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忠勇他微微一笑,說道:“大帥想見孫公。”


    果然就是如此,吳修文他並不意外,以劉忠勇的身份,不可能在城門口等他,而且劉忠勇不經意的話中,透露出一個極其重要的消息,那就是劉布在德州。


    他們所說的大帥,就是劉布,在劉家軍中,有資格稱帥的人,就是劉布鄭芝豹而己。


    聽到劉忠勇這麽一說,孫傳庭他都是臉色一變,為什麽這麽說呢?因為他在話中傳遞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這就是劉布在德州。


    在所有公開的資料裏麵,劉家軍方麵也是宣稱劉布率領著五萬大軍,駐屯在臨清,準備迎戰洪承疇。


    劉布是誰?名聞天下的名將,雖然不是正規出道,半路子出家,但是擁有所向無敵的戰績,還打了幾場名聞天下的戰役,特別是收複遼南之戰,更是令他列入了天下名將的行列,就是朝廷的幾位將帥,都不敢說可以做得更好。


    劉布駐屯在臨清,準備迎戰官軍中實力最大的洪承疇,這也是他們意料中事。


    因為劉布統兵五萬,就駐在臨清,也都讓洪承疇他們擔心不已,害怕不已,因為對著劉布所統領的五萬大軍,沒人敢說不當一迴事,沒人敢說輕易而舉的獲取勝利。


    所以洪承疇他才會把他的大軍駐紮在河間府,一方麵是為了出兵攻打臨清,另外一方麵也是為了唿應在滄州的盧象升,他們這種樣子用兵,算是穩打穩紮,無論敵人怎麽來,他們既可以分兵,也可以迅速的匯合,麵對劉家軍,他們最為害怕的,就是對方集中優勢兵力打隻打他們一路。


    現在劉布明麵在臨清,實際上卻駐在了另外一邊的德州,肯定是進行了戰略欺騙,孫傳庭馬上就意識到劉家軍要對盧象升下手了。


    他們一群進入了德州的知州衙門之內,劉布就住在德州的知州衙門之中辦公。


    這真是如他們所料,那就是他劉布秘密地出現在德州,就是為了集中優勢兵力,搶先打掉朝廷的一路兵馬,打破其鐵壁合為的戰術。


    進入了德州城以後,整個城市都顯得有些忙碌,主要是看見一隊隊的官兵再換防或者說運糧。


    但是城中的老百姓則是相對的穩定,沒有大戰來臨之前的緊張感覺,畢竟朝廷軍隊的垃圾,大家也都知道,劉家軍在這裏部署了這麽多的軍隊,安全有保障,更重要的是劉家軍實行了比較受人歡迎的政策。


    這些政策的推行,令地方迅速的走向了穩定,孫傳庭他就在感歎,這仗還怎麽打?


    表麵上看來,那是劉家割據山東之地,抗拒大明,朝廷則集結全國的兵力圍剿山東,表麵看著看來劉家怎麽著都得是輸,但是現在看來,狼狽萬分的是朝廷,而劉家軍反而比較的冷靜,遊刃有餘,這一種治大國若烹小鮮的感覺,令人佩服。


    他們經過通報以後,進入了知州衙門,整個知州衙門戒備的十分森嚴,而且這裏也都沒有明顯的旗號。


    劉布姓劉,劉忠勇也姓劉,他隻是打了一個巨大的劉字在這裏,誰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劉將軍負責在這裏駐屯。


    這時候的人,都習慣通過對方的旗號來判定對方的身份,兩個都是劉,他們就抓瞎了,加上劉家軍方麵公開的聲稱是劉忠勇在此駐守,劉布在別的地方,所以他們就信了。


    孫傳庭他就在感歎,有人犯了大錯,必定會付出代價。


    他們經過通報了以後,直接進入劉布的軍機處。


    所謂的軍機處,就是劉布他負責處理軍務的地方,有一大票人負責協助他的工作。


    軍機處忙忙碌碌,一大群軍官在忙出忙進,而留步則在一個巨大的沙盤之前看著。


    吳秀文領著孫傳庭上前,孫傳庭沒有被劉布吸引,反而被巨大的沙盆吸引,要知道他自己也是一個帶兵之人,打仗的時候用的是朝廷給的行軍地圖,這地圖稱得上是錯漏百出,經常得自己補充。


    劉布的沙盤則是極其的立體和直觀,何處是城市、山嶽、沼澤、河流、樹林一一的都標明,甚至連敵人在各處駐屯有多少兵力,都一一的注名,隻要明眼的人一看,馬上就可以迅速的看出敵我的態勢。


    孫傳庭看見了這沙盤,他感歎的說道:“驚為天人之舉,某以前怎麽就沒想到。”


    這時候劉布他才迴過神來,看見了孫傳庭,他十分有禮貌地做了一個揖,說道:“久聞孫公大名,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孫傳庭看見劉布沒有傳聞中的粗魯和倨傲,反而顯得有點文質彬彬,相當有禮貌,他這才放下心來,他說道:“聞名不如見麵,劉帥果然是人中龍鳳,今日得見何幸如之?”


    劉布令人獻上熱茶,劉布他道:“孫公遠道而來,一路舟車勞頓,你且休息幾天,去東三府各地瞧瞧,瞧瞧是我們劉家治理山東,比之朝廷又是如何。”


    孫傳庭他說道:“久聞劉青雲治理登萊,政通人和,天下太平,正要見識。”


    像孫傳庭這種人,並不是單純的功名利祿就可以打動他,要想他徹底的為他們賣命,就得讓自己心服口服。


    劉布他說道:“久聞孫公道德文章,十分出眾,今日慶之正要請教一二。”


    孫傳庭他說道:“但說無妨。”他的身份確實可以教人,他可是堂堂進士出身,文才也都非常出眾,廣為人知,還出有詩集《白穀集》六卷、《鑒勞錄》一卷,劉布卻不以文章而聞名,雖然做過一兩首好詩,但是久無佳作問世,泯然眾人矣。


    劉布他道:“孔曰:人之初、性本善,荀曰:人性本惡,皆是聖賢之言,這人性本惡還是本善?”


    劉布這麽一問,倒是出乎孫傳庭的意料之外,他以為對方會請教一些道德文章方麵的事,誰知道他問的確實如此簡單,而且又如此扯皮的問題。


    這件事在儒學派裏麵都沒有結論,更不用說他孫傳庭就可以做出結論了,即使他做出了結論,別人也會認為,你何德何能,竟敢推翻聖賢之說?


    孫傳庭他隻好道:”人性惡還是善,還是看你所站的立場所做的事情。”


    劉布就知道這是沒法扯的,接著他又問:“壞人成佛,隻需放下屠刀。好人成佛,要經八十一難!浪子上岸隻需迴頭,為什麽好人總是吃虧,壞人總是占便宜,長此以往,又有誰會教人做好?”


    劉布這麽疑問,其實是觸動到孫傳庭大的心底,也正是為此事而痛苦而煩惱,為什麽忠君愛國,卻落得過家破人亡的結局,溫體仁禍國殃民,卻高高在上,穩坐首輔之位,他該向誰訴苦,去該向誰哭去?


    孫傳庭他苦笑的說道:“劉帥今天那是有備而來?”


    劉布道:“隻是隨便問問而已,今天經曆的一些事,對這方麵深有感觸。”


    孫傳庭他隻好說道:“朝廷對某不仁,某卻不可以對朝廷無義,某是不會領兵去攻打朝廷。”


    劉布道:“正該如此,如果孫公你主動說要領兵去攻打朝廷,某反而不相信,還會看輕孫公的為人,正所謂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罵娘,這樣的人,誰會欣賞?”


    劉布這麽一說,倒是令孫傳庭他頗為欣慰,他就怕劉布派他去跟朝廷交戰,這就令他為難了,他反出朝廷是為了活命,但是要跟朝廷大戰連場,他又做不到,但是同時他又擔心,不去打朝廷,又該放往何處?


    正當孫傳庭他為此是惶恐不安的時候,劉布倒是拿手中的指揮棒往遼南方向一指,他道:“孫公有沒有興趣去遼南玩一玩。”


    孫傳庭聽到了這一句話,大為歡喜,讓他打朝廷的官兵,他是放不下這麵子的,他雖然已經是從賊了,並不代表他就可以如此的調轉槍頭來對付朝廷,畢竟朝廷是他一直所效忠的,但是如果讓他去到遼南那一塊地方,跟建奴交戰,可就對著他胃口了。


    要知道孫傳庭他一直就想出去打建奴,可惜就是沒有機會,他之所以能夠硬扛著皇帝的聖旨,死活不肯抽調兵力去對付流寇,並不是他怕了建奴,而是他真的很想滅掉了建奴。


    自從建奴在萬曆年間以七大恨起兵之後,就成為了大明的心腹之患,每一個大明的士大夫都有一種責任,就是要為大明朝廷滅了這一個亂臣賊子。


    但是他們沒有滅掉這一個亂臣賊子,反而讓他迅速的做大了,占領了整個遼鎮,成為了大明的心腹大患。


    每一個大明的官員和士大夫都有一種豪情壯誌,那就是要為大明皇帝滅掉了建奴,收複失地。


    孫傳庭硬扛著皇帝的聖旨,死活不肯前去,就是為了消滅了流寇以後,可以無後顧之憂的去打建奴。


    孫傳庭他有了決定和想法,那就是在滅掉了流寇以後,他將毫無顧忌的出關去,請纓滅建奴,為大明帝國收複失地,一洗以往的恥辱。


    沒想到事情完全失去了它的控製,在他的想法裏麵,他為大明立下了這麽大的功勞,即使他跟皇帝之間偶然有所衝突,但是這種不愉快很快就會揭過去,誰知道朝中有奸臣作祟,居然把他置於萬劫不複之地。


    當他身處獄中之時,隻怕今生今世,也都沒有機會去打建奴了,誰知道這麽快就來了,孫傳庭他說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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