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迴 州城繁華引發宏願 科場詭秘婉拒通弊(上)


    卻說上迴說到盧嘉瑞和單先生坐著邱福趕的馬車,離開溪頭鎮,遠赴博州城參加解試。溪頭鎮到博州不過是三四百裏地,一路上無非是漫看沿途田野山丘景致、地方風土人情、城鎮市井百態,總歸是饑餐渴飲,日行夜宿,不緊不慢的走了三日,終於在一個天氣爽朗的秋日的上午來到博州城。


    這一年是大宋徽宗崇寧四年,盧嘉瑞一十九歲,他已成長成為一個風度翩翩之青年才俊。


    初到博州,盧嘉瑞似乎是眼界大開。州城畢竟不同於縣城,比聊城大許多,街上的店鋪也比聊城多得多,看過去也漂亮一些,擺賣的是五花八門的貨物,有些是聊城縣城所沒有的。街上人也很多,來來往往,喧囂鼎沸,好不熱鬧!


    “博州真繁華熱鬧!” 馬車走過街道,盧嘉瑞不由得讚歎。


    “那是當然,聊城是縣城,怎麽能跟州城相比?你沒到過東京,那才真叫繁華呢!”單劍接茬說道,他畢竟見過的世麵多。


    “弟子總有一日也要到東京去,看看帝京的繁華才好!”盧嘉瑞說道。


    “少爺誌氣可嘉!”單劍誇讚道,“少爺解試登榜,然後就有機會到東京去參加省試,甚至考中進士參加殿試,見到皇上!”


    “嗯,當然,學生會努力,庶幾不負先生厚望!”盧嘉瑞說道,“不過,就算考不上舉人進士什麽的,弟子也要找機會到東京去遊玩,見識過京城的繁華,才不枉此生呢!”


    “少爺說的不無道理,但最好還是科場一路得意而去,風風光光地進京,上朝堂,覲見聖上,封官拜爵,光宗耀祖,標榜鄉曲!”單劍說道。


    “是,學生謹遵師命!”盧嘉瑞就在車上向單劍作個揖,說道,不過頓一頓,又問道,“萬一科場終難得意,難道就在沒有加官進爵的門路了嗎?”


    “有是有,怕是更難!”單劍說道。


    “那請先生說說看,都還有些什麽門路,學生也好知道,學生還有哪些路好走?”盧嘉瑞便急切地問道。


    “依為師看,除科場之外,能加官進爵的門路不外這幾條:第一嘛,就是投軍,在行伍裏殺敵立功,得授軍職爵祿。第二嘛,就是攀附權貴,尤其是朝廷權臣,得授一官半職。如今世風日下,朝廷權貴賣官鬻爵之風甚盛,機緣際會,攀附得上這等權貴,自然有機會加官進爵。至於第三條門路嘛,就是捐官,這是公開的,大家富戶有錢向朝廷捐獻,朝廷按捐錢數多少授予爵位,這種捐來的隻有爵位沒有官職,也算進爵了。”單劍說道。


    “哦,原來還有這麽多晉身門道!”盧嘉瑞說道。


    “少爺不要多想了,如今你要做的是專心一意的參加科場考試,萬勿分心!”單劍說道。


    “是,學生知道了,先生!”盧嘉瑞說道,“學生不過問問而已。”


    盧嘉瑞他們還不及細看街巷上繁華,他們得先去找落腳的客棧。


    邱福便駕著馬車一邊找客棧,可是問了路過的三家客棧,店小二都說已經客滿,沒空房了。


    “真奇怪,怎麽都是客滿了呢?”邱福不由得嘟噥起來。


    “是運氣不好還是問的都是小客棧,房間很少?”單劍問道。


    “邱福,你找個大的店鋪門口停車,然後找店裏的夥計或其他街坊問,就問這裏最大的那些客棧在哪裏?然後咱們去找那間最大的住吧!”盧嘉瑞說道。


    邱福將馬車駕到一家綢緞大店鋪前停下來,去店鋪找夥計問,一會兒就迴來,說道:


    “那夥計說博州最大的客棧叫‘悅客客棧’,就在木瓦街,沿著這條街向前走到第二個街口左轉再走四五百步就是。”


    “那就趕緊去吧!”單先生說道。


    但當他們趕到“悅客客棧”門前時,卻看到大門柱邊上掛著大大的“住宿客滿”的牌子,透過門口看進去,裏邊吃著飯的人倒還是挺多的。


    “這是怎麽迴事呢?”單先生也不禁疑問著說道。


    “我去看看。”說罷,盧嘉瑞跳下馬車,向客棧店門走去。


    “敢問小哥,真的客滿了嗎?咱們是遠道而來,想在這住一段時日呢!”盧嘉瑞對門口迎客的小廝略一施禮,問道。


    小廝忙中迴過頭瞧盧嘉瑞一眼,堆笑著,說出來的話語卻是:


    “這位郎官,你不瞧瞧這上麵掛的牌子?有空房怎麽會掛呢?不過,要是吃飯就裏邊請,住宿是沒有了。”


    “我打聽說了這‘悅客客棧’是博州城裏最大的客棧,怎麽就住滿了呢?”盧嘉瑞有些失望,也不想再問什麽,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


    “客官您還有所不知,州裏就將舉辦三年一度的解試,各方來應試的士子陸續趕來了,本店名聲在外,住的舒坦吃的好,都喜歡來這裏住,幾日前就住滿了。原來一百五十文的房錢,漲到了兩百五十文,還是不夠住呢!”


    “多謝小哥!”盧嘉瑞作個揖,就迴來到馬車上。沒辦法,隻好叫邱福繼續往前趕車,一邊繼續找客棧。


    “算算看,現在離解試開考還有多少日子?”盧嘉瑞問道,也不指定問單先生。


    “正好二十日。”單先生掐指計算了一下,說道,“這些日子還得好好的溫書,考完了才能出來逛街。”單先生繼續說道,他以為盧嘉瑞是想出來到街上遊逛。


    “這個當然,學生知道的。”盧嘉瑞趕緊說道,“剛才我問了那客棧的小廝,說住店的都是前來應考解試的士子居多。我是在想怎麽這麽早,士子們就都來了,現在住到考完,再等放榜,前後可就要一個月出頭了,住的吃的,花費不小啊!”


    “那是當然,每次應考花費都不小的,但是為了功名,就算一般人家也是拚著全家節儉來供應的,所以要全力以赴嘛!”單先生說道,他更想順便激起盧嘉瑞的鬥誌。


    “要是家裏考出來個舉人,光宗耀祖,就是全家節衣縮食也是值得,更不要說貢士或進士了!”邱福也插話說道。


    這時“劈裏啪啦”一陣猛烈的鞭炮聲響起來,循聲看去,前麵街一間店鋪門前圍了半圈人。馬車走近時,盧嘉瑞等人才知道是一家新客棧開張,店名招牌上四個遒勁的大字寫著“離騷客棧”,牌上還纏著大紅花。一個身穿青布衣頭戴文人帽的中年人站在店門前,抱拳施禮,一邊說話道:


    “各位街坊,各位往來商賈遊人,本客棧今日正式開張了,本店有三十六間客房,房間寬敞,所有床帳椅桌都是全新的,小廝全天守候,有需要隨叫隨到,一定讓住進來的客人住得舒服,歡迎各位往來商賈遊人入住!當然了,一樓是餐堂,廚下是個炒了十年菜的老廚子,一律的本地名菜,更有專門從京東東路濟州地方販運過來的高粱紅美酒,包管諸位能吃得盡興喝得痛快!除了本店住客可以在餐堂吃飯,各位街坊往來路人都可以進來品嚐美酒佳肴!住的吃的喝的,價錢實惠公道,有請諸位捧場!”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來得全不費功夫’,咱們就住這吧!”單劍說畢,就跳下了馬車。


    盧嘉瑞和單劍從圍觀人群中擠進去,盧嘉瑞對說話的中年人說道:“掌櫃的,恭喜開張,咱們就進來住店了。”


    “歡迎歡迎!開門見客,大吉大利!多謝兩位客官!”掌櫃一邊抱拳致謝一邊說道,又問可有馬匹車輛要安置,盧嘉瑞說坐的一輛馬車,然後指指身後。掌櫃的轉過身去,叫道,“祥桂,牽客官的馬車到馬廄去安置。”


    吩咐畢,又忙不迭的對盧嘉瑞和單劍說道:


    “在下小姓安,兩位客官是本店開張頭一撥客人,安某一定得好好招待。看客官似遠道而來,先進房安頓梳洗,然後再下來吃午飯,點上幾個好菜,安某和兩位幹幾杯。這頓午飯就算安某請客,不收客官半文錢,如何?”


    “在下小姓單,單名劍,這位是我家少爺,姓盧,名嘉瑞。我等自聊城縣來。感謝安掌櫃盛情!但吃飯不付錢,讓我等於心何安?”單劍說道。


    “唉,那客官就不必客氣了,本店今日開張,在下開張話音未落,兩位就搶說要來住店,正是本店財路通順廣達之吉兆,安某理應款待一下猶如財神化身的貴客,有何不可呢?”安掌櫃很熱情地說道。


    “好吧,既然如此,真也是盛情難卻!我等就不推卻了!”單劍說道。


    這時,人群已經逐漸散去,掌櫃親自帶領盧嘉瑞和單劍進店,走上三樓,介紹客棧的各種好處,說要安排一間最好的房間給他們。


    看來房間不錯,是一個套間,夠大,東西又都是新的,雖然隻有兩張床,但可以打一個地鋪,三個人一起住,還綽綽有餘。盧嘉瑞和單劍進得房間來時,客棧小廝已把馬車帶到後邊馬廄安置好,與邱福一起把書箱包袱搬進房間來。掌櫃交待小廝照應,然後就下去了。


    “邱福,你下去問一下房錢多少一晚,快點迴來稟報我。”盧嘉瑞吩咐邱福道。


    不一會,邱福迴來稟報說一百文。盧嘉瑞於是對單劍說道:


    “單先生,咱們可以做這樁買賣,說不定可以把這次應考的盤費全部都賺迴來呢!”


    正在洗臉的單劍吃驚地轉過頭,滿眼疑惑:


    “什麽買賣?少爺是來應考的,還做什麽買賣?還能賺那麽多的錢?”


    “不會影響我溫書應考的。”盧嘉瑞說道。


    “哪有這麽好的買賣?說來聽聽!”單劍問道。


    “咱們把整個‘離騷客棧’包下來一個月時間,然後在這個月裏咱們來賣房收錢。”盧嘉瑞說道。


    “那這有什麽錢賺呢,咱們也得給掌櫃房錢啊!如果到時來住的客人沒住滿,還會虧錢呢!”邱福不解的問道。


    “這你就不懂了,咱們按一百文的價錢包下來,但咱們要按三百文的價錢賣出去,就算沒住滿也不會虧錢的。況且,前邊的‘悅客客棧’漲價到兩百五十文都早早住滿了,這‘離騷客棧’是新開的,什麽東西都是新的,好住,又碰到解試這當口,三百文的價錢也不算得很離譜的。現在離考試開始還有二十日,加上考試四日,等放榜四五日,剛好差不多一個月,這段時間住客應該足夠有餘的。可能是掌櫃新開店,還沒有意料到這州裏解試帶來的客棧商機,加上新店也沒有把握定價太高,所以價格定得還是比較低的,正好咱們可以順手賺一筆。”盧嘉瑞信心十足地說道。


    “怎麽個賺法?為師還是聽不明白呢!掌櫃能同意咱們包下來嗎?他到時也會看到可以賺更多的銀子,他反悔了不是白搭了嗎?”單劍還是不解的問道。


    “這個不必擔心,我認準掌櫃會同意。咱們先預付他所有房間半個月的房錢,算下來應該有四五十兩銀子,到包房結束時再跟他清帳。對掌櫃的來說很好啊,新店一開張就有人全包下房間來,就收入一大筆銀子,後邊一個月時日他隻管做他的酒飯買賣,管吃飯喝酒的,住宿的買賣他就不用操心了,應該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啊!至於怕他反悔,我倒不怕,跟他寫個契約,簽字畫押,到時想反悔,就不怕他新開的客棧遭受咱們糾紛折騰麽?”盧嘉瑞信心滿滿,說得不由單劍和邱福不信服。


    “落實這事後,平常時邱福就在店裏當夥計,迎送住客,收取房錢,客人吃飯和房錢一起付的,就得跟掌櫃的夥計清分。至於房間灑掃、倒茶送水等活計,店裏的夥計照舊做。”盧嘉瑞說著說著,自己都得意起來。


    “聽少爺這麽說,看來這事能做成,咱們賺迴盤費,說不定還有剩餘。少爺真厲害!”邱福誇讚道。


    “既然這樣,那就做吧,看到底能成不能成。但一定不能影響準備應考,這才是最重要的。”單先生說道。


    “請先生放心,這事說定後隻需邱福在店裏做個夥計,迎送客人,收取房錢,基本不幹先生和學生的事,一定不會影響學生應考。”盧嘉瑞肯定地說道。


    盧嘉瑞、單劍和邱福三人梳洗一番之後,下得樓來,安掌櫃已擺好一桌酒菜在一邊等著他們。


    吃飯的客人也不少,安掌櫃正忙著招唿客人吃酒。看到盧嘉瑞他們下來,安掌櫃就把他們迎到準備好的酒桌上。


    “看來買賣還不錯嘛,恭喜安掌櫃!”四個人都在桌邊凳子上坐定,單先生說道。


    “吃飯的買賣不錯,都是街坊往來過客捧場!住的也才開了兩個房。”安掌櫃說道,顯然有所不滿意。


    “小生正有一事要跟安掌櫃相商,要談成了安掌櫃這客棧可就不愁房客不夠了!就是不知道安掌櫃舍不舍得放放手,與我等方便。”盧嘉瑞趁機說道。


    “此話怎講?要是能使小店客人住滿,那是天大的好事,在下有何不舍得不樂意的?這位郎官趕緊說來聽聽!”安掌櫃急忙說道。


    “安掌櫃也不必那麽著急,來,先喝兩杯,有了些興頭,讓我家少爺慢慢的講來。”單劍說道。


    於是,大家開始吃酒,盧嘉瑞也和安掌櫃喝了幾杯。酒過數巡,盧嘉瑞方才開言說道:


    “小生和單先生有很多的同學、朋友,近日將從外地陸續到這裏來聚集,或聚會,或遊玩,或應考,或走親訪友,人數甚多,小生想不如就包下安掌櫃您這個‘離騷客棧’所有的房間。如果我等的同學朋友來了,就給他們住,如果不來咱們再給進店的客人住。我等包下所有房間一個月時間,先付一半的房錢,一個月時間到了再付清。這中間房錢由我等收取,安掌櫃您隻需做您餐堂的買賣。安掌櫃,您看怎麽樣?”


    “郎官說的在下還是聽得不太明白。”也許是喝了酒,眼光散耳根熱,或者店堂裏有些吵鬧之故,也許盧嘉瑞所說之事他從沒聽見過,安掌櫃向盧嘉瑞這邊側過頭來,說道。


    “安掌櫃,就是我等包下您的客棧所有房間一個月,對您來說就是這個月客滿了。我等先付您半個月的房錢,算算也有四五十兩銀子。然後這個月當中由我等來安排這些房間,房錢也由我等收取,一個月到期後我等把全部房錢付清給您。您這個月就不用愁客人住宿的事,隻要忙您餐堂的買賣就好了。”盧嘉瑞對著安掌櫃,提高嗓門說道。


    也許是聽清楚了,也許是一開張就有人包客滿一個月,也許是一下子收進四五十兩銀子的誘惑,安掌櫃畢竟是商人,腦子轉得快,略一想,就滿口答應下來。


    盧嘉瑞趁熱打鐵,讓安掌櫃叫人拿來文房四寶,當場就在旁邊的一張空桌子上寫下契書,遞給安掌櫃看。安掌櫃看一遍,跟說的一樣,就與盧嘉瑞一道簽字畫押。盧嘉瑞則讓邱福趕緊吃好飯,就到門外去當起迎客小斯來。


    “邱福,新店開張,看到其他往來客商遊人,要招唿吆喝一下!”邱福要走時,盧嘉瑞交代道。


    “知道了,少爺!”邱福一邊樂嗬著走出去,一邊應道。


    “盧公子真會做買賣,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啊!”安掌櫃在旁說道。


    “安掌櫃過獎了!看安掌櫃這客棧客房數量,這餐堂的擺布,這菜色,這酒,安掌櫃才是做買賣的好手,小生得多向前輩學習!小生不會喝酒,為了咱們買賣順利,幹了這杯!”盧嘉瑞端起酒杯,對安掌櫃說道。盧嘉瑞勸酒時也不忘誇讚吹捧一下安掌櫃,逗他開心,也算籠絡情分。


    “好,單先生一起來吧,買賣順利!幹!”安掌櫃說完,三人就都一同把酒幹了。(本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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