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小諾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旁邊的床上,是外婆蒙著白布的遺體。

    醫生們很是為難,他們想讓病人入土為安,可是他們一靠近遺體,言小諾就像是發瘋的猛獸一樣,他們也不敢和言小諾對著來,就這樣一直僵持不下。

    墨西玦擺了擺手,示意醫生們都退下。

    醫生們如遇大赦一般地退出了房間。

    墨西玦走上前去,想抱她,伸出的手臂卻被言小諾一把揮開,得到的隻有她冰冷的聲音:“你走!”

    墨西玦緊緊地抿著唇,卻沒有收迴手。

    言小諾冷冷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不想看見你,你走!”

    她雙眼通紅,目露兇狠,一副決絕的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姿態。

    墨西玦轉過身,走到門口的時候,他淡淡地說道:“我就在外麵,你有事喊我。”

    迴應他的隻有一片沉默。

    房間裏終於隻剩下言小諾一個人,她的頭靠在冰冷的床腿上,腿已經冰涼麻木得沒有知覺。

    一直以來唯一可以支撐自己走下去的人已經不在了,心裏像是空了一大塊,她一句話都不想說,動都不想動一下,大腦好像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就想一直這樣到天荒地老。

    淚已流幹,臉頰上已經幹掉的淚痕讓臉都緊繃得有些痛,她微微扯了扯嘴角,卻傳來一陣拉扯的痛意。

    門外,墨西玦靠著冰冷的牆磚,頭抵在磚上,閉了閉眼睛。

    不知從今天開始,他和她之間,還有沒有可能……

    可他不放心她,舍不得她,更加不甘心。

    璿璣夫人是匆匆忙忙趕來的,見到墨西玦在外麵自己站著,她的心咯噔了一下。

    “二哥,怎麽迴事?”璿璣夫人急急地問道,“我聽阿琛說……”

    墨西玦打斷了她的話,聲音聽不出來任何情緒:“她在裏麵。”

    隻這四個字,就已經能夠說明一切。

    璿璣夫人問不下去了,隻覺得現在說什麽都是徒勞,說什麽都是傷害。

    半晌的沉默之後,璿璣夫人問道:“那你打算怎麽辦?”

    墨西玦看著那緊閉的房門,長長的睫毛垂下,掩飾住了他的眼神,然而聲音卻含著一種堅定的霸道:“我不會放開她,即使她恨我,也不會!”

    璿璣夫人渾身一震,看著墨西玦的眼神中帶著敬佩,又帶著憂慮,“可她現在這個狀態……”

    墨西玦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你去幫維德找人。”

    璿璣夫人點點頭,“我這就去。”說完,她轉身就離開。

    轉眼已經到了晚飯的時候,墨西玦親自端著餐盤打開了房門。

    言小諾不知道什麽時候靠在床邊睡著了,墨西玦嚇了一跳,連忙放下餐盤,把言小諾抱了起來。

    觸手都是一片的冰涼,墨西玦心裏一沉。

    言小諾一下子就醒了,發現自己在墨西玦的懷裏,立刻奮力掙紮起來,叫喊道:“放開我!”

    她力氣奇大,墨西玦不敢和她對著來,隻好把她放了下來。

    言小諾往後退了一步,與墨西玦拉開了距離。

    墨西玦的心裏痛了一下,卻沒有說什麽,端起了湯碗,說道:“喝一點,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喝點湯暖暖胃。”

    言小諾緊緊地抿著嘴巴,一句話都不想說,卻伸出手一把把他遞過來的湯碗打翻在地。

    鮮美的湯潑了一地,還冒著熱氣,碎瓷片落在了兩人的腳邊,閃著冰冷的寒光。

    這個時候,他居然還能那麽氣定神閑地問她要不要喝湯。

    言小諾冷笑道:“墨西玦,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墨西玦從容不迫地端起了另外一碗湯,聲音淡淡的:“你想怎麽樣?”

    “不用你管。”言小諾直接越過了他,去喊醫生。

    醫生們過來幫著言小諾聯係了殯儀館,言小諾想在蓮山老家給外婆舉辦葬禮。

    全程她都是冷靜地跟醫生們說這話,看都沒有看墨西玦一眼。

    墨西玦幾次想跟她說話,她要麽就是在和醫生說話,要麽直接跟聽不見似的轉過頭去。

    醫生們見到這種情況都不敢多說多看,隻是按照言小諾的吩咐盡心盡力地辦事而已。

    墨西玦見左右無人,直接跟她說了一句:“你還想不想找到言玉清一家?”

    言小諾的眼中閃過一片可怕的恨意,讓她原本柔美的麵孔都變得有些棱角分明起來,然而聲音卻是冰冷而淡漠的:“自然是要找的。”

    墨西玦看著她問道:“你打算怎麽找?”

    言小諾淡淡地說道:“我會向法院起訴他們,有付靜瑤給我當證人,我還留下了言婉蕖跟我之間的通話錄音,都是鐵證,他們跑不了。”

    “你很聰明。”墨西玦看著她,神色有些複雜,“要我幫……”

    言小諾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的話,“墨西玦,我說過了,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我的事不用你管!”

    說完,她頭也不迴地走開,纖細的身影充滿了一種剛強。

    墨西玦放心不下言小諾,又不想再惹她生氣,就自己開著車不緊不慢地跟在言小諾的後麵。

    天色已晚,殯儀館通知言小諾明天一早正式舉行遺體告別儀式。

    言小諾對這些習俗也不懂,她身邊也沒有長輩可以指點她。

    不過先把外婆送迴蓮山她還是明白的,外婆突然去世,在蓮山還有很多街坊鄰居平時都走得很親近。

    墨西玦跟著言小諾一路把外婆送迴了蓮山。

    呂阿姨遠遠地就看到殯儀館的車往這邊開過來,嚇得心驚肉跳,待看到言小諾的時候,心一直往下沉,喃喃地喊道:“小諾……”

    言小諾見到呂阿姨,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對著外婆的遺體說道:“外婆,我們迴家了。”

    呂阿姨呆呆地看著那擔架上麵的白布,旁邊已經圍了一大群村裏的街坊鄰居,大家都紛紛上前問言小諾發生了什麽事。

    殯儀館的人就開始幫著布置靈堂,把外婆的遺體安放在了遺像後麵。

    玲子抱著已經換上一身孝衣的言小諾泣不成聲。

    玲子的父母、弟弟、還有她的丈夫力哥都過來幫著言小諾料理葬禮的事情。

    言小諾就跪在外婆的遺體前,想為她守靈。

    可是按照習俗,言小諾是林南音收養的外孫女,就算是親外孫女也隻有資格多磕幾個頭,萬萬是沒有任何資格守靈的。

    有資格的隻是言玉清一家,可是到現在他們都沒有出現。

    村裏的人不明白真相,就有人提議說讓人去請言玉清一家過來參加林南音的葬禮。

    玲子把這件事跟言小諾說了,言小諾聽完,扶著玲子站了起來,對她說道:“玲子,我出去看看。”

    村裏的幾個長輩見言小諾出來,就對她說道:“小諾啊,我們都知道你一片孝心,可是這習俗不能改,按照規矩,應該請你舅舅一家趕到蓮山,明天送葬、下葬都要這個嫡親的兒子在才行。”

    言小諾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淡淡地說道:“你們說的,我都知道,隻是言玉清現在沒有資格站在這裏,我想外婆在天之靈,也不想見到他們。”

    她這話說得幾個長輩都麵麵相覷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言小諾就說道:“我知道各位心中都有很深的疑惑,但是當著我外婆的麵,我不敢亂說。辦完葬禮之後,我會告訴各位事情的原委。”

    幾個長輩聽言小諾這樣一說,心中一點主意都沒有了,都搖著頭說道:“小諾,這不按照規矩辦的事情,我們實在是沒有任何的經驗,唉……”

    言小諾一怔,轉念想了想,她淡淡一笑,說道:“勞煩幾位長輩,既然你們累了,就迴去休息吧!”

    說罷,她轉過身去,透露出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

    幾位長輩在村裏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何時被一個小輩這樣對待過?頓時覺得下不來台,幾張老臉上麵青一陣紫一陣的。

    言小諾不想在外婆的葬禮上麵跟人家吵架,所以就讓呂阿姨客客氣氣地把那些人都送了出去,賠了個禮。

    她抬頭望著家鄉的夜空,夜空晴朗,更有繁星點點,她轉過頭來,燭光中,是外婆那慈祥的麵容。

    眼淚就這樣毫無預兆地順著言小諾的臉頰流了下來。

    玲子看得心酸,走過去摟住了言小諾的肩膀,輕聲說道:“小諾,我們進去吧。”

    言小諾點點頭,應了一聲,就要往裏麵走。

    門口卻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言小諾你站住,你敢往裏麵走一步試試!”

    在場的街坊鄰居都有些驚訝,言小諾聽到那個聲音,隻覺得渾身的恨意都被燃燒了起來,她轉過頭,極力克製著自己心頭的恨意,冷冷地說道:“言玉清,你來幹什麽?”

    “我媽死得不明不白的,我當然要過來看看她老人家!”言玉清昂著下巴,陰冷的目光打在她的身上,“你不過是一個來路不明的野種,有什麽資格插手我們言家的事情?”

    言小諾鬆開了玲子的手,慢慢地走到言玉清的麵前,小臉一揚,冷冷說道:“外婆是怎麽死的,你言玉清最清楚,我倒是想找你,你自己送上了門來!”

    她的聲音不大,但是卻讓在場的人都聽到了,頓時炸開了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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