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羊老祖徹底被隱在暗處的時飛陽嚇破了膽,不惜雙膝跪地,懇求饒命。


    時飛陽隻說:“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你自斷一條手臂,然後就滾,一甲子內不許再踏入蜀地!”


    隨著他把話說完,那柄青羊劍落在青羊老祖前方的地麵。


    “當啷!”仙劍墜地,發出脆響。


    青羊老祖嚇得一哆嗦,有心再要求情,卻也知道已經無望,修行人並不把肉身看得太重,他最怕的是時飛陽前麵所說,把他貶入畜生道。


    他不知道對方會用什麽手段去做,隨便找個豬狗牛羊,把他的元神封印進去,或是給他封閉了神識記憶,投入豬胎驢胎,都叫入畜生道,聽說還有造畜之法,弄張獸皮往人身上一披,就立刻變成野獸的。


    成了畜生,若是不能保持神識清明,一旦沉淪,便再與修仙無緣了。


    與之相比,損失一條胳膊卻不算什麽了。


    他抓起自己修煉了百餘年的青羊劍,把心一橫,反手揮劍,把自己的左臂齊肩削去。


    鮮血狂噴,他忍著劇痛跟時飛陽說:“前輩,我已經依言照做,自斷一臂,前輩可否放我走了?”


    “滾吧!”時飛陽隻迴了這麽一句。


    青羊老祖聽了這毫不客氣的兩個字,蒙了大赦,心頭一鬆,再不敢說什麽,立即人劍合一,化作一道青光,騰空而起,直往東方飛去。


    時飛陽沒有阻攔,任由他離開。


    因已經算定,他此去必定會去找救兵,從而牽扯出更多的人和事,最終扯到太乙混元祖師,自己正好借此達成目的。


    當然,他若有恆心有智慧,能知天命,離開四川盆地以後,另找地方潛修,那麽這個因果線就斷了,時飛陽就用別的辦法。


    他當眾現身,眾多下院弟子紛紛讚拜,他們過去隻聽說過峨眉派劍仙很強,可沒想到能強到這種地步,頭影未露,就把那麽厲害的青羊老怪給收拾得服服帖帖,跪地求饒,他們是真心敬佩崇拜時飛陽了。


    時飛陽知道青羊老祖必定會迴來,就待在青羊宮沒走。


    那青羊老祖果然咽不下這口氣。


    在他看來,他跟峨眉派無冤無仇,全因逃到觀裏的西川二寇而起!


    如今他被滅了滿門,自己還斷了一條手臂,在人前下跪求饒,丟盡臉麵,西傳二寇卻完好無損,簡直沒有天理!


    他直飛去找樂三官!


    樂三官看他斷了一條手臂,鮮血淋漓登門也嚇了一跳,知道這老東西平時最重麵子,出門身邊至少得隨侍兩名弟子,左右排場撐開,今日這樣狼狽,必有緣故,趕忙請進來。


    青羊老祖把在青羊宮的經過說了,不過隱去了好多細節,隻說:“峨眉派的人好不要臉!先前那群凡夫莽漢以多欺少,圍攻我門下弟子,後來師門長輩又在暗中偷襲,我一不小心,被他斬斷了一條手臂,著實可恨!”


    他也真的是又氣又恨,把牙齒咬得咯吱吱地響,先前他的牙齒被打掉了幾顆,這迴用力一咬,又往外大量出血,一說話,血從豁牙洞裏噴出來,濺得胸前胡須上到處都是。


    樂三官在旁邊察言觀色,知道這老東西雖然劍術不能跟自己相比,可一身旁門邪法十分厲害,對方能讓他如此狼狽,肯定不是善茬子的,那成都本就是峨眉派的勢力範圍,說不定這次有多少峨眉長老出動,自己去了也是吃虧。


    他便勸慰青羊老祖,要看開,要放下:“俗話說,爛船也有幾斤釘!雖然都在傳說峨眉派為了躲避血魔老祖,閉門封山,不再出來行走,可到底如何,誰也不知,畢竟咱們也沒有見過血魔老祖……正所謂,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他搖頭晃腦,自以為說得句句在理,青羊老祖卻被氣得火滿胸膛,肺都要炸了!


    我是因為你徒弟才落得這步田地的!你雖然膽小,不敢去找峨眉派的人替我報仇,到底也該給我幾聲感謝,奉上幾分補償!


    就這樣來來迴迴,隻讓我看開,讓我放下,我特麽要不是現在斷了一條手臂,又失了青竹杖,非得跟你做過一場不可!


    青羊老祖在這裏怒氣值不停飆升,樂三官隻是用空話套話打發他,別說補償,連個謝字也不說,完全當這事跟他沒有分毫關係。


    就在青羊老祖實在忍受不了,胸中怒火要炸開,即將爆發的時候,樂三官的大弟子王森進來稟報:“五台派的智通大師來了。”


    樂三官急忙起身向外迎去。


    青羊老祖聽說是五台派的人來了,也顧不得發火,隨後出來。


    外麵站著五個和尚,為首的一個身穿黑白布料拚接的百衲禪衣,形製是袈裟,但怎麽看怎麽怪,看上去有四十多歲,後麵還跟著四個青年僧人。


    智通和尚,五台派脫脫大師的嫡傳弟子,太乙混元祖師的徒孫,當年星宿海煉劍時候,他在海外,沒有來得及趕迴來,因此躲過一劫。


    星宿海之後,五台派弟子幾乎盡遭屠戮,隻剩下些在外的餘孽。


    他們陸續迴山,卻發現五台派變了樣子,太乙混元祖師常年不見人影,說是閉關,其實也不知道具體在哪裏,原本的二代弟子全都死得幹幹淨淨,萬妙仙姑許飛娘毫無顧忌地掌權施政,又有方瑛、元皓兩個執掌教規,使得整個門派跟原來迥然不同。


    智通和尚在山上呆得憋氣,就找借口下山,從此不再迴五台,自尋了個一座法源寺強行霸占了當作道場,收徒煉寶。


    因脫脫大師是太乙混元祖師首徒,脫脫大師當年就看不上許飛娘,也反對許飛娘上位,智通和尚也就不怎麽把許飛娘放在眼裏。


    在智通的視角之中,如今五台派的長輩幾乎全都死盡,師叔祖摩訶尊者司空湛常年在洞庭山不迴來,能夠製衡許飛娘的師叔們也都沒了,最關鍵的師爺太乙混元祖師聽說是走火入魔,然後就再也不見蹤影,生死未卜。


    他認為這個時候,他作為“長房長孫”,最應該站出來統領門派!


    他一麵四處尋找跟自己同樣的“五台餘孽”,一麵招聚江湖豪俠,廣收弟子,一麵給太乙混元祖師上香,祈求祖師迴應。


    經過多年經營,使得法源寺香火鼎盛,門徒眾多,寺內一百多號和尚,俱是跟他相同脾性的江洋大盜,能發飛劍的就有十餘人。


    並且他還真把太乙混元祖師給請下來了。


    一日深夜,太乙混元祖師突然現身,傳了他三部經書,兩件法寶,讓他好生修煉,將本門發揚光大。


    智通感動不已,越發努力修煉,道行突飛猛進。


    單說這獨角靈官樂三官,是個旁門劍仙,所居洞府又在巴山一帶,屬於蜀中門戶。


    智通想要將他招入自己麾下,並在這裏就近看著峨眉派。


    他甚至準備日後將師祖所傳道書全部煉成,將來作為領袖輔佐師祖統帥群仙去跟峨眉派進行第三次鬥劍!


    他已經跟樂三官交流了兩次,給了樂三官不少好處,還有三門道法,尤其是其中一門煉劍之法乃是五台派嫡傳,非同小可。


    樂三官是個極度自私自利之人,別人給什麽好處都接著,想要從他這裏拿到什麽迴報,那是萬萬不能。


    智通已經看出他的為人,這次來找樂三官是做最後一次努力,他若答應還則罷了,他若不答應,直接放出飛劍將其滿門誅絕,以泄心中之憤!


    樂三官不管內心怎麽想,表麵上還是很尊敬他的,很是熱情地把他們師徒請進洞中,讓弟子拿出最好的茶葉款待他。


    智通看見斷臂的青羊老祖,便問他是怎麽弄的。


    青羊老祖把前麵跟樂三官的那套說辭又簡單地跟他說了一遍,重點放在自己如何沒有防備,對方如何卑鄙偷襲上。


    智通聽完一拍桌子:“他們峨眉派最擅長的就是以多欺少,以大欺小,暗算偷襲!”


    青羊老祖在旁門之中也頗有名氣,智通就尋思,若能將他也收入麾下,未來與峨眉鬥劍也會是一大助力。


    同時,由於青羊老祖為了麵子,盡可能地把時飛陽揍他說成是偷襲和以多打少,譬如說對方隱身沒有出現:“聽說話聲音應該前方有兩個人,我還感應到左、右、後方各有一個,他們應該是五個人偷襲我一個,也是我太過大意,被他們打了個措手不及。”


    智通一聽,連你都感應到對方的存在,隻是一時破不了對方的隱身法,便說:“這是他們的少清仙法,倒也沒什麽了不得的,我們五台派就有專門破他們隱身的法術!”


    他拿出丹藥給青羊老祖服下,止血補氣,又詳細問了青羊宮那裏的情況。


    樂三官在旁邊問:“智通大師,大夥都傳說峨眉派惹上了血魔老祖,嚇得閉門封山不敢出來,這事到底是真是假?”


    智通知道的可比他們多得多:“此事為真,那血魔名叫鄧隱,是當年長眉老兒的師弟,說起來還是齊漱溟的師叔!”


    樂三官和青羊老祖都很是吃驚:“既然是長眉真人的師弟,又怎麽會墮入魔道,成為血魔了呢?”


    智通便把鄧隱的故事給他們講了一遍:“峨眉派閉門封山是真的,他們就算偶爾出來,也是快出快迴,除了三仙二老,別人更不敢離開太遠。”


    他認為峨眉派出來的人必然不會很多,也絕不可能長時間在外麵逗留,說不定已經迴到山裏去了。


    自己這時候帶著他們殺過去,將峨眉下院的弟子全部殺光,若肯投降的,就都收入五台門下,到時候再看這兩個家夥的態度,若是不肯歸順,一並都殺了,也算是在人前立威,日後好跟許飛娘那賤婢分庭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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