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穆告訴薑雪君,說白眉禪師的缽盂被外人拿走了:“師父的衣缽不能外傳!若是落到個佛門弟子手裏也還罷了,偏生落到了小道士手中,他作為極樂真人的徒弟,也肯定不會棄道歸佛,因此這缽盂是肯定要拿迴來的。隻是我師父臨走前讓我在石虎山閉關修行十年,我不能離開,隻能請你替我走一趟,將缽盂拿迴來。”


    薑雪君聽完覺得非常有理,佛門的東西,道士拿走,那便是佛門暗投了,若是一般法寶倒也還好,可是純粹的佛門之物,道士也無法發揮出其全部的妙用來。牟尼定珠給了李英瓊,還可以說是因為李寧的原故,缽盂給了陳岩,屬實沒有什麽道理。


    答應下來以後,薑雪君便讓朱由穆放心,她肯定會去把缽盂拿迴來。


    石生有天仙修為,帶著陳岩一起趕奔南海,又是提前走了好些時候,本來薑雪君是追不上。


    薑雪君也知道這點,她的打算是到了南海銅椰島,先光明正大替朱由穆索要缽盂,如果對方不肯給,她再用些手段。


    然而一算之下,卻是有些歡喜。


    原來,陳岩恢複了前世記憶之後,對去南海見時飛陽是心存抗拒的!


    李靜虛當年飛升以前給他指明了兩條道路,一條是繼續修煉自己的道法,一條是去轉投在時飛陽門下,他是發下宏願,一定要走第一條的。


    他如果要去投奔時飛陽,當年就那麽做了,何必又這樣兵解轉世,多受好多年磨難。


    多受些磨難也還罷了,可師父的道統他是一定要守的,所以他不想去找時飛陽。


    於是在路上,他就跟石生說,自己要迴雲南雄獅嶺,就要當場跟石生分別。


    石生說:“白眉大和尚說過,讓你跟著我立即趕去南海見我師父,半路上遇到什麽事都不能迴頭……”


    “他是那麽說,但他是釋教,我是玄門,豈能什麽都聽他的?況且他能教出那樣的徒弟來,也不見得有什麽大智慧。”他被朱由穆折辱,又將兵解轉世之果功虧一簣,到底是連白眉禪師一起恨上了。


    他現在這樣著急迴去,是他擔心朱由穆真的去師父師娘當年的洞府之中搜尋三光神水。


    況且他是準備報仇的,他兵解轉世之前,將師父給他的法寶都封存在雄獅嶺無憂洞中,得趕緊迴去把法寶都拿到手裏,然後等著朱由穆上門,仗著雄獅嶺的禁製陣法跟朱由穆決一死戰!


    就算朱由穆不去,他也要苦修道法,日後去找朱由穆報仇。


    石生和陳岩走得早,並沒有聽到白眉禪師讓朱由穆留在石虎山十年的話,看他先前的執著,肯定是要去雄獅嶺尋找三光神水的。


    聽了陳岩的分析,石生也覺得有些道理,他擔心陳岩一個人哪怕有極了真人留下的陣法也鬥不過朱由穆,又怕他路上再生別的枝節,於是就決定送陳岩迴獅子嶺。


    迴到雄獅嶺無憂洞,陳岩在李靜虛三人牌位前麵跪拜上香,磕了幾個頭,眼圈就紅了,眼淚止不住地湧出來。


    石生也跟著拜了幾拜。


    陳岩找到前世封存的法寶,準備好生修煉,日後好去找朱由穆報仇。


    石生看著他這裏的事都差不多完了,又等了片刻,見朱由穆沒有立即追來,就告辭離開。


    他前腳剛走,薑雪君就到了。


    薑雪君修煉的是嚴媖姆的《太玄金章》,也是玄門正宗,自她師父走後,她把許多威力強大的末章法術都給練成,手段更加出神入化。


    陳岩一心防備朱由穆,不提防薑雪君精通道家陣法。


    如果是朱由穆來,以他佛門手段,必然從正西的兌位進來,薑雪君用道家功夫,卻從正東的震位進來。


    原來李靜虛跟孫洵在這裏修煉的時候,天下之大,也沒人敢來這裏放肆,因此這裏的陣法並非是他最厲害的手段……陳岩又不能盡得恩師道法之妙,又誤算了來人身份和主攻方向,被薑雪君長驅直入,到了無憂洞口陳岩才猛然驚覺。


    薑雪君按照自己事前的規劃,先禮後兵,讓陳岩還迴缽盂:“那紫金缽盂是佛門之物,更是衣缽傳承,白眉禪師因你是極樂真人的弟子,又是他徒弟拘禁你在先,便將缽盂贈送給你作為補償。


    但老禪師大慈大悲,咱們做小輩的卻不能不知好歹,別的東西你能拿,這缽盂你卻不能拿。且先將缽盂還迴來,等朱師兄將來出山,再來給你些別的法寶作為替換,如此方是正理。”


    陳岩很生氣,大聲質問:“是朱由穆讓你來要的麽?”


    薑雪君打了個哈哈:“這種事情,就算朱師兄不開口,我看見了,也要說句公道話。”


    “好好好。”陳岩去洞內把缽盂取了出來,直丟了過去,“誰稀罕你們這破要飯罐子!”


    那缽盂一道金光飛過來,被薑雪君抄在手裏,確定了是白眉禪師的那個紫金缽盂,點頭笑道:“如此甚好,既然這樣,我便暫且告辭,這次朱師兄多有得罪之處,雖然事出有因,但做的確有不妥,等將來他出關了,我們必定帶上禮物,登門致歉。”


    她說完,腳踏金光騰身飛起,陳岩大聲讓他給朱由穆帶個話:“你告訴他!今日之辱他日必當加倍奉還!”


    薑雪君不把他放在眼裏,輕笑一聲,替朱由穆應下了,人已經到了千百裏之外。


    陳岩迴到洞中生悶氣,單說薑雪君拿著缽盂往石虎山飛去。


    她用手托著缽盂,仔細打量這件佛門至寶。


    很快,她就看到缽盂底部那團陰雲。


    “這是什麽東西?看上去好像很邪惡的樣子。”薑雪君凝神觀照,才探入一絲神念,立即如同進入了無盡虛空一般……


    這團陰雲,自然就是天淫教主的那一部分化身了!


    白眉禪師是想讓陳岩由石生保護著把這東西送去給時飛陽處理,路上即便有些變故,但石生已有天仙修為,完全可以應對,給陳岩保駕護航,將東西帶到南海,隻要交到時飛陽手裏,就可保萬事大吉。


    時飛陽將天淫教主取出來,再把缽盂給陳岩,還會傳授給陳岩專門祭煉這缽盂的功法,等陳岩煉成以後,這缽盂可兼得佛道兩家正宗之長,成為更厲害的降魔至寶。


    到那時候陳岩憑借這缽盂度過自身的三重大魔劫,怨氣已消,感念白眉禪師賜寶之德,修成天仙,再逢朱由穆入魔、李寧受困,這件法寶都能起到很關鍵的作用。


    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陳岩半路迴了雄獅嶺無憂洞,朱由穆又請了薑雪君來把缽盂索要迴去。


    薑雪君是個不服天不服地的,自認為如今道行法力已經勝過天仙水平,之所以不能飛升,是因為她不想飛,不愛飛,因心中不存飛升之念,就不會跟靈空仙界產生感應,很多人紅塵割舍不斷,或是受弟子拖累,隻能住世,也有這方麵的原因。


    她要學師父嚴媖姆那樣肉身成聖,將來修證金仙位業!


    這些年她又煉成許多降魔法術和法寶,自認為天底下什麽妖魔鬼怪都可見而誅之。


    有著這份傲氣,她什麽都不懼,因好奇白眉禪師的缽盂裏麵怎麽會有這麽個邪惡的東西,還懷疑是不是陳岩搞的鬼:“我說他為什麽如此輕易地就把這缽盂還迴來了,原來是用了邪魔之類的詛咒之法,想要暗算朱師兄?”


    她是知道白眉禪師當年收了天淫教主一部分化身,但是以為憑白眉禪師之能,肯定早就已經將其消滅了,就算留下來,也肯定會交給朱由穆,請他繼續用佛法將其打磨徹底消滅掉,不會留在缽盂裏,還送給別人當補償。


    她沒往這方麵想,初時隻認為是陳岩使的手段,就想替朱由穆將其除去:“極樂真人為了弟子拖累好些年,當年清理門戶大開殺戒,隻剩下這麽一根獨苗,沒想到還是這樣的不成器,竟然修煉如此歹毒的邪法。”


    她很快感受到缽盂裏麵的這東西不是尋常邪術,神識一探進去就仿佛溺進深淵,要被拖進無盡的虛空之中。


    不過這也正好激起了她的好勝之心。


    於是,她看下方一處山穀風水不錯,就降落下去,盤膝坐在一塊岩石上麵,托著缽盂開始仔細研究。


    她想的是,自己身具降魔大法,又有無音神雷這等降魔利器,哪怕遇到再厲害的妖魔也不足為懼。


    然而她這次遇到的卻並非普通邪魔,乃是連天劫都不怕的天淫教主!


    天淫教主先隱藏實力,讓薑雪君覺得很神秘,很厲害,有挑戰性,但也不是那麽厲害,自己完全能夠應對得了。


    一步步地,引誘薑雪君神識深入,最後在無盡的虛空之中,看到了一顆血淋淋的心髒,心髒之中一片血紅色,紅光裏麵仿佛有另外一個世界,風起雲湧,山河變換,氣象萬千。


    這個時候,薑雪君的潛意識就已經受他影響了,認為隻有將元神遁入其中,殺死潛藏在內部的邪神就能消滅這個妖魔。


    於是她真的遁出元神,飛入其中。


    天淫教主在缽盂底部,被一片佛光封禁著,薑雪君的元神穿過佛光的時候,突然間前方佛光閃耀,顯出白眉禪師的影像,大和尚阻止她繼續前進:“這裏麵封印的是三千年來最兇惡的邪魔天淫教主,你不可再往前進,不可以接觸她,立即迴頭!”


    薑雪君一愣:“天淫教主……”


    這時候,旁邊又出現了個白眉禪師,長得一模一樣,跟她說:“原來是你啊,那就沒事了,這裏別人不能進,你卻能進。我已經算定你會來,正要借你之手徹底消滅這個邪魔!趕緊去吧,務必令其形神俱滅,為人間除一大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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