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凡是五日內不會廢棄的寨子,必須建牆。”曹寧在師部會議上提議道:“這次河渡寨就是血淋淋的例子。如果寨子有牆,戰士可以充分利用火器對東虜騎兵造成傷害,也就不會讓東虜攻破寨門,平白增添損傷。”


    常誌凡聽了略有心虛,垂著頭沒說話。


    河渡寨因為過於簡陋,寨牆其實就是一排原木打入壕溝裏,跟清軍營寨的營造法式一樣。當時隻是想著夠用就行了,實在不行就廢棄掉,反正興城河不缺渡口,隻要有渡船很多地方都可以橫渡。


    結果卻發生了河渡寨之戰,戰鬥激烈程度甚至比寧遠防禦戰還要高出一線。


    “常誌凡。”蕭東樓突然道。


    “卑職在!”常誌凡連忙起身應道。


    “我打算在寧遠城再放兩個營,仍舊由你指揮,能給我帶好不!”蕭東樓喝問道。


    “卑職願以性命擔保寧遠不失!”常誌凡朗聲道。


    蕭東樓這才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曹寧,道:“打過的勝仗,栽過的跟頭,都要時時迴味,不要再犯同樣的差池。其他也沒必要多說什麽,諸位都是老於戰陣的了……張營官,把手放下,我不追究誰的責任。”


    “報告師長!”張英索性站了起來:“師長,常誌凡都管兩個營了,在卑職麾下不合適啊。”


    張英自己才管了一個營,手下的千總卻管了兩個營,這不是支強幹弱麽?


    “你是想……”


    “卑職懇請師長把常誌凡調過去任營官。”張英倒是爽快,沒有扣著人不放,就連常誌凡都忍不住感激地看著上司。


    “不過得把二、三千總部還給卑職吧。卑職這邊實在是捉襟見肘了啊師長!”張英訴苦道。


    蕭東樓臉上一紅。正要說話,隻聽常誌凡道:“報告!卑職懇請本部人馬暫不調迴。師長,兩個營的新兵連人都沒殺過,沒有一部老兵帶著如何能成就戰鬥力啊!師長!明鑒啊!”


    蕭東樓看了看曹寧。曹寧在一旁冷笑,絲毫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蕭東樓一怒:“都廢話那麽多幹嘛!等打完仗再說!張英,你這一心盯著自己的碗裏的食可不好!哪有那麽多胡思亂想的事!常誌凡是你的屬下,他手裏人多。你不也是水漲船高麽!”


    張英隻好垂頭聽訓,心中暗道:現在都是各部分別記功,常誌凡在寧遠打得再漂亮,我在河西,這戰功也是半點都撈不著啊!


    盧翹楚在旁聽席上偷偷抿嘴,頗有些幼年時看兄弟姐妹們鬥嘴的感覺。她記得訓導官準則裏有一條:讓戰士視軍營如己家,視袍澤為手足,視官長如父母……就是說現在這個狀態麽?


    河渡寨之戰結束之後,盧翹楚也在戰士眼中看到了不一樣的色彩。之前他們看她隻是個軍官。如今卻是“自己人”。


    “常誌凡,你說說熱氣球用的怎麽樣。”曹寧進入了下一個環節。


    常誌凡保住了老兵,總算安心了,將熱氣球帶來的便利細細說了一道。一般而言,冷兵器時代的兩軍對壘,間隔不過五裏左右。否則戰士到達戰場距離太遠。勢必會疲憊不堪。將領也會自然控製駐紮的位置,不讓自己離開戰場太遠。


    而這個距離正適合熱氣球和千裏鏡的使用。


    隻需要在腦中想一想,就能明白將敵軍布陣盡收眼底能帶來多大的先機。更加不用擔心敵軍藏有偏師奇軍。也可以事先知道敵軍各部部署位置,這簡直就像是跟人打馬吊卻能看穿牌麵一樣。


    蕭東樓聽得心癢,當即讓參謀寫信給大都督府,請求配裝更多的熱氣球。他聽常誌凡描述,以為隻是個大大的孔明燈,張口就要一百具,完全沒意識到這是一種超越時代的產物。


    大明總共隻製成了六具。


    其中有一具存入皇家技工學院的博物館,還有一具進貢給皇帝,真正能夠配備軍中的隻有四具。


    曹寧並不覺得“一百”這個數字有多少。到了師一級,每天見到的數字動輒以萬為單位。尤其是在軍資上。數量過低的軍械根本無法發揮戰鬥力,比如斑鳩腳銃就是例子,雖然威力大。但因為配裝數量少,所以沒有特別醒目的成績。


    隻有等這份報告漂洋過海抵達天津之後,才會成為載入史冊的笑話。


    此時的天津已經熱鬧得沸反盈天,遼東的戰事似乎被遺忘在了角落裏。


    還有什麽大事比光複神京更重要的呢!


    ……


    崇禎十九年三月三十,在兩白旗離開北京之後四天,兩紅旗的大隊人馬也急匆匆撤離了北京。他們明知明軍有過夜襲的前例,但仍舊在夜裏趕路,顯然是多一天的都不想呆,恨不得早日趕到山海關。


    相比北京這座陌生的城市,山海關給他們的感覺更加渾厚,更有安全感。因為那裏沒有充滿了敵視的目光,也沒有隨時可能帶來厄運的爆炸,或是有毒的井水。而且,山海關還從未被人攻克過。


    不等兩紅旗走遠,留守北京的漢軍旗和綠營就選擇了投降,恭迎明主。


    東宮老侍衛營中,錦衣衛出身的軍官家都在北京,有些在李闖入京的時候躲去了鄉下,有些官職低的,索性一直在北京沒有挪窩。這些人眼看大順走了,大清也走了,大明又要迴來了,自然不會忘記自家親戚,紛紛南下報信。


    蕭陌作為錦衣係的第一人,很快就知道了北京城中的虛實,眼看光複神京的功勞就落在自己手上,不由激動萬分。


    “速傳紅旗捷報:神京大定,隻等天軍入城戍衛。”蕭陌當即派出塘馬,前往天津行轅報信。


    塘馬也是興奮不已,如此天大的好事終於輪在了自己頭上,連忙出門套上了大紅靠旗。等參謀寫好報捷文書。塘馬便馬不停蹄地朝天津飛奔而去。


    在塘馬日夜兼程之下,朱慈烺很快就得知了清軍放棄北京的消息,而且東虜臨走時也沒有燒毀北京城裏的建築,這無疑是個天大的喜訊。隻是清軍走的山海關,恐怕會讓第二師的壓力大增。


    好在技工學院的熱氣球總算生產出來了,可以首批在第二師用於試驗。再有就是征募的新兵也能夠優先補充第二師。現在遼東師在遼南的推進速度也是一日數百裏,已經推到了蓋州。隻要能夠守住這條線,遼南也就等於光複了。


    這迴東虜可謂偷雞不成蝕把米。


    形勢一片大好!


    朱慈烺每天睡覺的時間都能夠再延長一個小時了。


    不過東宮大軍卻是遲遲沒有朝北京開進,整個京師都從期待轉為了狐疑,但凡還有點能力的人都決定暫時離開城中,等皇明重新定鼎之後再迴京。這份顧慮多半還是因為剃頭的問題,以及隨著時間的推移,許多官員也不確定《特赦令》是否還有用。


    在這一片人心惶惶之中,朱慈烺隻能先派出一個低級文官組,接手順天府六州二十五縣的民生統計工作。因為有崇禎十六年的門牌戶口編訂工作打底。這個任務倒是要比其他省份從頭開始要方便許多。


    至於順天府府尹的人選,朱慈烺卻是沒有現成的能吏。吏部推薦了幾個在河南、山東擔任參政的官員,的確都是因循而能恪守規矩的老實人。以他們的才幹,在外擔任一方布政使也不是不可以,但順天府雖名為府,實際上卻是正三品的高位。別的府用銅印,順天府用的是銀印,權可當封疆大吏看待。


    朱慈烺日後估計沒什麽機會出京。有什麽製度、策略都需要各地方試行。遠的看不到,近的就隻有順天府。若是派個無能的官員,豈不是事事添堵麽?正是因此,朱慈烺故意空著順天府的位置,準備再行觀察。


    “殿下,為何不先進京再做安排呢?”陸素瑤也是迫不及待想迴到京師,倒不是因為她有家人在城中,隻是單純因為了卻一樁心事。這兩年神京淪陷,“光複神京”已經成為鞭策東宮體係中每個官員的標準訓諭,也成了每個東宮人的夢想。


    眾人都有種錯覺。似乎迴到北京就可以脫離苦海,再也不用沒日沒夜地加班。


    “等皇父陛下先入城。”朱慈烺的理由很簡單。


    簡單,卻足以讓所有人汗顏。


    沒人想到這麽個小小的細節。


    如果朱慈烺先入城。自然無可厚非,因為這邊的部隊都是他麾下侍衛出身,難道會攔著他?反之,停在京師門口等待皇帝先行入城,這就是孝子忠臣的姿態。尤其是皇帝一直自怨自艾丟了祖宗之地,如今讓他自己入城,恢複法統,這是多麽巨大的禮物!


    如此簡單的動作,讓朱慈烺在文官中的風評登時改觀許多。許多不明真相,遊離在權力中心之外的文官,也偏向了朱慈烺這邊。到底這個天下是孝子忠臣的天下,人們必然會因為道德的崇高而心生欽慕和親近。


    事實上,朱慈烺自己是想不到這點的。


    當北京光複的消息一傳來,朱慈烺就想即刻接收北京城,選派官吏,統計戰爭損失和人口損失,開展進一步重建工作……這才是一個幹實事者的心態和邏輯。


    是劉若愚給朱慈烺送了一封密信,請求朱慈烺將光複京城的殊榮讓給皇帝,以免日後父子之間產生裂痕。朱慈烺這才想起了項羽劉邦“先入關中者王”的約定,意識到了這其中的精神意義,隻得納諫如流,硬停在天津等待崇禎從濟南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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