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竹老人在來之前做了通盤的推衍,大方向和一些細節都知道,隻是沒想到紅發老祖如此慫包。


    在他的印象當中,紅發老祖可是在明知道有自己在,元神又被韋八公隔空遙製的情況下,還敢去偷襲韋八公的。


    這份動不動就“一不做二不休”的膽氣,才是符合他們這種旁門教主的性格。


    如今竟然不敢去尋那時飛陽的晦氣,枯竹老人很是不爽。


    不過枯竹老人也知道紅發老祖鬥不過時飛陽,紅發老祖修行數百年,畢竟不是傻子。


    好在在他布的局裏,紅發老祖隻是個引子,隻是個帶頭衝鋒的。


    他冷笑著跟紅發老祖說:“我自己的仇,什麽時候輪到要別人替我去報?最後自然還是要我親自動手的,在來此地之前,我已經錯亂陰陽顛倒乾坤,做足了準備。


    不過是得知你被人家搶了鎮山之寶,來用你做個提前過河的馬前卒,你若不敢招惹他,就在這洞中躲著,不過天地大劫馬上到來,看你還能躲得幾日!”


    紅發老祖原本在閉關,得知他來以後匆匆出來,還不知道自己的五行神火爐被搶。


    他把弟子叫進來仔細一問,確認了此事,頓時火冒三丈。


    他的脾氣秉性跟太乙混元祖師有點像,對弟子都有種老父親般的溺愛,又特別愛麵子,耳根子又軟,脾氣也是不小。


    那五行神火爐也是他得自前人的寶物,養煉多年,妙用無窮,平時都自己收著。


    因洪長豹等人說要在他閉關期間煉丹,紅發老祖才把五行神火爐取出來給他們用的。


    說起來,紅發老祖對這幫徒弟也真是寵溺到了極點,連自己性命攸關的天魔化血神刀也隨便放在弟子手裏給他們使用。


    當然也是紅發老祖托大,自認為所有寶物都跟自己心息相連,無論相隔多遠,動念之間就能召喚迴來,外人絕對奪不去。


    他這時候便默運玄功,施法召喚那五行神火爐,然而結果可想而知,不管他怎樣施法,都寶爐都毫無反應。


    這讓紅發老祖又驚又氣,既氣弟子們肆意妄為,又氣時飛陽不給他麵子……


    他自知不敵時飛陽,在枯竹老人這位老前輩麵前說些軟話也還罷了,但時飛陽也不能真的這樣撅他臉麵,強奪他法寶!


    他仔細詢問洪長豹、姚開江、辛辰子等弟子,要確認,到底是不是時飛陽奪去了。


    畢竟爐子隻是被他們放在山洞裏丟了,到底是誰拿去的還不知道,是枯竹老人說是時飛陽拿的。


    也是該著隨引倒楣,他這時候站出來,把自己去白陽山見時飛陽,對方托他帶話的事說了。


    隨引把說紅發老祖要滿門滅絕的那段給刪掉了,可饒是這樣,也讓紅發老祖下不來台。


    紅發老祖本就是個剛愎自用之人,洪長豹和姚開江聽了,立即破口大罵:“那時飛陽算什麽東西?敢搶咱們的鎮山之寶!師父,您平時總讓我們待在這茫茫大山之中,不許外出生事,如今都被人家欺負到家裏來了,您還能忍嗎?”


    他們是沒看見紅發老祖先前怎麽跟枯竹老人說時飛陽的。


    枯竹老人拄著青竹杖,在旁邊麵帶冷笑,一言不發,看著紅發老祖。


    紅發老祖原本隻有頭發是紅的,這時候臉都漲紅了。


    他憋了半天,想出一個法子,揮手讓徒子徒孫們閉嘴:“雖然對方無禮,咱們也還是要先禮後兵,你們這就去白陽山,找那姓時的,向他討迴五行神火爐,這事便一天雲彩都散了,若不然,我決不會善罷甘休!”


    洪長豹和姚開江等幾個當場就要動身去,卻被紅發老祖攔住。


    他點了辛辰子、梅鹿子、唐石、喬瘦四個,全是當日綠袍老祖的門下,叫他們去找時飛陽要爐子。


    辛辰子四人當年都經曆過時飛陽和倪芳賢掃蕩百蠻山,對時飛陽都有心理陰影的。


    四人飛出來,趕奔白陽山,卻沒有全速飛行,而是邊走邊議論:這事應該怎麽辦?


    梅鹿子入門最晚,心最忠厚,他當年拜師不久,綠袍老祖就被打去西方,他們跑來拜師紅發老祖:“那姓時的跟咱們有滅門之恨,師父讓咱們先禮後兵,咱們隻按照師父說的去做便是,到了那裏,先跟他好說好商量,若他十分蠻橫無理,我們再迴來稟報師父。”


    唐石聲音低沉:“紅發老祖分明是拿咱們當槍使!”


    梅鹿子看幾位師兄都沒說話,心中不懂,連忙問是怎麽迴事。


    唐石給他解釋說:“紅發老祖分明怕了那時龍王,那五行神火爐丟在他自己弟子手中,他卻一個不都用,隻派我們來……”


    後麵的話他沒說出來,梅鹿子沒聽懂,問:“那又怎麽樣?我們得師父庇護,入門這些年,也沒為師父做過什麽,如今正是出力的時候。”


    喬瘦陰陽怪氣地說:“我們這些年,給他們搜集資源,幫助他們養蛇煉寶的,難道都不算出力嗎?”


    梅鹿子氣勢弱了下來:“我說的是沒為師父做過什麽……”


    唐石很有耐心,繼續給他講明白:“我們這次去,如果能把五行神火爐要迴來,自然是大功一件,即使無功,也不算過錯。可是我們能要的迴來麽?別說我們,便是先師來也要不迴來。


    而我們要不迴來,那就是罪過,有罪就要當罰。分明是他自己的徒弟弄丟了寶爐,卻可以把更多的罪責推到我們頭上來。”


    “這怎麽可能?”梅鹿子不敢相信。


    辛辰子忽然悠悠地說:“你入道晚,不知道咱們這南疆三位祖師的脾氣秉性,紅發老祖,最是剛愎自用,凡是有錯,都是別人的。唐師弟說的不錯,這次如果要不迴神火爐,最後他這口惡氣十有八九要撒在我們身上。


    況且還有枯竹老人,我知道那老東西跟時龍王有仇,這次上門必定沒安好心,八成是要拉著紅發去找時龍王報仇。紅發也知道這樣,他又不敢,就拿我們出來頂缸,算是可進可退,留下了好些餘地。”


    唐石說:“我最擔心的是,我們到了白陽山,一場血戰,死傷慘重,迴去再被他找借口處罰給枯竹老人看,你跟洪長豹情同兄弟,他必然替你求情,我們幾個卻恐怕連性命都要丟掉。”


    梅鹿子還不十分深信,喬瘦提議:“要不咱們走吧!以咱們兄弟的手段,在哪不能修行?”


    唐石轉頭看他,問:“你有修煉那六陰化神大法麽?”


    喬瘦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問這個:“有啊,當時不還是師兄你幫我找的紅磷大蟒麽?”


    “你隻要修煉那六陰化神大法,元神就被天魔化血神刀克製,哪怕你逃到幾萬裏之外,隻要他誠心殺你,放出魔刀,就能自動飛去將你斬殺,令你形神俱滅!”


    “啊?”喬瘦和梅鹿子都驚呆了,唯獨辛辰子仿佛早就知道,麵色不變。


    原來紅發老祖這一門有獨傳神功,從入門開始,搜羅大量的蟲蛇蜈蚣之類,選定一個最厲害的,每日用法術祭煉,並從中指刺血養它。


    經過三年零六個月以後,將其焚燒成灰,混合靈符吞入腹中,再用道家養煉元嬰之法將它複原,與自己元神合一。


    煉成以後,這東西就有些相當於道家元嬰了,隻是更容易練成,又像是魔教中的本命,還能放出來跟飛劍和法寶一樣殺人。


    紅發老祖門下都有修煉這門功夫,唐石他們轉投到紅發門下,梅鹿子和喬瘦也煉了,唯獨辛辰子和唐石知道裏麵的利弊,沒有修煉。


    梅鹿子還是不願意相信,紅發老祖竟然是這樣的人,會如此剛愎狠毒。


    眼看著前方不遠就是白陽山了,唐石問辛辰子:“到底該如何決斷?”


    辛辰子歎了口氣:“先禮後兵吧。”


    “禮過了之後,若是他不肯歸還寶爐,難道還真的要兵嗎?”


    辛辰子說:“我們隻負責禮,兵的部分迴去請紅發老祖來。”


    “恐怕不行。”唐石說,“咱們一劍不放,一術不發,就這樣迴去,肯定會被重罰。”


    喬瘦忽然說:“要不,咱們跟那時龍王好好說說?”


    梅鹿子反對:“他當年滅了咱們百蠻山,殺了我們那麽多師兄,咱們跟他有什麽說的?”


    “那你去跟他打!”喬瘦指著前方遠處的白陽山,“我們三個負責禮,你負責兵,如何啊?”


    梅鹿子不說話了,他這些年雖然法力也是大有長進,但也自知肯定不是時飛陽的對手。


    在他心目當中,大師兄辛辰子如今法力已經不輸於昔年的先師綠袍老祖,還有唐石師兄,也隻比辛辰子稍差,如果他們兩個聯手,還是有些希望的。隻可惜這兩位,竟然稱唿那仇人為“時龍王”,話裏話外也是懼怕無比,根本指望不上。


    最終,他們也沒能達成統一意見,到了白陽山下,走到穀口,城頭上的小人士兵看到他們從天而降,知道也是神仙般的人物,都有些慌。


    辛辰子不想說話,唐石開口:“還請進去通報一聲,就說紅發老祖門下想要求見時真人。”


    不等小人搭話,裏麵飛出一道劍光,落地化作一個黑衣少年,正是裘元。


    裘元說:“我師父已經知道你們的來意,讓我告訴你們,紅發老祖對你們並無幾分真心,這次讓你們來,完全是要用你們投石探路,你們要麽死在這裏,要麽迴去死在天木嶺。至於五行神火爐,師父已經賜予我,別說是你們,就算是紅發老祖親自來要,也絕對拿不迴去,言盡於此,想要活命,你們得趕緊自行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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