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迴 結交掾吏謀劃外財 降低藥價競爭同行(中)


    從匯香酒樓出來,林成在對將來的利錢的美好向往中往住家走,盧嘉瑞則牽著馬,一邊走一邊盤算著如何能撬開知縣老爺關著的幾千兩銀子的大門。慢走中,他偶然看見街邊的一個藥店,人進人出的甚是旺氣,就走近門邊去看,裏邊卻是一茬一茬的人在交方子抓藥,兩三個夥計在不停地忙乎。他停在門口邊看了一會,就有個夥計過來問道:


    “客官您好,請問是要抓藥嗎?請進來吧!”


    “不是,不是,不用了,在下隻是路過的,順便看看。”盧嘉瑞連忙說道,然後走開。盧嘉瑞走出幾步路,迴頭看看那藥店的招牌,隻見藥店門楣上橫額寫著“安順藥鋪”幾個大字。


    偌大的聊城縣城,就那麽幾間大一點的藥鋪,這些藥鋪盧嘉瑞都是清楚的,平時沒有注意,今日看到的卻還是頗有些讓盧嘉瑞吃驚。這麽向晚的時候,都是人要歸家歇息的了,這間藥鋪的買賣卻還這麽好,對比自家的瑞安大藥鋪,生意從來沒有這麽好過。人家的藥鋪隻是賣藥,自家的藥鋪還有郎中看病,還有涼茶糖水和藥酒賣,到底為什麽買賣還不如人家呢?


    盧嘉瑞對自己做買賣的能力一向十分的自信,他就不相信同在一個縣城,相距也不遠的街道,自家的藥鋪竟然要比人家的差。他一定得弄清楚這裏邊的緣故。


    迴到自家瑞安大藥鋪,看到人客稀少,盧嘉瑞心裏就感覺一陣憋屈。盧嘉瑞叫主管邢安過來,問道:


    “邢安,我適才經過桃李街,街上的那家安順藥鋪是人來人往,抓藥的人甚多,幾個夥計都忙不過來,而我家藥鋪卻顯得這般冷清,你說說這是為何呢?”


    “小的沒有看過,也不知道。”邢安想了一想,說道。


    “按說我家藥鋪大,貨色應該比他們多,又有郎中坐堂,有糖水涼茶有藥酒,而且相距也不遠,咱們的買賣應該比他們好才對的。”盧嘉瑞說道。


    “老夫也覺得甚為奇怪,有些人在老夫這邊看了病,開了方子,就走了,並不在這裏抓藥。”坐在一角診桌邊上的老郎中郭老先生插話道。


    “有這樣的事嗎?怎麽早沒聽說過?”盧嘉瑞問道。


    “以前看到過這種情形,不知何故,以為人家一時沒有帶足錢來抓藥,先迴去,就沒太注意。如今聽少爺說起來,才覺得是不是他們在這裏看病開方子後,就到安順藥鋪去抓藥了。”老郎中說道。


    “這裏開方子到別處去抓藥,一定是別處的藥價比這裏便宜,否則就犯不著這樣做了。”邢安說道。


    “那好,麻煩郭老先生開個大方子,裏邊多開些常用的藥,然後讓邢安著人拿去安順藥鋪抓藥,如今就開了去吧!我倒要看看他們的價錢到底便宜了多少?”盧嘉瑞對老郎中說道。


    於是,郭老先生開了個藥方子,交邢安,邢安遣一個夥計拿了去。盧嘉瑞坐鋪子裏喝茶等候。不消一炷香功夫,夥計就拿了藥包迴來了。


    “邢安你算一算看,按我家藥店的價錢,這副藥需花多少錢,對比他安順藥鋪,我家藥店貴了多少?”盧嘉瑞急切地說道。


    於是,邢安迴到櫃台上,算起帳來。劈裏啪啦,一陣算盤珠子響過,邢安說道:


    “按咱們藥鋪的價錢,這副藥要三十七文銅錢,安順藥鋪收的是二十九文。”


    “這麽說我家藥鋪比安順貴了兩成多三成,怪不得,人都往他家跑了。”盧嘉瑞說道,想了想,又繼續說道,“這樣吧,邢安,你把我家的藥價全部降四成,從明日開始。”


    “這個要稟告老夫人,請老夫人定奪嗎?”邢安問道,“以前一直是老夫人管事的。”


    “不必了,以後由我來逐步接手管事,這也是娘親的吩咐。關於降價的事,我迴頭會跟她說的。”盧嘉瑞說道。


    “降藥價是好事,可以多賣藥,可是許多人都知道了人家‘安順’比咱們便宜,也習慣了去那邊抓藥,咱們降價了,人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呢?”邢安說道。


    “是的,習慣了,一時間就難改變。在老夫這裏開方子的,老夫可以順便說這裏藥價降了,讓他們就便抓藥,可是其他沒在這裏看病的人不知道藥價降了,還是習慣到‘安順’去啊!”郭老先生也說道。


    “這個好辦,可以請些小廝到街上熱鬧處喊話,告訴街坊瑞安大藥鋪藥價降價了嘛。”櫃台後邊另一個夥計說道,他正在給人抓藥,又問道,“少爺,這位客官的藥錢是不是按新的藥價來算呢?”


    “代禮,如今就開始按新價錢給他好啦!也好讓這位大哥迴頭給咱們藥鋪宣傳宣傳。”盧嘉瑞說道,既是對夥計代禮說,又是對來抓藥的客人說。


    “多謝掌櫃的!”抓藥的中年人趕緊迴頭向盧嘉瑞道謝道。


    “客官不必客氣,還煩請您迴頭多向街坊鄰裏講講,咱們瑞安大藥鋪一定保證做到全聊城最低的藥價,街坊鄉鄰要看病抓藥盡可到本鋪來。”盧嘉瑞說道。


    “這個一定,一定。”抓藥的中年人說道,“你們藥鋪藥品品種比別的鋪子多,如果價格又比別的店鋪低,一定會到這裏來的。”


    “邢安,你找人來多寫些告示,拿到城裏通街各處張貼,讓瑞安大藥鋪藥價下降的事全城都知道,要寫上保證全城最低價,品種最全,看病的診金隻按往常的一半收取。在有其它藥鋪的地方要多貼,還要貼得更醒目些。”盧嘉瑞吩咐邢安道。


    “好咧!小的一定辦好!”邢安高興地迴道。


    邢安也希望藥店紅火,好歹有盼頭,多掙點薪俸花紅。


    “郭老先生這裏可能就要辛苦一點了,診金減半,看似少收了,可是往後看病的人會多很多,實際上收到的診金一定不會減少,反而會更多,隻是有勞老先生多辛苦一些了。”盧嘉瑞對郭老先生說道。


    “這個不妨事的,老夫雖然年老,身體尚且康健,多瞧幾個病人無妨的。如今這般時常空著也是空著,反覺無趣。” 郭老先生朗聲說道,老人家好像也對改變現狀甚是樂見。


    “好吧,有勞各位,咱們大家一起勤力,藥鋪生意興旺起來,大家都有好處。”盧嘉瑞最後說道。


    過不了多久,藥鋪的生意明顯地好了起來,人客出入明顯多了很多,看病的,抓藥的,常常從早到晚都是人進人出,熙攘於門前店內。不但看病抓藥的客人多了,薑糖水和涼茶的買賣也都帶旺了起來。


    盧嘉瑞時不時去查看賬目,發現每日的收入竟然是以前的四五倍甚至七倍八倍。兩個夥計忙不過來,又增加了兩個。買賣的好轉程度是盧嘉瑞原來意想不到的。甚至三娘也在一日午飯後問,為何這段時間店鋪買賣這麽好,盧嘉瑞則得意地說了自己的做法。


    三娘誇讚了盧嘉瑞幾句,末了,卻說道:


    “降價賣,別的店家也會做。他們發現買賣少了,也會像你一樣查原委,到時也會降價來爭,結果就是大家都爭著降價,誰也得不到好處。你要留意著看,以後還有什麽法子,價格差不多時做得比別人好,這樣才是長久買賣!”


    “嗯,孩兒知道了。”盧嘉瑞雖然不盡以為然,卻說不出三娘說的有何不對,但他確定至少當下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和做法。


    至於心上掛著的怎麽利用常備銀放債的事情,盧嘉瑞沒跟三娘提到。他覺得自己必須做出來之後才能說。但自己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什麽法子來落實這件事情。原本就管庫銀的林成,不願意去向知縣老爺說,盧嘉瑞也不能讓他出頭說,這當然需要避嫌。如果貿然逼著他去說,說不定還會把事情搞砸了。但如果自己去說,怎麽才能有機會見到知縣老爺,並且說服他同意去做這事呢?盧嘉瑞如今還想不出什麽好辦法來。


    “怎麽啦?為娘講得不對嗎?”三娘看盧嘉瑞迴話後似乎有心事的樣子,問道。


    “不是,娘親講的很有道理,孩兒要多想些法子將藥鋪的買賣做好。”盧嘉瑞迴答道,暫時敷衍一下。


    “那就好,你願意多想辦法,就說明你對店鋪買賣上心了,為娘多一些欣慰。”三娘說道。


    “娘親要孩兒今後多管好藥鋪的買賣,往後孩兒就多管些事,娘親您就不要再操心了。孩兒按著自己的主意去做,會做得好好的。娘親就多抱抱杏兒,逗她玩耍,享享清閑之福吧!”盧嘉瑞說道。


    “為娘知道你打小起做買賣有些天分,一直都很相信你,如今你也長這麽大了,又有了些曆練,既然你也這麽說了,往後買賣上的事你就自己管好,為娘不管了。”三娘說道,有些如釋重負一般。


    “請娘親放心好了,孩兒一定用心做好!”盧嘉瑞想讓三娘不要有什麽擔心,語氣堅定地說道。


    “好了,為娘講另外的事了,這事更要緊。為娘已經跟冼掾吏家換了你和冼家千金的生辰八字了,那冼家千金的生辰八字與你的非常相配,你們前世就注定是夫妻!冼掾吏找算命先生算了你們的命理,你和他家千金明年開春後成婚,擇定吉日在三月十九,如今告訴你知曉,你也好有個預備。”三娘說道。


    平時盧嘉瑞時常早出晚歸,午間很少在家吃飯,今日也算是個例外,所以三娘也想跟他多說些話。


    “哦,明年三月十九。”盧嘉瑞順著應了一句,讓人聽著不知他說的何意。


    “你和冼家千金命柱雖然相稱,相合卻也周折,吉日頗少,算命先生算了,就明年三月十九最吉利,為娘就和他們家定下來這個成親日子。過幾日,為娘還得去冼家換細貼兒。你雖有過婚配,也有個女兒,但女方既未與公婆謀麵也未到家,更未歸宗入祖,所以咱們兩家商定,婚典儀注按頭婚辦理,冼家千金是你明媒正娶的正房妻室,不可造次了事。”三娘說道。


    “孩兒謹尊母命!一定好好籌備。”盧嘉瑞說道。這時,盧嘉瑞想到娘親這麽聰慧能幹,突然想她也許可以替自己想出辦法來也未可知。於是,盧嘉瑞突兀間又問三娘道:


    “娘親,孩兒想拜見本縣知縣老爺,怎麽才能見到呢?”


    “啊?拜見知縣老爺?為何要拜見知縣老爺?”三娘著實吃了一驚。


    “娘親不用問為什麽,孩兒自有因由,就請娘親替孩兒想個法子,使孩兒能見到知縣老爺就好。”盧嘉瑞不願說得更多,他也知道三娘相信他,不會堅持刨根問底的。


    “就算不告訴為娘具體的原因,你總也得告訴為娘要見知縣老爺想做什麽,為娘才好給你出主意啊?”三娘這次好像沒那麽隨便就遷就盧嘉瑞了。


    “好吧,也是為著一樁買賣,一樁很好的買賣,孩兒須得親自見到知縣老爺才能說妥。”盧嘉瑞說道,還是有所保留,細節不能說。


    “跟知縣老爺做買賣?”三娘有些驚疑。


    “不是跟知縣老爺做買賣,是要他首肯才能做。”盧嘉瑞說道,“當然,隻要知縣老爺首肯就可以做,卻不必知縣老爺親自做什麽,做成了知縣老爺也有極大的好處。”


    “有這樣的買賣嗎?為娘還是不明白。”三娘說道。


    “娘親,您就不要再追問了嘛,想想看孩兒有什麽法子可以見到知縣老爺。”盧嘉瑞祈求般地說道,他希望三娘快點進入想辦法的思緒中去,不要無謂的多追問。


    於是,三娘也不再追問了,半眯雙眼在想。不一會,三娘開口說道:


    “我家是開藥鋪的,莫若就送些高麗參、鹿茸等名貴的藥材去給知縣老爺妻妾,他的妻妾自然會在知縣老爺跟前說及。孩兒就這麽無由頭的多送幾次之後,知縣老爺必會納悶疑問,然後邀你去見麵,那時你自然就有機會稟告你要做的事情了。”


    “嗯,還是娘親有辦法,很好,孩兒就這麽做好了。”盧嘉瑞高興地說道。


    “你還可以讓郎中郭老先生煉製些強身健體的或滋陰補血的膏藥,時不時送些過去,給知縣老爺和他的夫人們養生。關係熟絡了,事情自然就好辦了。”三娘補充說道。


    “娘親辦法真多,還這般仔細!好的,孩兒就按娘親說的辦去,想這事一定能成。不過如今孩兒還是先賣個關子,等到事情果真辦成了,孩兒才稟告娘親吧!”盧嘉瑞說畢,就告辭出去了。


    於是,盧嘉瑞通過林成牽引的線,讓藥鋪夥計邢安送了一包高麗參去給知縣夫人。適值知縣夫人體弱多病,常開方子熬藥喝,邢安送過一次高麗參,不久就帶上郎中郭老先生上門去給知縣夫人診脈開方,調養身體。郭老先生再按照盧嘉瑞的吩咐,煉製了些膏藥,是為婦人滋陰補血的,時不時讓邢安送過去,給知縣妻妾們服用。


    如此三來二往的,這知縣老爺陶三謙漸漸地從妻妾的口中得知了盧嘉瑞家的瑞安大藥鋪了。而看著自己夫人的氣色身體似乎日漸康健,兩個小妾也不時的枕邊吹風說服用送來的膏藥如何如何的有益處,知縣老爺也覺得這家藥鋪子的確是有真材實料,不一般的了。


    到後來,盧嘉瑞從父親原來泡製存放了好幾年的幾壇龍虎酒中拿出一壇,叫邢安送去給知縣老爺。陶老爺小飲了一段時間後,身體活力大增,白天晚上勁頭十足,心裏很是欣喜。


    某日晚上,跟小妾快活過後,知縣陶老爺才忽然想起這麽簡單的事情來:這家瑞安大藥鋪怎麽老往我家送東西,送這送那的,卻是為何呢?陶老爺吩咐小廝,下次來人送什麽東西來時問個清楚。然而,邢安卻也隻迴複說,是主人家叫送的,也不知道為何。


    於是,陶老爺思忖之餘,便想著請藥鋪的主人家盧嘉瑞過來相見,問問究竟了。(本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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