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迴 順人情任用梅義仁 趁天災籌劃大買賣(中)


    又過了八九日,派出去查探旱災情形的夥計們都陸續迴來了,湯家盛和梅義仁到花園書房向盧嘉瑞稟報了旱災情況。


    梅義仁負責旱災察看查探,他稟報,除了實地看到的聊城及周邊州縣,還打聽到包括整個河北東路、河北西路、京東東路、京東西路所屬各州縣均受到十數年未遇的旱災,各地農產都嚴重歉收,很多地方顆粒無收。夥計們就親眼看到開始有大量的饑民向南逃荒,今年落實是個饑荒年。


    “那城裏這些糧鋪是個什麽情形?有沒有準備什麽法子應對這饑荒年?”盧嘉瑞急切地問道。


    “連同咱們‘瑞豐’,城裏大的糧鋪就五家,各家糧鋪都一樣,往常都是下麵的鄉鎮收糧的糧商收了糧運送來,糧鋪買進,然後發賣。目今本地沒有新糧可收,也基本沒有了存糧可送,就靠南方糧販船運到運河碼頭,在碼頭接貨運迴城裏發賣。由於南方來的都是稻米,近期市麵上小麥和麵粉已經很少,賣大米為主。南方運來路途遙遠,數量也還不夠大,糧價總的來說以比往常漲了三成以上。”湯家盛說道。


    “各家糧鋪的情況呢?”盧嘉瑞追問道。


    “各家糧鋪就知道今年莊稼歉收,對災情的嚴重程度卻還估計不足,隻是照常的做買賣,就進貨的地方不同了,不是糧商送貨上門,而是自個到運河碼頭接貨迴來發賣。每家糧鋪的存貨一般是十日的售賣量。”湯家盛說道。


    “除了從運河碼頭進貨之外,還有沒有從陸路上進貨的?”盧嘉瑞又問道。


    “應該沒有可能,方才吳主管說了,今年河北東路、河北西路、京東東路、京東西路一大片地方都幹旱嚴重,恐怕淮南東路、京西北路和淮南西路也好不到哪裏去,隻有到南方的江南東路、江南西路、兩浙路、福建路、荊湖北路、荊湖南路以及廣南東路、廣南西路才可能不受災。陸路販運糧食過來,路途遙遠,艱難險阻,耗費極高,路上也不安靖,沒有走陸路販運糧食的道理。隻有船運一途,尚能算得過來。‘瑞豐’最近幾次在運河碼頭接的貨船,就都是從江南東路和兩浙路過來的糧商。據小可探聽到的情況,今年南方雖也有些旱情,但大宋初年南方從安南引種的一種叫‘占城稻’的水稻,耐旱,產量高,南方廣為種植,產量並未受今年旱災太大影響,南方糧價依然跟往年差不多,眼下還並沒有漲價。依小可看,從南方販運糧食到北方應是目今最賺錢的買賣了。”湯家盛說道。


    “嗯,說起來很有道理!不如咱們今年大做一番,就做大這糧食販運的買賣!”盧嘉瑞說道,“你們兩個做些準備,我明日到運河碼頭去拜會鈔關陽老爺,就把碼頭占住,將所有運來的糧食都收了,不給別家糧鋪買到,往後在聊城就隻有‘瑞豐’有糧食發賣。到時咱們糧鋪成了聊城糧食獨家買賣了,何愁不賺錢!我再使你們兩個,到杭州湖州地方販運大米迴來。那邊一向是魚米之鄉,糧食豐產,到時還有姚安順在那邊照應一下,販運迴來的糧食除供‘瑞豐’售賣,還可以運到德州、滄州去發脫,獲利一定很豐厚!”


    “老爺算計,甚是合宜,我等當盡力辦事!”湯家盛和梅義仁說道。


    “咱們如今就到前邊去看看,盧嘉恭和柴榮他們在將那三間房子改成糧食倉庫,看改造得如何了。”盧嘉瑞說罷,就帶領湯家盛和梅義仁到府門前藥鋪間壁的房子察看。


    來到前邊,盧嘉恭正領著泥水工匠開通前門,柴榮也正領著木匠做門做米倉,忙的不亦樂乎。


    “大哥,你來了!”盧嘉恭和柴榮不約而同地停下手中活兒,作揖說道。


    “你們忙,抓緊些,我來看看做得怎麽樣了。”盧嘉瑞說道,然後就領著湯家盛和梅義仁進到房子裏看。


    各處看了一遍,盧嘉瑞叫盧嘉恭和柴榮過來,說道:


    “盧嘉恭,我看這三間房子裏邊開門打通就行,就中間這間房子對外打通,不必三間外邊都打通開門。往後也可能直接就要在這裏發賣糧食,開個大門。你還要察看各處牆根牆角有沒有鼠洞,需得用灰漿封牢。頂上的房梁瓦片下的縫隙也給封上,杜絕鼠患!這幾間房都將要堆滿糧食的,不要讓老鼠來糟蹋了!”


    “好的,俺馬上就弄。”盧嘉恭說道,“下麵的好辦,隻是房頂上不好辦,沒有那麽高的梯子。”


    “沒有高的梯子,就去你們工地抬迴來,再不行,柴榮你就先做一個梯子用!反正往後堆放糧食也是要用的。”盧嘉瑞說道。


    “行,那我先做個梯子。”柴榮說道。


    “上麵下麵都封牢了,柴榮你不用做米倉的,往後糧食就原包直接堆在地上,不但方便,還可以多堆放。鋪裏的糧食不像家裏的,不必做米倉的,廢工廢料,看起來好,放不了多少,不實用。”盧嘉瑞說道,“不過你得做些木架子,墊在地上,糧食袋子放木架子上,防止糧食受潮了。還有這木門你要做得結實密縫些,不能讓老鼠能咬開鑽了進來。原來的這些窗戶也得修整加固。總之,改造的糧倉要能多堆放,防鼠患,防潮濕。”


    “明白了,俺這就按大哥要求去做!”柴榮說道。


    “瑞豐鋪子那邊的倉庫修整也要按這要求來做。”盧嘉瑞又說道。


    “那邊的俺明日過去從新做好。”柴榮說道。


    “這次‘瑞恭榮’幫忙修整糧倉,要收多少工料費照算,由‘瑞豐’支賬,快點好做了去,很快就要用的。”盧嘉瑞說道。


    “就這麽點事,費點人工,耗料也不多,俺說就算了,就算‘瑞恭榮’無償幫忙得了。”柴榮說道。


    “柴榮說的是,就算俺們幫忙好了,好歹也是一個名號下的產業,都是大哥的買賣。”盧嘉恭也說道。


    “那不行,俗話說‘親兄弟,明算賬’,各個鋪子相互有買賣來往都得算賬支賬,各鋪子有各鋪子的收支。”盧嘉瑞說道,“就像以前,我家裏增建房舍,給‘瑞恭榮’的賬款也都是清清楚楚的,不能含糊。 ‘瑞恭榮’有你們兩家的分成,‘瑞豐’隻是我一家的,更不能含混了。”


    “俺們兩個凡事都多得大哥提攜,幫個忙算不得什麽的!”柴榮說道。


    “兄弟是兄弟,做事歸做事,算賬歸算賬,支錢是支錢,人情是人情。買賣上搞含混了,往後說起來沒個是處。”盧嘉瑞說道。


    “那就按大哥說的,俺們保證三五日內把糧倉全部修整好。”盧嘉恭說道。


    “好,你們抓緊修整。梅義仁你迴去鋪子照看買賣,湯家盛跟我到運河碼頭去一趟,拜望鈔關陽老爺去!”盧嘉瑞吩咐罷,就各自散去了。


    逢誌到馬廄拉來三匹馬,三人騎上馬,逢誌到自家“瑞豐”裏的丁哥燒鵝攤買了一隻燒鵝、一隻燒鴨和幾斤羊肉,又買了些鮮果,裝了兩個大食盒,再買上一壇南酒,就徑直朝運河碼頭奔去。不到半個時辰,他們便到了運河碼頭,盧嘉瑞和湯家盛先在瑞安大藥鋪運河碼頭分號喝茶,待到酉時,盧嘉瑞先讓逢誌到陽智通宅子去探問陽老爺散衙迴來了,盧嘉瑞才帶著湯家盛和逢誌過去。


    三人在陽智通宅子門外拴了馬,敲門向裏邊開門的小廝遞上拜帖。小廝轉迴去不多久,出來開門請進,然後領盧嘉瑞等人進去。兩人才入到大門裏中庭,陽智通便已迎了出來。相互見禮畢,盧嘉瑞把湯家盛介紹給陽智通,然後陽智通將兩人迎到客廳,分賓主坐定,丫鬟奉上香茗。


    “聚源兄,許久不曾相見,難得今日賁臨寒舍,不知有何見教?”陽智通先開言問道。


    “倒沒什麽大事,一來陽老爺執掌鈔關也有近三年了,一向對我家買賣關顧有加,隻是在下一直忙於料理買賣之事,不曾登門拜望申謝,心下感覺有欠;二來今年鄰近州縣大旱,糧食歉收,往後長時間本地糧食依賴南方漕運上來,我家瑞豐糧油食雜鋪擬做大糧食買賣,多為本地百姓采辦糧油輸入,勢必又要麻煩陽老爺多加關照。如此兩項事情,特來叨擾!”盧嘉瑞說道。


    “下官蒞任以來,多有聚源兄鼎力支持,說起來下官還得感謝聚源兄才是!”陽智通說道。


    “哪裏!哪裏!陽老爺執掌碼頭鈔關,為聊城商務繁榮操勞,我等做買賣之人,理當為老爺解些後顧之憂。”盧嘉瑞說道,“陽老爺,這宅子住得還舒心吧?如若有什麽不如意之處,需要修整擴建的,隻管使人來說一聲,我讓盧嘉恭和柴榮他們來做!”


    “下官這裏住得很好,廳房精致,庭院優美,下官對聚源兄已感激之至,不勞聚源兄再掛懷了!”陽智通說道,“至於聚源兄所說第二件事情,正是下官本職所在,自當一如既往為聚源兄提供方便。”


    這時,逢誌與門童將食盒和酒壇搬進來,盧嘉瑞說道:


    “我給陽老爺帶來兩盒肉菜果品和一壇南酒,略表微意,還請陽老爺不嫌禮薄!”


    “聚源兄對下官幫忙已多,有事使小廝來告知便可,本不必勞動大駕親臨,又還置辦如此厚禮,教下官如何承當?”陽智通辭謝道。


    “陽老爺不必謙辭!如是一般事體,在下也不輕易叨擾,這次茲事體大,在下卻要親來拜托方可!”盧嘉瑞說道。


    “聚源兄買賣隻管做,到來的糧船也隻管卸載,至於關鈔還按以往辦理就是了。不知還需要下官做些什麽呢?”陽老爺問道。


    “嗯,這次跟往常貨物進出有所不同。關鈔照舊這個自然,如是我家糧船到來,我家人夫卸載裝車也是自然。隻是為了保證縣裏糧食供給秩序不亂,在下想,從後日開始,所有到這個碼頭的糧船都由我家接收買下,然後由我家瑞豐糧油食雜鋪在城裏統一售賣。這就需要陽老爺在碼頭上照應照應才行。”盧嘉瑞說道。


    “可是買賣自由,下官作為執掌鈔關官員,隻管收取過稅,卻不能幹涉買賣事,怕是不好辦!”陽老爺聽罷,明白了盧嘉瑞的意思,是要壟斷城裏的糧食買賣,覺得這事體不好應承照辦。


    “請陽老爺放心,攔船買糧搶卸之類事情,自有我家夥計人夫來做,不需要大人出麵的,到時在下會派定夥計在這裏守候,一旦有糧船來到,便會爭先接洽買下。隻是有夜晚到船的,就煩請陽老爺及時使人通報我家夥計,或者我家夥計有漏過糧船,或者多家糧鋪接船出現爭執時,請陽老爺出麵迴護我家夥計,確保糧船都賣給我家就行。”盧嘉瑞說道,“在下與陽老爺一向交好,還指望往後依賴陽老爺鈔關上關照,有礙陽老爺官職之事,在下也不會讓陽老爺去做。”


    “為聚源兄效力,下官自當樂意,但按聚源兄所說為之,畢竟是涉嫌官權幹涉商民事情。上次杭州絲綢染布卸船紛爭事,好在未鬧出什麽大風波,如有強拗之徒訐告下官,下官怕也是難以說得清白。”陽老爺還是為難地說道。


    “這個陽老爺倒不需擔心,在下在聊城有年,無論在官在民,也算得上有些威望,在聊城要有人膽敢訐告陽老爺,在下可保陽老爺安然無恙。”盧嘉瑞說道,“當然,在下也知這是件費心辛苦事,請陽老爺幫忙,自然也該有所奉報。這樣吧,凡是經過陽老爺過問或迴護的糧船,所得的純利的兩成分潤給陽老爺,在下會著人逐月送到府上的。”


    盧嘉瑞知曉,雖動之以情,說之以理,不過是話事的因由,但終究免不了要啖之以利,方能成事。


    陽智通沉吟了好一會。他想,自己家住的是盧嘉瑞造好送的宅子,隔三差五收受盧嘉瑞家送來的錢物,如今話又說到這份上,也似乎不能再拒絕。於是,他隻好說道:


    “既然聚源兄如此說,下官也不好再推托了。”


    “那就好,往後諸事還請陽老爺多多著意擔待,這邊主要由湯家盛掌櫃帶領夥計來做事,往後有什麽事情,就由湯掌櫃來找陽老爺。”盧嘉瑞說道。


    “小的湯家盛,這裏先多多拜上陽老爺,往後有事還請陽老爺多多關顧,多多提點!”湯家盛趕緊起身施禮道。


    “好說!好說!”陽智通謙遜說道,“聚源兄之事就是下官之事,下官自是會格外留意的。”


    事情說妥,盧嘉瑞和湯家盛告辭,迴到瑞安大藥鋪運河碼頭分號,盧嘉瑞交代邢安往後在碼頭這邊接卸糧船事情,並告知他,有時會需要鋪子裏夥計的幫忙,叫他準備著,三人這才打馬迴城裏去。(本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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