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蘇遇錦坐在陽台上的椅子上看著天上的月亮,她總覺得外麵的月亮沒有家鄉的月亮美,大概是城裏的快節奏生活讓她沒有時間停下來好好欣賞吧。


    不知何時,顧時白走了過來,遞給她一瓶喝的。


    “看什麽呢?”


    說話間,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蘇遇錦伸手指了指天上的月亮,慢慢地說:“今天的月亮很圓。”


    月有團圓之意。


    今天對他們來說,是個好日子。


    顧時白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過了半晌,聽到他喃喃自語道:“確實很圓。”聲音聽上去有些低沉。


    蘇遇錦仿佛意識到了什麽,收迴視線,朝身邊的人看去,目光一頓。他眼裏的那個人,出神的看著天下的月亮,表情看上去甚至有些……痛苦。


    那一瞬,她有些後悔又自責的感覺,後悔的是剛剛不該說那樣話,自責的是剛才的話一定是刺痛了他吧。一個沒了雙親的人,又拿什麽去團圓,她為什麽要說月亮很圓之類的話,至少不該在他麵前說起。


    對不起。


    如果這樣說,會不會又顯得在刻意提起那段往事讓他不舒服?


    她多想伸手從身後拍拍他的背,給他安慰,說些安慰人的心靈雞湯也好。可惜她不擅長會安慰人,以前不是,現在依然不是。如果安慰人有用的話,那遇到的事就不叫什麽事了。


    她一直注視著他,就像在那個雨天以後,她一直以仰望和崇拜的目光追逐了他整整十一年。


    十一年,一個女孩能有多少個十一年,她把人生中最好的青春都給了眼前的人,可惜,他卻一無所知。


    如果那天不是她值日,


    如果那天不是剛好又下了雨,


    如果他沒有出現,


    會不會就沒有後來的念念不忘?


    此時此刻,她多想告訴對方藏在心裏多年的秘密,告訴他蘇遇錦喜歡顧時白,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可是卑微和執拗又在時時刻刻提醒她不可以。是啊,顧時白有他的驕傲,她也有自己的自尊,尤其是在喜歡人的麵前,她一直小心翼翼的隱藏著自己的小心思,害怕被對方發現,又擔心對方永遠不知道,人總是這樣的矛盾,不是嗎?如果每個人都能夠簡單一點,坦誠一些,也許就沒有那麽多秘密了吧。


    直到顧時白迴過神,對上她的雙眸時,她才慌亂的收迴目光,拿起手中的飲料假裝很渴的樣子。


    可能是緊張的緣故,隻喝了一口,便被嗆到了,在喜歡的人麵前,還真是窘迫到家了,也尷尬極了。


    顧時白見她被嗆到,並沒有想那麽多,反而露出擔心的樣子,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提醒她:“慢點喝,沒人跟你搶。”


    末了又補道:“堂堂風尚副主編,喝水也能被嗆到,還好沒被你的下屬看到。”


    顧時白三兩句的玩笑話瞬間讓氣氛變得不那麽尷尬,也巧妙的化解了她的尷尬。


    不過,蘇遇錦也毫不示弱的迴道:“第一,副主編也是人,人無完人嘛。第二,你說的那個情況根本不存在,這裏可沒有副主編和她的下屬。”


    這裏隻有,我和你。


    顧時白笑著搖了搖頭:“不愧是清華的高材生,口才也是了得。”


    若論口才,她可比不過他。


    “哪有,我可記得高中的時候,某人為我們學校連續拿了三年的辯論大賽冠軍。”


    顧時白學生時代的輝煌事跡,一件件,她如數家常,比自己的事都要清楚。


    “是嗎?”


    如果不是她提起,顧時白自己都忘記了。也許經曆了家裏那麽多的事情,曾經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年早已離他遠去。


    蘇遇錦的無意間的提起,反而他激起他心中的一絲懷念,至少那個時候,他是快樂的,心無旁騖的追逐夢想的少年。


    而在蘇遇錦看來,她並非口才有多好,要不是眼前這個人,她也許不會想著努力成為很好的人,好到可以有足夠勇氣站在他麵前,好到可以自信到不用那麽自卑。


    她忽然開口,慢慢地說道:“其實……我的口才並不好,上學那會,我的成績也並不是很好,考上清華,對我來說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如果不是看到那個人是如此的優秀,如果不是她內心的情愫驅使,想慢慢的靠近那個人,她永遠不知道自己可以因為那個人而變得更好。


    她幻想過無數次和顧時白重遇的畫麵,卻比不上真實的發生更讓人激動不已。


    顧時白認真的聽著她說,隻是聽到了一半的故事,難免有些好奇,他問:“後來呢?是什麽事讓你想要去努力?”


    是你啊,顧時白。


    蘇遇錦沒有那樣說,也許是自尊,也許是不想小心思被輕易發現,她倔強的不打算如實相告:“如果努力就可以變成老師眼中的三好學生,同學羨慕的榜樣,爸媽的驕傲,一舉三得的事情,你說,有什麽理由不去做呢。”


    她心虛且小心的隱藏著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你都不知道,你那個時候可是我們學校的名人,走到哪裏都會引來同學們崇拜的目光,好生讓人羨慕奧,那個時候,我就在想,要是我也能成為這樣的人,該有多好。所以啊,我就加倍的學習,努力成為那樣的人。”


    學霸分為兩種人,一種是天賦,一種是後天的努力,顧時白屬於前者,而她是後者,為了成為學霸,她這個後者付出的往往要比前者更多。


    可是她再怎麽努力,年級第一的位置,始終雷打不動,依舊是顧時白。她隻能出現在他旁邊的位置,不過這樣,她已經很滿足了。


    她的話,顧時白居然沒有絲毫的懷疑就相信了。


    他開著玩笑說:“原來高中那會就有人惦記我那個位置了。”


    “不,是初中。”蘇遇錦認真,且一字一句的說道。


    她想告訴顧時白,初中那會,他們就認識了。


    如果不是突然的轉學,也許他們會早一點認識,也許他會知道有一個女孩為了追趕上他,在默默地努力著。


    老天讓他們相遇,卻又親手讓他消失了,晚了幾年才認識。


    他應該不記得自己借給一個女孩雨傘的事了吧。


    應該是不記得了,畢竟高中再遇的時候,他都沒能認出自己來。


    原來,暗戀這條路,從來隻有自己而已。


    話多了,也許會給別人造成困擾。


    蘇遇錦收起思緒,聳了聳肩,起身道晚安:“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


    顧時白點頭,目送蘇遇錦漸去的背影,想起剛剛的對話,一時感慨,思緒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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