝司馬會全力支持,且關中盟本身為謝司馬所屬。師弟為謝司馬之督護,而非整個王師之督護。


    既然如此,不管征西將軍是否同意,隻要他並不明確表示反對,謝司馬就必然不會有意見,此事可成。”


    杜英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們若是如此做,自然對於灞上戰局有莫大的好處。


    就算是桓溫因為種種原因可能反對,謝奕也必然會讚同,甚至直接和桓溫鬧起來。


    這個老兵心如赤子,才不會管那麽多呢。


    又或許,桓溫如此看重謝奕,也是因此吧?


    在權謀算計之中走的太久了,也就越來越陰暗。


    看到謝奕,卻總能讓人感受到光亮,可能會讓桓溫迴想起自己也曾經熱血滿胸腔的過往。


    轉念之間,杜英發現,王猛已經又在紙張的另外一側寫下了司馬勳的名字。


    杜英有些奇怪:“聯絡司馬勳?”


    “既然是友軍,同為王師,為何不聯絡?”王猛好奇的反問。


    杜英錯愕。


    你說得好有道理啊。


    隻不過之前大家在潛意識中認為,司馬勳站在了謝奕的對立麵。


    但是和謝奕對立,同我關中盟又有什麽關係?


    大家還是不是王師的一份子了?


    “而且蜀道艱難,糧食運輸也費人費力。就六月糧這裏,我們和梁州刺史有的談。”王猛從容解釋,“更何況關中盟若有差池,則大軍糧草不濟,到時候梁州刺史安能獨善其身?”


    “所以他必然會同意支援和照應我們的側翼。”杜英點頭。


    “隻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還不夠。”王猛緊接著說道,“當然還得表露出來我們的誠意,比如派遣一些斥候幫助梁州刺史,又比如寫一封信誇讚一番。人言如刀,可以傷人,自然也可以拉攏人。”


    杜英明白,這是要讓自己這邊主動放低姿態,向司馬勳示好。


    這沒有關係。


    為了獲得司馬勳的支持,杜英不在乎。


    更何況對著曾經並肩作戰的友軍說幾句好話,這又算得了什麽?


    總比被氐人追著打的時候,再喊什麽“看在d國的麵子上拉兄弟一把”來的好吧。


    而且話說迴來,向司馬勳示好的,是杜英,是關中盟。


    不是謝奕。


    關中盟從屬於謝奕,卻又不是完全受謝奕控製的。


    杜英也正好可以借此機會闡明此事。


    以司馬勳為代表的桓溫麾下荊蜀文武,和以謝奕為代表的東南世家子弟之間有什麽矛盾,我們關中盟不在乎、不清楚、不插手。


    我們隻是本地的地頭蛇,想要功勳罷了。


    你們這些過江龍想怎麽打怎麽打。


    杜英隨即提筆:“事不宜遲,餘來寫信。”


    王猛雖然很想吐槽,盟主你那字體,還是算了吧,我來寫,簽個名就好。


    不過轉念一想,一封完整的杜英親筆信,雖然字跡可能醜了一點兒,但是卻誠意滿滿,同時也算是博司馬勳一笑——沒想到杜盟主也是年少俊才,竟然字寫的這麽醜,當真好笑。


    氣氛可不就這麽緩和了麽?


    杜英當然不知道王猛心中的惡劣想法,一邊寫著,一邊用餘光看向王猛寫下的又一個名字。


    “苻堅?”


    杜英放下筆,饒有興致的問道:“師兄還是不打算放過苻堅啊?”


    “他是你我之袍澤兄弟麽?”王猛淡淡問道。


    “不是。”


    “那為什麽要放過他。”王猛抬眼看向杜英,又接著低頭寫了幾句備注。


    杜英張了張嘴,一肚子的槽不知道應該怎麽吐。


    為了我,王猛去坑苻堅?


    怎麽感覺自己有點兒造孽呢?


    “苻堅所需的是什麽?”


    “證明自己並非等閑之輩,從而可以進一步執掌兵權?”杜英斟酌說道。


    “錯。”王猛的迴答很幹脆,“苻堅做事,師弟還沒有看清楚?低調隱忍,絕對不會輕易露出自己的野心。所以就算是有表現的機會,他也不會去抓。”


    杜英立刻抓住了王猛的思路,順著說道:


    “此言不假,現在正是苻萇和苻生捏著鼻子隻能合作的時候,他們也會看誰都不爽。此時苻堅貿然嶄露頭角,反而有可能成為兩人聯手壓製的對象。”


    王猛解釋道:“沒錯,所以苻堅現在以及一直以來都在做的,就是暗中培養自己的實力並謀求更多的外在支持。呂婆樓是其中一個,苻融是其中一個,而你我,亦然是其中一個。


    但是這些相比於苻生和苻萇所掌握的兵馬、收攏的文武,終歸還是差了。不說別的,單純是圍繞在苻生身邊的毛貴、梁楞等人,哪一個不是氐人豪酋,麾下兵馬眾多?”


    “所以苻堅現在最需要的,是讓他身邊可以信任的人去掌握更多的兵馬,而自己則在幕後調度。”杜英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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