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遺傳的緣故,言菡的體質不算太好,小時候經常生病,一燒就燒到四十多度,能把蔣湄急出燎泡來。長大了以後稍好了些,四季交時候的感冒咳嗽,撐一撐就過去了,已經很久沒來過醫院了。

    這次急性腸胃炎來勢洶洶,她疼得都快抽搐了,隻是無意識地抓著身旁的人大口大口地喘氣,一直到醫院裏掛上水這才稍稍緩過勁來。等緩過來後一看,這才發現被她揪著不放的就是寧則然,外套已經被她抓得皺巴巴的,手臂上說不準都被掐出烏青來了。她大為尷尬,按著胃直起身子小聲說:“我沒事了,你迴去吧。”

    寧則然站在床邊,臉色的確有些不太好。

    消毒水的味道直衝鼻翼,急診的人雖然不多,但好些都是小孩子,爸爸媽媽陪在身邊,哭哭鬧鬧的吵得很,還有髒得可以看到垃圾的垃圾桶、有著可疑汙漬的床單……

    他皺著眉頭應了一聲,快步走出了急診室。

    言菡有些失望,雖然她沒指望著寧則然陪著她吊水,可病中的人往往都很脆弱,有人安慰兩句也好啊。

    旁邊有個年輕媽媽湊了過來:“你男朋友啊?”

    言菡情緒低落,胡亂“嗯”了一聲。

    “長得帥是帥,可不是過日子的,”年輕媽媽斷言道,“哪有女朋友讓迴去就迴去的?死皮賴臉也得陪著啊。該聽話的時候不聽話,不該聽的時候瞎聽話。”

    言菡有點想笑,卻又鼻子發酸。

    “男人都是要調教的,”年輕媽媽傳授心得,“迴去晾他兩天,別給他好臉。”

    話音剛落,有兩個護士急匆匆地走了過來,推著那張病床就往外走去。

    “幹……幹嘛?”言菡緊張地抓住了扶手。

    “轉到貴賓病房,別動,小心針頭。”護士按住了她。

    貴賓病房裏寬敞整潔,套房裏盥洗室、廚房一應俱全,布置得和酒店似的。言菡哭笑不得,她不就是急性腸胃炎掛個水嗎?兩個小時就夠了,用得著住這裏嗎?

    寧則然從外麵走了進來,問了護士兩句情況,隨後在床邊坐了下來環視四周:“這裏還像點樣子,你這衣服剛在在那張床上躺過了,明天迴去記得全都換掉好好洗洗。”

    “還要住一晚嗎?”言菡呐呐地問,“我想迴去。”

    “觀察一下比較好,別落下什麽毛病。”寧則然很嚴肅。

    言菡沉默了片刻,懇求說:

    “我認床,而且我怕在陌生環境裏一個人睡覺,我會做噩夢的。”

    寧則然忍不住想笑,這是在拐彎抹角地懇求他留下來嗎?這幅可憐兮兮的樣子挺有意思的。

    “那我讓護士進來陪你。”他故意提了個建議。

    言菡連忙搖頭:“不要,哪有腸胃炎叫護士陪床的,又不是icu。”

    “那你想怎麽辦?”寧則然看著她苦著的臉,愉快地問。

    “沒事,我一個人就一個人吧。”言菡擠出了一絲笑臉,乖乖地鑽進了被子裏,算了,頂多等寧則然走了她偷偷溜迴公寓去睡。

    居然這麽容易就放棄了,真是太乖巧了。

    寧則然有些遺憾,看著她強撐的笑容,有那麽一瞬間,起了留下來陪床的念頭,當然,這念頭一閃即逝,他抬手拍了拍言菡的臉頰,哄道:“乖,現在時間還早,我再陪你一會兒,你睡吧。”

    有人送來了熱水袋和粥,熱水袋捂在胃上舒服了很多,言菡剛才隻吃了幾片刺身,肚子的確餓了,吃了半碗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

    躺在床上,許是旁邊有人陪著的緣故,言菡居然很快就有了睡意,迷迷糊糊中依稀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她掙紮著想醒過來,卻被一雙手輕拍著,沉沉地睡了過去。

    預想中的噩夢沒有光臨,言菡一覺醒來天已經亮了,醫院的窗簾薄,透進光來,病房居然蒙上了一層溫馨的米黃色。

    言菡睜眼看著天花板,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自己在什麽地方。

    護士敲門進來了,掛水的時間到了。

    一看時間已經過八點了,言菡有點著急,趕緊給餘歡打了個電話讓她請假。

    “有的女的打電話過來請過假了,”餘歡小聲說,這節課的老師很嚴格,全班到得整整齊齊的,就少了一個言菡很明顯,“老劉親自來說的,別擔心,好好養病,下午我們來看你。”

    掛了電話,言菡心裏感激,猶豫了片刻,給寧則然的新號碼發了一條短信:謝謝你,這次讓你費心了。

    等了好一會兒,就在言菡要放棄的時候,寧則然的迴複來了:下午掛完水再走。

    急性腸胃炎來得急去得也快,早上掛完水,胃部那種隱隱作痛的感覺就基本消失了,中午醫院裏有配送的飯菜,言菡牢記醫囑不能暴飲暴食,稍微吃了一點。

    醫院裏有wifi和電視,言菡刷了一會兒微博和朋友圈,發現自己那

    條向寧則然發送的好友請求還沒有通過,倒是上迴新加的華梓竣發來了一條微信,問她周三有沒有空,有一場國外芭蕾劇團的演出,想請她和同學們去看。

    言菡沒有迴複,反正她一早就說過了,她不一定能及時看到,到時候周四早上迴一條,謝謝他的好意。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掛水,病房外麵傳來了一陣喧嘩聲,門一開,言菡傻眼了,幾個同學湧了進來。

    她明明和餘歡說了,讓他們不要來探病了,也沒告訴他們地址,難道是陳薇妮告訴他們的?

    還沒來得及細想原因,餘歡便驚詫地叫了起來:“小菡,可以啊,這是啥待遇啊?”

    言菡的手心冒出一層汗來,急中生智:“昨天我暈了,有人把我送到這裏,我還不知道該怎麽辦呢。”

    “天哪,這一天得多少錢啊?你趕緊出院吧,換個普通的。”另一個同學咋唿著。

    “我掛完水就走了,”言菡解釋道,“我也不想在這裏多呆。”

    “別啊,”餘歡立刻展開了豐富的聯想,“送你來的是男的女的?帥不帥?是不是看上你了?小菡你這是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節奏啊!”

    言菡的心“別別”亂跳了起來:“你別瞎說了。”

    她皺起了眉頭捂住了胃,大家的注意力終於被轉移了,七嘴八舌地問了她的病情,旁邊駱羽湊了過來問:“小菡,周六的聯誼大家感覺都不錯,有沒有男生聯係你啊?”

    幾個同學都安靜了下來,餘歡坐在她床邊捏了一下她的手臂。

    言菡搖了搖頭:“沒有啊。”

    駱羽不太相信地看著她,嫣然一笑:“真的嗎?我倒是有幾個聯係我,有一個挺合眼緣的。”

    “誰啊?”餘歡假惺惺地問,“能合我們駱公主眼緣的男生,我以為還沒出生呢。”

    “就是那個華梓竣啊,”駱羽落落大方地道,“我挺喜歡他的,他要是沒行動我也打算追他。”

    同學們起哄了起來,有的出點子,有的鼓勵,還有的沒去聯誼的打聽華梓竣是誰。

    餘歡的臉色不太好,又捏了一下言菡的手臂。

    言菡不明所以,愕然看著她。

    餘歡湊到言菡的耳邊小聲忿然道:“哎呀她可真是太有心計了,擺明了故意到你這裏來試探的。”

    言菡笑了,小聲道:“你是不是也喜歡那個學長啊?”

    “胡說啥呢!”餘歡的臉紅了,掐了她的腰一把,兩個人笑鬧了起來。

    “餘歡,你別瞎鬧,小菡是病人呢,”駱羽連忙阻止餘歡,又倒了一杯水遞給了言菡,“小菡,你真的不喜歡華梓竣吧?咱們倆這麽要好,可不能為一個男的傷了和氣。”

    “不喜歡,”言菡迎視著她的目光,微笑著道,“不過我看他不太好追的樣子,你加油。”

    沒過幾天,係裏就傳開了,駱羽在和一個男生交往,非常有錢大方,周三的時候請了小半個係的同學去看芭蕾舞劇的包場。

    餘歡沒去,悻然拉著言菡念叨,說她真是傻,那個華梓竣明明就是喜歡她,聽說周三的時候還在問言菡怎麽沒來,現在倒好了,駱羽先發製人,把輿論給占領了。

    “怪不得駱羽這次這麽賣力地表演,”餘歡咬牙切齒地把探聽過來的消息抖摟出來,“聽說他是他們那個國家的貴族,在北都讀個書都買了一套大別墅,出入都是名流達官,你看看你,這麽好的一個機會!”

    “天下哪有白掉的餡餅?”言菡若有所思地說,“既然和我們不是一個階層的,無緣無故怎麽會來接近我們?還真以為自己是超凡脫俗的小仙女嗎?到時候傷身傷心,何苦呢?”

    餘歡被噎了噎,不服氣地說:“各取所需嘛,男未婚女未嫁,就算最後傷身傷心又怎麽樣,她駱羽還能不從這場戀愛裏撈點好處?說不定夠她吃喝一輩子的了。”

    聽著好像有點道理,畢竟她們現在有著揮霍不盡的青春。

    不過和她沒有關係,她已經接受了寧則然的契約,她的青春,不屬於她自己。

    周五下課的時候,她和餘歡她們告別後出了校門,學校旁邊就是地鐵站,離她住的公寓十來站的距離,很方便。

    一輛自行車從後麵騎了上來,隨著一聲刹車響,橫亙在言菡麵前。

    華梓竣穿著一身白色的運動服,半俯著身子在車把手上,幾綹發絲低垂了下來,遮住了大半額角;直起身來一甩頭,短發飛揚在風中,看上去分外的陽光瀟灑。

    “真巧,碰上你了。”他朝著言菡咧嘴笑了笑,一口白牙在陽光下亮得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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