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男人吃苦耐勞,逆來順受,什麽都可以忍,唯獨忍不了的就是頭上冒綠光,所以龐統的話相當紮心。


    想到自己死後妻兒的淒涼場景,蔣石不淡定了,抬起因疼痛而扭曲的麵孔死死盯著他,眼中泛著憤怒的火光。


    龐統同樣瞪著眼睛,毫不畏懼的與他對視,同時笑道:“睡你老婆打你孩子的又不是我,瞪我幹什麽,是狐狸總有露出尾巴的時候,你背後那人藏的再深我也有把握揪出來,所以你招與不招對我來說都無所謂,無非就是浪費點時間罷了,沒意思,去招唿秦華一聲,沒事的話過來陪小爺我打會麻將,一缺三。”


    說完轉身,背著雙手悠哉悠哉的離去。


    身後的蔣石卻陷入天人交戰,在招與不招之間來迴掙紮。


    進來之前他已經做好了打死不招的心理準備,被抓後卻發現事情遠非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這群王八蛋手中的酷刑是真特麽疼。


    比起酷刑,更讓他動搖的是龐統那些紮心的話,自己死了背後那人會不會如他所言照顧自己一家老小他不敢保證。


    還有一點,龐統和曹昂勢力太大,真下定決心找一個人,對方再能藏也會被找出來,除非他逃出大漢,但這是不可能的。


    誠如龐統所言,自己背後之人被揪出來隻是時間問題而已,那人就算再信守諾言,被抓的話還怎麽照顧自己一家?


    一邊是忠心,一邊是家人,怎麽選,好難。


    眼看龐統就要走出房間,蔣石急了,連忙說道:“我招。”


    龐統猛的停住,在原地站了三秒才轉身迴到他麵前,咧嘴笑道:“相信我,你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蔣石自然不會相信他,冷笑道:“招可以,你得保證我能活命。”


    龐統笑道:“訴求合理,但你畢竟犯了事,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們全家發配瀛州,永世不得召迴,我龐統說到做到。”


    人這輩子不管做什麽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此人先借魯肅之名送戰馬,離間黑袍軍與都督府的關係,後在軍中散布謠言,想讓黑袍軍憤而嘩變,又入郡守府見曹丕,企圖離間曹昂與曹丕的兄弟感情,任何一樁都是必死之罪,讓他活命已是恩賜,直接免罪卻是不可能的。


    蔣石閉上眼睛掙紮許久才有氣無力的說道:“管邈。”


    說出這兩個字後,他全身精力像被什麽東西瞬間抽幹一樣,直接蒼老了十好幾歲。


    背叛本來就不是一件能輕易下決心的事。


    龐統卻猛的瞪大了眼睛,驚唿道:“怎麽可能?”


    管邈是管寧的兒子,當年蔡琰從匈奴迴到遼東,此人就舔著臉上去追求,沒有成功無顏留下,隻好遠走蒙州,聽說這幾年很受魯肅器重。


    若是別人,龐統說不定還想不起來,但此人做過他的情敵,跟法正一樣想忘都難啊。


    人生最難的就是做選擇,下定決心後事情反而容易了許多,蔣石說道:“管邈是蒙州司馬,專門管馬的,蒙州草原戰馬數以十萬記,他想調配也就是賬本上劃幾筆的事。”


    “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呢。”


    龐統懊喪的自嘲一句,又問道:“他已官至司馬,前途無量,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啊?”


    蔣石抬起頭來冷笑道:“龐軍師應該知道管司馬的祖籍在哪吧?”


    “祖籍?”


    龐統蹙眉思忖片刻,突然驚唿道:“北海郡?”


    管邈和他老爹管寧都是青州北海郡人,前幾年為躲避戰亂才遷到遼東的,如此一來作案動機就唿之欲出了。


    “他是為了給臨淄百姓報仇?”


    龐統蹙眉道:“既然如此,管寧是不是也參與了?”


    管寧乃天下名士,在士族之中威望不低,這事可不好處理。


    蔣石搖頭道:“不知道,他們有什麽人,後續還有什麽計劃我都不知道,我隻負責送馬。”


    見他不像說謊龐統便沒為難,吩咐道:“找人給他治傷。”


    說完轉身離去,剛到門口一人便衝了進來,抱拳拜道:“軍師,周營長跟蹤千戶魚幹,發現他進了審府,至今沒有出來。”


    他口中的審府指的是審配府邸,審配戰死,家主由其長子審雄接任。


    蔣石剛被抓魚幹就去了審府,貌似說的過去可又說不過去,龐統迷茫了,迴頭問道:“魚幹跟你們可有關係?”


    蔣石搖頭道:“不知道,我沒聽過這個人。”


    龐統在原地來迴走了幾步,終於鋼牙一咬,把心一橫道:“寧殺錯不放過,老子豁出去了,抓,審府之人不分老幼全部扣押,排查完再說。”


    辦案講究證據,但證據不會長腿自動跑到你麵前,必須搜查才行,至於搜查不出來審家怪罪怎麽辦,龐統才懶得管,大不了你去五軍都督府告我唄。


    沒辦法,哥就是這麽無賴。


    命令下達,一隊士兵離開營寨直奔審府,一個時辰後成功將人抓迴,偵察營長周憲興衝衝的跑進龐統帳篷,將剛有幾分睡意的龐統吵醒說道:“軍師,大魚啊,你猜我們在審府抓住了誰?”


    無緣無故被人吵醒,龐統正一肚子火氣呢,哪有空聽他羅嗦,直接說道:“少賣關子,快說。”


    沒得到預期的誇獎,周憲有些失落的說道:“遼東大學的校長管寧,當年遼東大學還是遼東中學的時候,我送我弟上學見過他,不會有錯的。”


    “哈哈好。”


    龐統將他推開快速走出帳篷,剛掀起帳簾就見營中燈火通明,一群男女被押在校場上哭天搶地,其中一人四十多歲,身穿儒袍,鶴立雞群,正是老熟人管寧。


    還有幾位熟人他卻懶的管,直接走到管寧麵前躬身拜道:“晚輩龐士元見過管校長,真巧,在這見到您。”


    遼東大學的校長在沒有接到任何調令的情況下突然出現在鄴城,要說沒鬼鬼都不信。


    管寧仿佛看破紅塵的高僧一樣,一臉平靜的說道:“成者王侯敗者寇,龐軍師想知道什麽盡管問吧。”


    龐統連忙搖頭道:“別,我什麽都不想知道,你有什麽話還是去跟都察院說吧。”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管寧背叛肯定跟臨淄屠城有關,臨淄那事是曹操和程昱幹的,這兩位爺自己得罪的起誰,為自身安全計,還是別沾這因果的好。


    “周憲,帶管校長,魚千戶和審家主下去休息,好生照顧勿要怠慢,明天一早你親自押送他們去許都交給都察院毛禦史。”


    “喏。”


    周憲領命,將人帶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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