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五迴 喜迎新歲闔府歡娛芳菲苑 榮升高職同僚宴飲豐樂樓(中)


    盧嘉瑞心情愉悅,唱興竟被激活了起來,便欲要唱一曲。他步入亭中,命逢誌去演武亭將林羽琯與小優兒們都叫過來。


    “奴要親自給相公領舞,今日玩個盡興方好!”做了多年的倡寮掌櫃娘娘,如今的林萱悅活脫放浪,眾人前並不羞澀,反而極想展現一下自己嬌姿美態,她出頭說道。


    “二姐領舞,妾也跟著跳!”鍾明荷想起以前在聚美亭曾經跳舞的經曆,也是興致勃發,管不得人眾眼雜,竟隨聲附和林萱悅道。


    圍觀的主管夥計及家人,還有邀請來的親戚朋友們,聽得有老爺親自唱曲,還有兩位嬌美的娘娘伴唱而舞,真是難得一見的樂事,樂得齊聲歡唿叫好起來。


    不一會,林羽琯帶來彈唱的小優兒們,搬了樂器來到聚美亭中,林萱悅領著鍾明荷與她逍遙館來的六個姑娘們,在亭前排列整齊,就等盧嘉瑞開嗓。而亭子前地坪周遭遠近各處已經圍滿了人群,大家都在拭目引頸,等待這場從未得見過的盛事——老爺與妻妾一起唱舞,給自己的主管、夥計、仆役與親友們觀賞!


    盧嘉瑞問林羽琯道:


    “我要唱柳三變的《玉女搖仙配?佳人》,你等會不會彈奏?”


    “老爺,我等隻管跟著老爺唱腔彈奏伴和,壯美老爺聲色,應該可以的!”林羽琯想一想,答道。


    於是,盧嘉瑞頓一頓咽喉,清嗓抖音,開始高聲吟唱道:


    “飛瓊伴侶,偶別珠宮,未返神仙行綴。取次梳妝,尋常言語,有得幾多姝麗。擬把名花比,恐旁人笑我,談何容易。細思算,奇葩豔卉,惟是深紅淺白而已。爭如這多情,占得人間,千嬌百媚。


    須信畫堂繡閣,皓月清風,忍把光陰輕棄。自古及今,佳人才子,少得當年雙美。且恁相偎倚。未消得,憐我多才多藝。願奶奶,蘭心蕙性,枕前言下,表餘深意。為盟誓,今生斷不孤鴛被。”


    盧嘉瑞依著自己的習性,改調吟唱了兩遍。期間,林萱悅領著鍾明荷與姑娘們伴隨著唱腔與樂聲的韻律,嫋娜起舞。畢竟逍遙館的姑娘們經過這些年的曆練,舞蹈嫻熟,而明荷有過上次在苑中伴舞的經驗,許是自己也曾私下琢磨練習,這次也跳得很好,這群豔麗舞伴,色藝俱佳,讓人賞心悅目!


    盧嘉瑞愛唱曲,時常自己哼唱琢磨,又是個性情中人,唱曲時更是聲情並茂,加之樂師倡伎吹彈伴奏,美人藝姬傾情伴舞,如此唱曲樂舞俱佳,聲色動人,一曲唱罷,贏得滿場喝彩!


    圍觀人客中,有好事者便大聲倡議叫起來,請老爺再唱一曲,應和者眾,紛紛唿喊。在這節慶時分,加之自己心情歡暢,盧嘉瑞不欲違拗眾人興意,便又加唱了一曲晏殊的《踏莎行》:


    “碧海無波,雲台有路,思量便合雙飛去。當時輕別意中人,山長水遠知何處?


    綺席凝塵,香閨掩霧,紅箋小字憑誰附?高樓目盡欲黃昏,梧桐葉上蕭蕭雨。”


    盧嘉瑞在款款深情的吟唱,林萱悅、鍾明荷與逍遙館的姑娘們柔姿媚態的伴舞,林羽琯和小優兒們如纏如繞的伴奏,真是聲樂情色飽滿豐盈,娛樂耳目,沁人心扉,實在是難得一見的歡娛盛景!


    唱罷,眾人又是一陣陣熱烈叫好聲,還再要攛掇盧嘉瑞多唱一曲。盧嘉瑞看林萱悅、鍾明荷及姑娘們已經有些疲累,自己嗓咽也幹了,便不再應允。眾人也勉強不得,隻好在不舍的遺憾中散開,到苑中各處觀賞景致去。


    差不多到了申時,看看日頭西偏,盧嘉瑞一家人敬拜罷四方神隻及祖宗,盧府除夕團圓晚宴便正式開始。雖然竇記酒家燒的是溪頭鎮的口味,可是山珍海味一樣不少,盤碗滿桌,再配以麻姑酒、葡萄酒,整個就是吃的美味佳肴,飲的瓊漿玉液,盧府的年夜飯依然是豐盛有餘,宴樂無比!


    宴客廳裏,仍然是男賓女賓以竹簾分隔設席,同室宴飲,闔府團圓。酒宴開始,但見宴客廳裏火盤高熾,暖意融融,佳肴盛陳,高朋滿座,歡聲笑語,觥籌交錯。闔府主管夥計及親朋好友盡可在美味中開懷,在美酒中沉醉。這是一個極為豐盛的、熱鬧非凡的團年宴席!


    席間,林羽琯領著小優兒們不時穿插奏樂彈唱,逍遙館的姑娘們也不再隻安坐女賓席吃酒,不時到舞台上或彈唱或進行唱舞表演,引得眾人不但食欲大增,而且興意盎然,宴會廳洋溢著一派歡樂喜慶的節慶氣氛!


    年節一過,便是宣和七年了。開春之後,盧嘉瑞便讓逢誌將古堅叫來,對他說道:


    “老伯好,去年我收留老伯爺孫三人到府裏來,本意是為著幫助老伯爺孫三個度過一時困厄。如今災荒已過,你們三個在我府裏做事也差不多一年,吃喝都在我府裏,所得月俸都留著了。眼下開春正當農時,你等正好迴家鄉去,修整屋宅,耕作田地,不廢農時,從新綢繆往後生計。”


    “老朽真心感激老爺的關顧,老爺救助老朽一家,恩同再造!”古堅跪下磕個頭,說道。


    盧嘉瑞連忙過來將古堅扶起來,說道:


    “老伯如今身體健朗多了,正好帶領孫兒迴去重振家業。”


    “老朽本意就不欲迴去了,在府裏甚好。可是,葉落歸根,老朽也不好賴著不走,將來老死這裏,麻煩老爺。不過,老朽倒有一個不情之請,懇請老爺恩準。”古堅說道。


    “老伯有何要求?不妨說來聽聽!”盧嘉瑞問道。


    “老朽孫女綃雪,年已及笄,這孩子命苦,沒了爹娘,也不知今生今世歸宿何處,眼下正當許字嫁人年紀。老朽看老爺為官清正,為人義高情厚,又正當盛年,值得托付。老朽想,不若將綃雪許配與老爺為妾,也讓老朽能得安心,了卻一樁心願!”古堅看著盧嘉瑞,說道。


    “這個使不得!”盧嘉瑞連忙推辭道,“我如今已有六房妻妾,不能再增加了,老伯還是帶迴家鄉去,看有合適人家,就許配了去吧!”


    “老爺家資豐厚,宅院深廣,官高爵隆,多討幾房妻妾有何不可?要是老爺看不上我家綃雪,老朽也不好多說什麽,要是為著已經有了前麵六房妻妾,老朽看就不必。我家綃雪年輕,又是苦命之人,定然隻會悉心伺候老爺,卻不會跟其她各位娘們爭搶什麽的!”古堅似乎早已想通想透了,懇求地說道。


    “這事萬不能行,老伯不必再說了。”盧嘉瑞堅持說道,“那我就善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另給老伯十兩銀子作為盤纏與迴家後的耕種本錢,再加上你們應得的工錢,也夠你們迴去安家花銷的,你等安心迴到家鄉去吧!”


    “老爺厚情,老朽沒齒難忘!既然老爺不肯將綃雪收房,那就這樣吧,老朽先帶孫兒古凡迴去,綃雪還留在府裏供役,等老朽家裏安頓好了,再來接孫女迴去未遲!”古堅有些固執地說道,好像不容盧嘉瑞再推拒一般。


    盧嘉瑞見古堅這麽篤定的說,也就算了,反正銀彩也需要人伺候,留下也好,省得另找。


    於是,過了三日,盧嘉瑞便讓邱福把古堅一家三人的月俸錢都付清了給古堅,另外再額外贈送了古堅十兩銀子,古堅就帶了古凡離開盧府,返迴德州安德縣老家去。


    開春後過不了多久,朝廷的邸報傳來了去年地方官員考評結果的消息,廉向篤與盧嘉瑞都獲得了優等的評價,兩人相互道賀。廉向篤還邀請盧嘉瑞到家去吃酒,說是感謝盧嘉瑞幫忙代轉禮物、代為美言。


    盧嘉瑞和廉向篤兩人都很高興,但心情卻不同。廉向篤隻道自己意氣得逞,感覺這幾年所做的都得到了朝廷的肯定,而其間所做過的有違朝廷律例之事似乎都一筆勾銷了。但盧嘉瑞知道,這個考評是怎麽迴事,還約略猜想到將來會怎麽樣,雖然也是高興,但並不像廉向篤那樣,有些得意忘形。


    到了仲春二月下旬,聖旨下來,召集天下二十三路提刑司正副提點刑獄公事,於三月中旬進京,集體朝見當今聖上,並向吏部述職,然後朝廷頒發續任、升遷或貶謫勘合文書,各人再憑勘合文書,或返任原職,或卸任離職,或赴任履新。


    到了三月初八,盧嘉瑞帶了嚴勝寶與逢誌,備齊幾個包袱的禮物,匯齊廉向篤一起赴京。鍾明荷與班潔如本來都想著爭要陪盧嘉瑞前去,但盧嘉瑞堅持說這次完全是公事,時日又極短促,還有廉大人及其家人同行,甚為不便,總算勸住了她們兩個。


    盧嘉瑞這次進京,與以前都不一樣,並沒有什麽煩心事,也不是去求蔡太師辦事,不必疑慮不安,反而隱約感覺到會有好事臨頭。


    廉向篤當然心情也很是暢快,因為考評為優等,至少是原來官職不會被貶謫,卻極有希望升遷。對於他來說,在官場已經有很多年的曆練沉浮,在這提點刑獄公事任上也已呆得夠久了。上一次的考評,就因自己為官不能潔身自好事,被巡按查訪得實,又有幾件案子複核審斷不當,被主事的地方官吏檢舉,雖然送了份厚禮,才勉強得到合格的評價而不被貶謫。這次既然得到了優等的評價,自然是一個晉升的極好的機會。


    “聚源兄,這次考評真是多謝聚源兄幫忙,如廉某有尺寸進階,當不忘聚源兄今日恩義!”路上走馬中,廉向篤對盧嘉瑞說道,還特意稱謂盧嘉瑞的字以示親近。


    “長官哪裏話?你我同僚,有事自當相互照應,舉手之勞,順口之語,何足掛齒?”盧嘉瑞笑著答道。


    “唉,聚源兄,你我同僚幾年,也算是有些緣分,不管公事私事,一向同事歡洽,如廉某平素有何不到之處,還望聚源兄多多包涵!此次進京,或者還有勞煩聚源兄幫忙斡旋之處,以便順當述職,領取新任勘合。不管往後去到何處,相互關顧之言,切勿相忘!”廉向篤似乎開始做著升遷的好夢了。


    “這個自然。長官在提刑司這個任上已經多年,這次考評又獲得優等,我想這次長官定能升遷新職,我將又得與新的長官共事了!哈哈哈!”盧嘉瑞說罷,笑起來。


    “哈哈哈!多謝聚源兄吉言!但願如此!”廉向篤也笑了起來,似乎成竹在胸一般。


    “駕!”,“駕!”,盧嘉瑞與廉向篤便揚鞭催馬馳騁起來,後邊的家人仆從們也便追趕上來,一行人飛快向汴京奔逐而去。


    盧嘉瑞與廉向篤一行人,曉行夜宿,三日後便到了汴京。雖然不是直接找蔡太師,盧嘉瑞還是投宿到天漢橋邊原來住過的那家大客店——悅客客棧去,廉向篤也一起投宿,安頓下來。


    次日早飯後,盧嘉瑞便與嚴勝寶、逢誌去往蔡太師府拜訪,將帶給蔡太師的玉石象牙首飾、香包香囊與茶葉等禮物送去,順便也將秦翠柳托他捎帶來給金愫怡的一包東西帶去給太師府管家費綾垠。


    茶葉是蔡太師最喜歡的,那些玉石象牙首飾和香包香囊就說是送蔡太師打賞人用的。這次雖然不是專程來找蔡太師,但既然到京城來,拜望蔡太師也是盧嘉瑞應盡的禮節,況且他還可以從太師府得知一些官場消息,有助於他處理官場上事務。


    盧嘉瑞去拜見蔡太師時,發現蔡太師身體情況比去年時更差了。蔡太師已顯得老態龍鍾,精神萎靡。


    在接見盧嘉瑞時,蔡太師隻是坐在太師椅上不動,半眯著眼睛,似看非看的樣子。相見禮儀應答都是在一旁伺奉的小兒子蔡絛代行。盧嘉瑞跪下磕了四個頭請安,然後奉上禮單,蔡絛代收了,也不呈遞給蔡太師,就直接放一旁的幾案上。這時,聽蔡太師緩慢開言說道:


    “聽說瑞兒上年秋季考評優等,今次進京述職,朝見天子,迴去後更要好好做官,理清刑獄,督察地方官僚,方不辜負朝廷重托!”


    “多謝父師提攜!不肖子原是買賣人,家業還算不錯,豐衣足食,小有家資,一向不期望從官位上獲取錢財私利,因而就立誌要為官清正,從不枉法屈理,官聲人望還算不錯!”盧嘉瑞答道。


    “嗯,那就好!”蔡太師隻簡略說道。


    “父師見你得了優等評價,甚是喜慰,便叫我留心職位升遷事。正巧巡按雷大人也是父師門生,又在考評中推薦你升任提點刑獄公事正職,我便特地向部裏圈劃擢拔你。初時因你的上司廉向篤並無合適的職位遷調,欲將你升遷到京東東路提刑司去。還是父師說了,你家業妻小俱在聊城,調離故土並不十分好,要我想法給你就地升階。後來就將廉向篤遷調到京,安一個閑職,此事才得了結。”立伺一旁的蔡絛說道。


    “多謝父師提攜關顧!多謝賢兄扶持!”盧嘉瑞連忙又跪下向蔡太師磕頭,然後向蔡絛行禮,說道。


    “盧大人不必多禮,如今你已擢拔為河北東路提刑司提點刑獄公事,正四品,你迴去好生為官做事便好。”蔡絛還禮,然後說道。


    “愚弟定當盡心竭力為國效力,不辜負父師、賢兄期望!”盧嘉瑞答道。


    “去吧!老夫這下也算盡一點力幫你了!”蔡太師又斜躺太師椅上,緩慢地說道,聲音低沉。


    “這兩日你們就在京城裏遊玩一下,等十五日你們上朝朝見皇上後,我讓費管家著人協助你去吏部與刑部辦理任職勘合文書。”蔡絛說道,“高太尉掌管刑部,領到勘合文書後,你還得備份禮物,送到高太尉府行謁見禮,向高太尉請示訓誡之後,就可以返迴聊城上任去了。”


    盧嘉瑞應喏,然後拜辭蔡太師與蔡絛,出了太師府。(本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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