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沙奇書的後五篇都是用特殊的古篆寫成,天底下認識的人不多,倪芳賢雖然修道日久,但出身旁門,後來得李靜虛傳授十年功法,之後一直自己潛修,能夠認得將近三分之一。


    太乙混元祖師手裏有正旁邪多本道書,涉獵廣博,能夠認出大半。


    時飛陽跟朱載堉專門探討過華夏文字演變,每個字出現的原因,所代表的意涵,從造字開始曆經各個朝代,最後到如今其中字形字義的變化都有研究。天下蝌蚪文有好幾種,古篆也有好幾種,形體有所變化,但造字邏輯是相同的,哪怕沒見過,看了筆畫也能猜出其本意來。


    三人觀看完畢之後,收獲各有不同。


    太乙混元祖師沒有完全參透《合沙奇書》,便主動跟倪芳賢交流,探討道法之餘,也說起了他這次來南疆的緣由。


    第一次鬥劍時候,他以玄門劍術去跟齊漱溟鬥劍,在峨眉山被打敗,被斬掉了一條胳膊。


    玄門正道重功法輕道術,主要的仙路規劃就是按部就班地修行,然後飛升仙界,飛劍也好,法寶也好,仙丹也好,都是為了保護自己,讓自己煉魔渡劫,平平安安完成陽神的修煉,最後飛升的。


    雖然正道之中不乏厲害的道法仙術,但那些都是副產品,或者修道途中不得不準備的輔助工具。


    太乙混元祖師北宋年間開始修道,開始隻是旁門,南宋末年時候得到一部玄門道術,恰巧就是功法很正,道法劍術雖然也不錯,但遠比不上峨眉派的《九天玄經》。


    那次失敗之後,太乙混元祖師轉入旁門功法,旁門之中的修士修仙就是為了做“超人”的,追求的就是各種神通法術,一定要威力大,做人上人,可以橫行無忌,快意恩仇,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於是他搜集大量劇毒材料,在茅山搭建蘆棚,辛苦十年,煉成了一口兇戾無比的五毒仙劍。


    第二次在黃山鬥劍,他終於勝過了齊漱溟,眼看就要取勝,架不住對方仗著人多,強行調解。


    他不接受調解,於是被群毆,若非有太乙五煙羅這樣的護身至寶在,他連性命都要丟了,就這樣還是被玄真子的無形劍氣斬傷,幾乎兵解。


    太乙混元祖師不服,又約定五十年後舉行第三次鬥劍,這次他進一步走入魔道,要煉那震古爍今,道書上所寫最厲害的天魔誅仙劍。


    如今他已經將劍坯煉成,符籙安置完畢,前期工作全都做好,接下來,還需要把一個魔頭煉入劍中。


    按照道書上寫的,最上等的煉法是布下法壇,獻上祭品,勾引異界天魔下來,再施法把天魔扣住,煉入劍中。


    但這種方法太過兇險,異界天魔何等神通廣大,變化莫測,別說他沒有專門煉魔的法寶,就算有,稍不留神也要反受其害,即便書中寫了煉魔製魔之法,勝算依舊不大。


    而且太乙混元祖師估計,這劍就算能夠成功煉成,魔性也太重,裏麵的天魔能夠影響持有者的心性,甚至隻要靠近那劍就會被影響到情緒心智,以他的功力未必能夠把持得住,一個不好,就要成了劍中之魔的傀儡。


    他退而求其次,不從魔界招引天魔,而是在人間取一個修行人的元神煉成納入其中,地魔雖然不如天魔,但料想對付峨眉派也應該夠了。


    要煉入劍中的元神,自然是道行越高越好,理論上,天仙的陽神最好。


    但太乙混元祖師思及人家若是已經修成天仙,隻待飛升,必定福德圓滿,自己將其捉來煉劍,太過有幹天和。


    他這次來南疆,是想到昔年有個仇人,便是那紅雲城主名叫地殘的。


    那紅雲大師本是血神子鄧隱妻子申無垢的侄媳婦,後被收為徒弟,因與人鬥法,遭了暗算,失身兵解,轉世之後,兩人都成了女生,而且長成了連體嬰兒,腰腹相連,四條腿,兩條手臂,兩個腦袋,相貌一醜一美,醜的是男的轉世,美的是女的轉世。


    她們從小被父母丟在山裏,卻生得強壯,能夠自己采食野果。


    長到十三歲,美的性情暴烈,因跟醜的爭執吵架,一怒之下用利刃把自己跟醜的分開,若非申無垢及時趕到,當時就要失血過多而死。


    申無垢把地上的血用仙法收入瓶中,把她們帶迴仙府,又用仙丹把血化開,重新灌迴她們的體內,用了好些手段將她們救活。


    但她們之間的師徒之情也就此斷了,後來申無垢飛升仙界,留下他們兩個,貌醜的做姐姐,名叫天缺,貌美的做妹妹,名叫地殘。


    地殘很討厭這個名字,另取了“紅雲”作為道號,還在申無垢留下的修真之地修了好些亭台樓閣,收了不少男女弟子,起名叫做紅雲城,自封紅雲城主,意欲創立教宗。


    這位紅雲大師性情古怪,剛愎兇殘,也是不能容人說話的性子。


    那天缺大師是她前生丈夫,這一世的連體姐姐,性情柔和,從來對她百依百順,就這樣也不能相容,經常爭吵。


    後來紅雲聽說西北也有對老怪物,一個叫天殘,一個叫地缺,剛出生時也是連體嬰兒,分開以後,一個缺左腿,一個缺右腿,因犯了自家名諱,心中不忿,拉著天缺找上門去,迫令對方改名。


    那天殘、地缺脾氣更壞,法力更高,鬥起法來,兩姊妹大敗虧輸,後來天缺遭劫,紅雲搬走另辟洞府。


    其人性情,可見一斑。


    要說太乙混元祖師跟紅雲結仇,還是因為他們各自的徒弟,這兩人都是最護犢子的,弟子們爭鬥互有損傷,各自迴家告狀,雙方俱不能忍。


    當年兩次鬥法,第一次太乙混元祖師用太乙五煙羅將紅雲困住,幾乎把她殺死,虧得長眉真人路過將她救下。


    後來紅雲得了一部《蚩尤三盤經》,修煉之後法力大增,又煉成紅雲散花針,趁著太乙混元祖師背運時候突然殺來,差點將其肉身震碎。


    因此雙方結下死仇。


    太乙混元祖師這次來南疆,就是要把紅雲殺死,奪了她的血肉元神煉成,納入劍中千錘百煉化作劍中魔神!


    時飛陽沒見過紅雲,按照原著中的印象,也不是個好東西,混元祖師要殺她與自己也沒什麽幹係,不過想到她手上有《蚩尤三盤經》,又有了別的想法。


    《蚩尤三盤經》總共有三部,一部在東海翼道人耿鯤手中,一部在西方赤屍神君手中,一部就落在這紅雲城主手裏。


    三部各有側重點,耿鯤那部重在煉形,其餘兩人手裏的偏重哪個方向還不得而知。


    蚩尤是黃帝同時代人物,時飛陽一者對其獨特的修法很感興趣,另外也想著能夠從另外一個角度了解黃帝時代的天地和人類情況,對自己參悟三皇大道也有不小的好處。


    當然,這個想法也並不是十分迫切。


    耿鯤那部經書的內容此時就在朱常源的腦子裏,隻要讓朱常源恢複前生記憶自然就能得到,但是他卻沒有那麽做。


    因為一旦開啟記憶,朱常源跟耿鯤之間的情感鏈接便又升起,依照耿鯤那般性格作為,日後必然遭劫,朱常源勢必不能割舍,到時候必要被拖累,弄不好自己也要遭劫兵解,時飛陽認為很不值得。


    太乙混元祖師隻是想要用一個修行人的元神煉劍,時飛陽手上可是有不少修行人元神煉成的,拿出來一個交換一部經書還是可以的。


    但這事牽扯到三方利益的博弈和交換,得好好捋清思路,不然很可能弄成一團糟。


    商祝還要去找五方神叟朱缺為師父和師弟報仇,三人沒有在惡鬼峽多待,看完《合沙奇書》就出來了。


    太乙混元祖師要對付峨眉派,有意拉攏倪芳賢和時飛陽,還邀請他們去五台山做客。


    時飛陽心想:你要是知道自己的徒弟不止一個死在我的手上,還會不會對我這麽客氣?


    雙方相互客套了幾句,便即分道揚鑣。


    待太乙混元祖師遠去,時飛陽讓倪芳賢先自行迴仙霞嶺,說自己另有一件事情要做。


    倪芳賢問他是什麽事。


    時飛陽照直說了:“那紅雲城主手上有一部《蚩尤三盤經》,對我成道有些助益,我要去將其取來參悟一番。”


    倪芳賢想了想,跟時飛陽說:“靜虛跟我提起過五台、峨嵋之爭,說他們兩家原是意氣之爭,後來變作正邪之爭,意氣尚可爭,正邪無可爭,這世界邪絕不能勝正,終究自取滅亡。偏三次鬥劍與天人大劫攪在一起,非但不能主動插手,就是找上門來也要避著幾分。”


    時飛陽明白她的意思:“多謝提點,你放心吧,我會想辦法把事情處理圓滿,隻拿書而已。”


    倪芳賢點了點頭,她是暗中替時飛陽推算,從卦象上看他實際上已經摻合到三次鬥劍之中了,具體怎麽樣她不知道,也不好問,隻能規勸幾句。


    時飛陽知道太乙混元祖師本該死在第二次鬥劍,因自己殺了朱洪這個叛徒,使得他未能偷走道書和太乙五煙羅,讓太乙混元祖師活了下來,從而極大地改變了第三次鬥劍的格局。


    原本是峨眉派一邊倒地大殺特殺,現在雖然仍是往峨眉派一方傾斜,但五台派這邊也不是沒有還手之力,主要還是得看混元祖師以後怎麽做。


    時飛陽當年要殺朱洪的時候,就已經提前想到此節,但是他也不得不做,隻有讓太乙混元祖師活下來,他才能取得金石峽少清仙府裏麵的寶物,紫青兜率火、三才清寧圈、天心雙環,全都有各自的因果線,關乎到人物關係以及他未來能否取得另外兩件宇宙奇珍,進而決定他未來能否成道。


    世間萬物相互依存,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不過是權衡利弊罷了,很多時候都是明知道有害也還是要做,因為不承擔眼前的小害,就要麵對未來的大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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