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鄭旭剛從被窩裏出來,看了一眼還在熟睡中的楊麗華,匆匆洗漱便出門去了派出所。


    昨天的事情已經上報了縣局,剩下的就是等待上麵的指示。


    剛來到自己辦公桌前,看到抽屜居然稍稍往外敞開著,鄭旭剛眉心一擰,覺得奇怪,難不成自己不在的時候有人動了抽屜?


    這抽屜裏平時放的都是一些沒什麽重要用處的材料,所以連鎖都懶得裝,沒想到居然這都會被人動。


    好奇心起,鄭旭剛輕輕拉開抽屜,目光所及,在抽屜裏麵的角落,看到了一個鼓脹的信封。


    看到那信封的時候,鄭旭剛猛然一顫,那信封裏是什麽,十有八、九已經能夠猜到,伸手取過那信封,壓在抽屜裏悄悄打開,果然不出所料,真的是那東西。


    鄭旭剛趕緊把信封收起來,然後將抽屜合上,抬頭看了看辦公室裏,大家都在各自辦公桌前埋頭幹事,看不出來是誰放的。


    辦公室裏的幾個同事應該不會做這事,那麽就是外麵的人放的,有誰會這麽幹呢?


    “小陳,今天有沒有人來過咱們所裏?”


    “哦,那個蔣鎮長一大早來過一趟,沒說什麽就走了。”


    鄭旭剛幡然明了,抽屜裏這信封一定就是蔣衛兵放的,他是唐武軍的保護傘,如今唐武軍的弟弟被抓,肯定是為了唐武兵來說情的。


    “小陳,我有事出去一趟,有什麽事情你們自己解決。”


    鄭旭剛把那信封踹進兜裏,起身離開派出所。


    ……


    在路上,鄭旭剛想起了媳婦楊麗華昨天晚上說的話,這事自己做得太魯莽了,該冷靜的時候還是要多冷靜些。


    來到鎮政府,找到了蔣衛兵,兩人相見寒暄一笑,這笑容裏的含義隻有各自才能夠體會。


    “蔣鎮長,這是你忘記在我那兒的東西吧?”


    鄭旭剛把信封還給了蔣衛兵,他雖然行事魯莽了些,但是大是大非的問題還是看得清,深知蔣衛兵的錢碰不得。


    以他楊橋鎮派出所所長的職務,隻要願意,早和蔣衛兵一樣,天天過著紙醉金迷,聲色犬馬的日子,又何須看到別人騎個嘉陵摩托還羨慕得不行。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要不然鄭旭剛也不會把自己一點兒積蓄投給李少安,盼望著能從他的農業公司分到紅利。


    “鄭所長,你這是?”


    蔣衛兵很詫異地看著鄭旭剛,要知道這信封裏的錢可不是一般數目,頂的上他好幾年的工資了。


    鄭旭剛嚴詞拒絕:“沒別的意思,你的東西你自己拿著,我用不著。”


    蔣衛兵訕訕一笑,隻得把信封收迴去:“行,既然鄭所長瞧不上,那這些東西我就拿走了,隻不過我有件事情想請鄭所長幫個忙。”


    “咱們之間就不用搞這麽虛頭巴腦的東西了,有什麽話直說吧。”


    “好,那我直說了,方腦殼的弟弟能不能保出來?”


    鄭旭剛眉頭緊鎖:“你知道昨天那事兒鬧了多大嗎,現在不是我要怎樣,而是上麵要嚴查。”


    蔣衛兵說道:“據我所知,帶頭鬧事的是黃牯,貌似和唐武兵沒關係吧。”


    “他倆不都是方腦殼的人嗎?”


    “一碼歸一碼,咱們還是得秉公辦事對吧。”


    鄭旭剛說道:“那你的意思,是想保下唐武兵?”


    蔣衛兵笑了笑,說道:“方腦殼跟我確實有點交情,他就這麽一個弟弟,為了這事跑來找我求情,我總得有所表示不是,再說唐武兵確實沒犯事,頂多就是個賭博嘛,你說是吧。”


    看著蔣衛兵在自己麵前態度尚好,再加上這些話說得也沒錯,鄭旭剛念及兩人抬頭不見低頭見,便默默點頭應允。


    要是起來,唐武兵確實沒幹什麽,隻是鄭旭剛為了給楊麗華出口惡氣才把他抓了。


    說到底,那事還根本就不是唐武兵幹的,他這個冤大頭當得可真是夠冤。


    “那這個黃牯呢?”


    “黃牯這人一方惡霸,在鎮上無法無天,公然衝擊派出所,性質極其惡劣,當然是由鄭所長你來處置了。”


    鄭旭剛擺手道:“這我處置不了,到時候自然有上麵的命令。”


    ……


    幾天之後,楊橋鎮的街道上人山人海。


    一輛解放卡車在街道中央緩緩行駛,而街道兩邊全都是圍上來看熱鬧的居民。


    卡車上麵,站著兩個持槍的武、警戰士,另外還有好幾個胸前掛著牌子,被捆著手腳的死刑犯。


    這些全都是今天要拉到縣城去槍斃的犯罪分子,每個人胸前的牌子上都寫著罪名。


    按照流程,這會兒先是遊街,等在鎮上遊完了街,再拉到縣城遊街,縣城也遊完了,最後拉到刑場執行槍斃。


    因為知道接下來自己命不久矣,這些死刑犯一個個麵如死灰,目光呆滯,有的甚至不停嚎啕大哭,醜態百出。


    人群之中,唐武軍帶著手下前來送行,卡車上有他最得力的幹將,黃牯。


    幾天前一切都還一如往常,沒想到時間一轉,黃牯已是半個死人。


    卡車上,黃牯看到了人群中的唐武軍,這高大的漢子竟然失聲痛哭出來。


    世事無常,唐武軍哀歎不已,跟了自己多年的手下,說沒就沒,心中如何好受。


    比起黃牯的痛哭流涕,唐武軍作為大哥還是要體麵得多,僅僅隻是眼眶紅了,並沒有太多悲傷的表情。


    從他踏足這一行起,這樣的場麵已不是頭一次見,現在的他甚至都能預料到自己以後的結局,比起黃牯又能好到哪裏去呢?


    都說苦海無涯迴頭是岸,然而這條路一旦踏足,將再也沒有迴頭的機會。


    “鄭旭剛,這血海深仇我記下了!”


    看著黃牯被押赴刑場,唐武兵咬牙切齒,表情猙獰,恨不得現在就和鄭旭剛拚命。


    話剛出口,便被大哥唐武軍一個眼神瞪得脊梁骨一陣驚寒。


    “黃牯的事,你還有臉說?”


    “大哥,我……”唐武兵低下頭。


    唐武軍聲音低沉得可怕:“迴去院子裏跪著,我什麽時候讓你起來,你再起來!”


    卡車駛過,在唐家兄弟的對麵,站著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女人,女人的臉上帶著一絲陰狠得意的笑容,這女人正是攪動這場風雨的李慧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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