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的雪像女人的淚,下起來就沒個停的時候。


    第一場雪沒落住,很快便消融在大地之中,還沒來得及高興呢,三天之後又下了一場。


    這次沒那麽容易消散,整個襄平被雪花覆蓋的一片雪白。


    又到了除造人之外沒事幹的季節了。


    曹昂窩在家裏折騰老婆孩子,整整一個月都沒出門。


    小別勝新婚,老膩在一起時間長了也有些嫌棄,十一月份的某天,因為小事跟陸欣吵了一架,曹昂拿老婆沒辦法,隻好將邪火發到一幹屬下身上,心血來潮的說要下鄉,為貧困百姓送溫暖。


    大雪積了三尺厚,官道都沒法走,更別說窮鄉僻壤的鄉村小道了,這哪是送溫暖,分明是折騰人嘛。


    提議一出,遭到了楊修等人的強烈反對。


    可惜無效。


    他們隻能悲催的準備物資,滿足這位爺的要求。


    幾天之後,曹昂帶著龐統趙雲,高順陸遜四人及大批物資離開襄平,前往百裏外的村莊。


    走出不到三十裏就後悔了,雪厚的踩進去就拔不出來,這個時候出門不是閑的沒事,給自己找罪受嗎?


    可是出都出來了,現在迴去多沒麵子。


    算了,自己選擇的路跪著也要往完走。


    城外的雪地上,幾十匹馬拉著雪橇緩慢前行,穿著皮衣帶著皮帽套著圍脖,將自己包的跟粽子似的曹昂坐在雪橇上歎息道:“現在想想還是夏天好啊,穿著大褲衩躺在海邊,吹著海風,再帶幾個……”說著說著,腦海中不自禁的冒出了比基尼女郎的身影,嘴角剛露出賤笑一陣北風吹過,冷的他當場打了個哆嗦,什麽旖旎邪念都沒了。


    龐統附和道:“可不是嘛,中原三四月份就能春耕,秋收之後還能種上一茬小麥,等於一年兩熟,遼東雪消都到五月份了,九月秋收十月下雪,一年有一半時間都在床上躺著,難怪當年七國爭雄燕國墊底。”


    曹昂翻白眼道:“別傷春悲秋替古人落淚了,我采訪你一下啊,婚後生活過的怎麽樣,我家妹子對你那方麵還滿意不?”


    龐統成親之後就沒上過班,一直在家窩到現在,要不是曹昂心血來潮要下鄉,他能待到明年開春。


    驟然被人問及此事,龐統難得的老臉一紅,苦笑道:“我的少主,哪有問人家夫妻床笫之事的,不過我跟琰兒決定明年再要個孩子,對了,聽說你家小子前幾天差點把刺史府點了,頗有你的風範啊。”


    曹昂:“……”都是沒電鬧的,遼東的冬天黑的特別早,晚上睡不著,兩孩子便拿著蠟燭玩,一來二去就……幸虧發現的早沒燃起來,否則今年冬天又得借地方住了。


    熊孩子闖禍可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曹昂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說,別過頭去朝胡三喊道:“三,酒壺扔過來,我現在知道胡人和遼東人為什麽酒量好了,這該死的天,不喝點酒撐不住。”


    胡三扔來酒壺,曹昂揚起美美灌了一口,烈酒如刀鋒一樣劃過咽喉,刺激的他臉色瞬間扭成一團,張開嘴巴大唿好幾口才緩過勁來,問道:“士元,離目標還有多遠?”


    龐統苦笑道:“遠著呢,咱們這次去的是新昌縣周家村,離襄平足有三百多裏,就現在這速度,三天能到都算快的。”


    曹昂聞言,心中湧起深深的後悔。


    趙雲和高順都是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性格,你不詢問他絕對不開口。


    胡三又越來越有杠精的趨勢,一句話能把人噎死。


    他和龐統兩人聊著聊著也就沒什麽勁了,隻能悶頭趕路。


    當天晚上他們在雪地裏將就了一晚,第二天中午趕到新昌縣,吃了頓熱乎飯之後便帶著新昌縣令繼續出發,沿途將鄉老,亭長什麽的都帶上,奔波許久,終於在第三天傍晚趕到了目的地周家村。


    遼東五郡幾十個縣數百個村子,大雪封山道路難行,曹昂下鄉不可能挨個往過掃,隻能挑幾個典型。


    所謂典型,就是村裏孤寡老人多的那種。


    周家村就屬於這種,成年男子因為打仗,狩獵等各種原因損耗嚴重,諾大的村子滿是婦女兒童和孤寡老人。


    到了村口,亭長帶著大夥直奔村長家中。


    曹昂跟在亭長身後邊走邊打量著四周,路上積雪早已被掃起,堆在各家門口,街道幹淨的一塵不染,看的出來村裏的人很勤快。


    村子不大,走了不到兩裏便來到了一座四合院門前。


    遠門敞開著,亭長連招唿都沒打直接走了進去,扯著嗓子吼道:“周老頭,沒死的話出來應個聲。”


    話音剛落房中便傳出幾聲咳嗽,隨後房門打開,一位拄著拐杖,背快駝成九十度的老頭被一位二十出頭的婦女攙扶著從房中走了出來,見院裏站了一堆人,愣了片刻看向亭長問道:“老劉,這是?”


    亭長連忙側身,指著曹昂介紹道:“這位是咱們遼州刺史曹昂曹使君,這是龐統龐軍師,這是……”介紹完後又道:“曹使君來看大夥了,還不趕快拜見。”


    能當村長,見識肯定遠超普通村民,自然知道刺史代表著什麽,聞言顫顫巍巍的走來。


    曹昂見老頭站都站不穩,生怕他倒在地上來個碰瓷啥的,急忙跑過去將其扶住,笑道:“老人家勿須多禮。”


    老頭伸出枯如樹皮的手抓住曹昂的胳膊感慨道:“您就是遼東的新刺史,好人呐。”


    曹昂笑道:“老人家客氣了,外麵冷,咱們進去說吧。”


    攙扶著老頭進屋,抬眼望去,屋子中央立著一個火爐,爐中之火燒的正旺,爐旁還放著一張小方桌,桌上擺著一盤鹹菜和幾個窩窩頭,靠牆的地方則擺著一套簡陋的沙發茶幾。


    扶著老頭到沙發上坐下,曹昂順勢坐在他旁邊。


    至於龐統等人,站著吧。


    坐定之後曹昂拉著老頭枯燥的手問道:“老人家,今年怎麽樣,冬天還過的去嗎?”


    老頭笑道:“托刺史大人的福,比起往年好太多了,以前我們村都是茅草屋,冬天漏風夏天漏雨,每年寒冬都有人凍死,去年魏延將軍帶人將村裏的茅草屋全部推倒,建了現在這種混凝土的,嚴實。”


    “縣衙又送來火爐煤炭和棉衣等物,這兩年冬天過的比往年好太多了。”


    說到興奮處老頭不知想到什麽,突然失落起來,歎息道:“曹使君若能早來幾年就好了,我那小孫子也不至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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