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嘛,你從我這拿到,卻不要錢。”


    那貨郎不慌不忙,開口說道。


    “不要錢?真這麽好?”


    老板一愣。


    “沒錯,這刀,我賒給你。


    待到米價八十文,娶妻彩禮一萬八千文的時候,我再來跟你要這刀錢。”


    “嘿,這不等於白送嗎?”


    周圍人一聽,不由樂了,紛紛開口說道。


    要知道,如今的米價,才不過十三文錢,要什麽樣的光景,才會漲到八十文?


    至於娶妻彩禮錢,雖然不少,但其實也就是五六慣,換算下來就是五六千文錢而已,有些地區甚至不要錢。


    比如陳少君前身哥哥娶妻,雖說是跟他拿了十兩銀子,也就是一萬文,但實際上彩禮才不過五千文。


    一萬八,曆年來也沒這麽高啊。


    別說是一萬八了,這時候若是有人開口叫上一萬,一口吐沫星子就會噴出去,“你是嫁女兒還是賣女兒啊?”


    是以,其他人紛紛開口,一副新奇的模樣。


    “當真白送?”


    那店老板也樂了,忙反問道。


    “不是白送,是賒給你。


    是要還的,米家到了八十文,彩禮到了一萬八千文的時候,我就會來找你問刀錢了。


    到時候,你可不興不給啊。”


    那貨郎卻一臉認真的反駁道。


    “那當然,當然不會。”


    那店老板自以為占了便宜,忙樂顛顛的說道。


    “那好,我們來簽契約文書。


    文書一定,契約生成,我這刀就是你的了。”


    貨郎說著,早有準備式的將一個契約文書取了出來,平攤在桌子上。


    字跡工整,正是賒刀和確定收取時間的文書憑證。


    眼見要簽字畫押,那店老板不由遲疑了。


    兼之他不識字,生怕裏麵有什麽奸詐。


    旁邊早就有好奇的人觀看著,其中自也有識字之人,這時候倒是自告奮勇的上前,將文書上的契約文字給講了一遍,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這才讓那老板微微放心了下來。


    “你放心,隻要我說的條件沒達到,比如米家沒有到達八十文,或者彩禮錢沒有出到一萬八千文,兩個中任何一項沒有達到要求,那麽我就不會出現在你的麵前,也不會向你要這賒刀的錢。


    契約文書為證,你就算拿到官府上,也是能夠告的贏的。”


    那貨郎一臉誠懇的說道。


    見狀,那老板才徹底放心了下來,順勢結過紅章,就要按下指紋,完成契約。


    陳少君吃著早餐,可謂將這一過程全程看了個真切。


    剛開始也好奇這貨郎的路數。


    不過當他看到對方將契約文書拿出來的瞬間,他臉色就不由變得古怪了起來。


    有問題。


    刀沒問題,契約文書也沒有問題,但是這個賣貨郎有問題。


    若是他沒猜錯的話,這貨郎應該就是民間傳說中的賒刀人。


    鑒寶畫麵中,他也從鬼手七多年跑江湖中,看到過對方與這種人的一些交際,知道這賒刀人,同樣也是江湖旁門中的一種,不過與一般的旁門歸根結底都是賺錢養家不同的是。


    這賒刀人,看似賒刀不要錢,但要的,卻是別人的運數,命格。


    這賒刀人一般幹的,其實也是商販一樣的買賣,低買高賣,是正經人做生意的路數。但他們走南闖北,遇到的邪事怪事太多了,也時常遭遇危險。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於是他們就會在每一次外出之前,找到一個或者幾個運氣好,命格硬的人,以賒刀的方式,從別人身上買來‘氣運’‘命格’,讓別人幫他擋災擋難。


    不管是賒刀還是簽訂契約文書,都是一種‘術式’的形成方式。


    一旦賒刀成功,術式就會完成。


    當賒刀人遇到災禍的時候,就會從賒買人的身上,借來氣運,命格。


    擋住了,自然相安無事。


    沒有擋住,那麽賒買人輕則破財,事業不順,重則倒一場大黴,大病一場,嚴重的,甚至會危及生命。


    這其實與陳少君的李代桃僵之術相差不大。


    不過,他的李代桃僵之術,乃是真真正正的法術,一旦施展,往往隻有被擋災的人倒黴,而這賒刀人的賒刀術,實際上真正承受危險的,還是賒刀人,隻不過是借別人的命格氣運,擋住一些危險,增加一些逃脫的機會而已。


    明白了這一點之後,陳少君在那老板打算簽下文書指紋之時,出聲道:“老板,結賬。”


    在遞上十文錢的同時,他順口提醒道:“這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這刀好拿,可別在事後生出了什麽事端。”


    “沒事兒。


    這不是鐵定占便宜的事嗎?


    米家現在才十三文,根本不可能漲到八十文,彩禮錢從我們大周皇朝開國以來,什麽時候到過一萬八千文?要知道這嫁女兒上了一萬文,可就是賣女兒了,普通人家,誰敢擔上這樣的罵名?還要不要臉了?”


    店老板擺擺手,笑著說道。


    這是一迴事嗎?


    陳少君看了對方一眼,也不在多勸。


    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


    他出於好心,點了一句,對方不領情,他自然也不會多說。


    雖然賒刀人的路數有點邪異,但其實如果對方一路順風的話,也並不會出多大的事。


    那賒刀人見陳少君提醒,還有些擔心,見狀也放心了下來。


    於是,老板簽字畫押,契約文書成。


    那柄刀也落在了店老板的手中。


    賒刀人這時候也重新背起了貨箱,打算離開。


    周圍看熱鬧的,見著老板撿了便宜,其實早就心動了,這時候連忙追問道:“這位爺,您那還有刀嗎?我這也可以跟你賒上一把,等到時候了,您來取賒刀錢,成嗎?”


    “你?”


    賒刀人見了,仔細打量了那人一眼,一搖頭,道:“你不成。”


    然後就鑽入了人群,走了。


    陳少君聞言也掃了那人一眼。


    氣息微弱,體弱運薄,正常人的三朵陽火都虛虛幻幻的,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沾病死去,確實承載不了對方的賒買人的角色。


    反觀那店老板,陽火旺盛,命格硬實,關鍵氣運也不錯,守著這早餐鋪,潛心發展,有發家致富的可能,也難怪那賒刀人會看上他了。


    不過經此一事,這店老板發家倒是有可能,但致富的話,卻要打個問號了。


    至於習武的江湖人?氣血雖然旺盛,但實際上命運最是多舛,刀口舔血,死亡幾率最大,賒刀人自然不會將那些人當做目標。


    當然,那些闖江湖的,也看不上一把隻值幾兩銀子的菜刀。


    搖了搖頭,陳少君就一路向著鑒寶堂走去。


    鑒寶堂一如既往,守衛森嚴。


    不過,當陳少君踏入其中的時候,還是明顯感覺到了,周圍的氣氛有些不同。


    五感放開,耳目開明之下,他頓時就聽到了一個特殊的消息。


    昨天夜裏,有人上吊死了。


    若上吊之人,隻是普通人倒還罷了。


    但對方卻是一位朝奉大師,是朝奉這一行當中,站在頂尖的人物。


    頓時就讓得整個鑒寶堂,氣氛壓抑了起來。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陳少君好奇,逮住了一人追問道。


    被問話的這人也是個正式朝奉,陳少君有印象,對方好像是寶芝堂的二朝奉。


    別看隻是二朝奉,但寶芝堂可是盛京城內數一數二的大當鋪,大朝奉乃是朝奉大師崔水旺,他這個二朝奉,論朝奉這一行當的名聲,其實比他所在的林氏典當鋪中的大朝奉秦文山都要勝過一頭。


    他見陳少君問話,也是一副謹慎的模樣,開口說道:“具體不知道。


    聽說是與一件寶物有關。


    昨天夜裏,上麵連夜送來了一個寶物交給甲字七號房的吳大師鑒定,約定第二天早上來取。


    結果今天一早,小廝上門的時候,就發現吳大師吊死在了房間裏,不僅身體都僵了,舌頭都伸得老長,十分嚇人。”


    “怎麽會這樣?”


    陳少君皺起了眉頭。


    一般朝奉鑒寶,要麽當場被煞氣反衝而死,或者像是鑒定兵器等物,會激發刀氣劍罡,被刀芒所傷而死,可這自己上吊而死……怎麽看怎麽邪乎。


    “這我也不知道,不過若是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與……”


    說著,這人像是感覺到有些忌諱,連忙閉口不言,隻是順勢往地下指了指,就匆匆迴到了自己的鑒定房內。


    而陳少君也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地下能有什麽?


    自然是鬼了。


    能夠讓朝奉大師都降服不了,被逼的生生上吊。


    那麽顯而易見的,這鬼極兇,十分難纏。


    朝奉本就是一個十分特殊的職業,遇煞,招鬼,隨時都有生命危險,這朝奉會如此忌諱如深,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要是一個不小心,議論之時,被‘它’聽到了,找上門來,那豈不糟了?


    “這還真是多事之秋。


    明月花船的那三十來個正式朝奉,除了我之外,估計都來不了了。


    現在又加上死了個朝奉大師。


    細說起來,今年可比往年,死了更多的朝奉了。”


    陳少君也皺著眉頭,一步步向著自己的鑒定房走去。


    心中也在猜測著,那吳大師到底鑒定的是什麽寶物,竟然會被逼的上吊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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