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胃口不小,酒量卻不行,幾瓶酒下去就醉意朦朧,整個人跟個軟麵條似的往桌子底下溜。


    車子在大街上轉了數圈之後,女孩終於說出了她家住在哪裏。


    女孩的家收拾得很齊整,偏女性化。


    牆上掛著女孩和母親的合影,女孩跟媽媽很像,左臉上都有一個淺淺的酒窩,笑起來特別好看。


    有一張黑白照片,一個和女孩翻版的年青女人和一個男人。


    男人,齊肩的頭發,藝術家的氣質濃鬱,下巴處留著一小撮胡子,更顯得有味道一些。


    其實不用猜的,這一對年青的男女一定是白雨菲父母年青的時候。


    她沒說錯,她父親確實有一些少年老成的樣子,和自己還是有幾分相像。


    確切地應該說是神似而形不似。


    令他驚喜的是,在沙發後麵的背景牆上,有好幾幅畫。


    中間那一幅正是他的得意之作《竹排上的姑娘》。


    另外幾幅畫風不錯,但手法略顯稚嫩了一些,湊近了一看,畫作的作者名叫雨風。


    雨風他沒有聽說過,後來,他在書房發現了未畫完的一幅畫,才明白那位叫雨風的作者,其實就是此刻躺在沙發上睡著了的女孩——白雨菲。


    這些畫作之中,他最喜歡那一幅叫作窗外的作品。


    女孩的背影,靜靜地坐在窗前,看著外麵的世界。


    這一定是女孩的自畫像,從高中時期起,正當青春激揚的時候,她卻因病不得不離開校園,離開同學們,迴到自己一個人的世界裏來。


    在骨子裏,她還是向往外麵多彩的世界的。


    這一個晚上,他沒能抽身離開。


    女孩這一個晚上睡得並不太安穩。在睡夢中張牙舞爪,有時候甚至突然之間坐起來,定定地看著他半天,就在他以為她醒了的時候,她卻又躺了下去。


    說來也奇怪,每次他要準備開門出去的時候,女孩總是會急切地叫住了他。


    “大叔,別走,我害怕。”


    起初他以為女孩是真的在跟他講話,甚至還應了她一聲。


    “好好好,我不走,我一直在這裏。”


    後來,他發現女孩說這句話的時候,完全是無意識的。


    他在內心嘲笑自己,今夜之前,他都是呆在屬於自己的那個地方,睡覺之前,在二樓的露台上吹吹來自大自然的風,然後喝杯助眠的牛奶,聽一聽懷舊的曲子。


    而現在,他居然和一個陌生女孩共處一室,而女孩似乎對自己也十分依戀。


    他不禁自嘲地笑了笑,一老一少,與周遭的一切完全不搭啊!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起,他注意到了那個防盜門,女孩在電話裏說的那一扇門。


    這一扇門,其實還真有點特別,顏色有些突兀,深褐色?不,淺黑色?


    細看,又好像兩種顏色的組合。


    這樣深的顏色做門確實有些詭異,怪不得女孩總是害怕。


    在這樣的一個夜裏,他一個久經事故的大男人也覺得瘮人得慌。


    門上的貓眼,周圍有被膠貼過的痕跡。


    好奇心使得他從貓眼往外看去,瞬間給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貓眼那頭真的好像有一個眼珠子在瞅著裏麵。


    女孩看到的難道不是幻覺?那雙眼睛是真實存在著的?


    腦子一陣眩暈,從衣服兜裏掏出一顆巧克力糖吃下去,緩了半天神,感覺好多了。


    糖尿病,好多年了,這種病得上了就會一直陰魂不散地纏著你,今天出來得急,針還沒打。


    緩過勁來之後,他又從貓眼往外看去,那隻眼珠子不見了,樓道裏昏暗的燈光之下,靜得可以,什麽都沒有。


    難道是剛才看花眼啦?


    下一刻,他覺得是這樣的,在沒吃那個巧克力之前,他是有些暈的,看花眼了也正常。


    正當他覺得自己嚇自己很可笑的時候,樓道裏響起了聲音,一種有節奏的敲擊聲。


    再從貓眼裏看出去,冷汗又一次襲上了後背。


    門外真的站著一個黑衣人。


    揉了揉眼睛,再看,是個人沒錯。


    大半夜的,門外頭站個黑衣人,對於一個白雨菲來說,當然害怕。


    但他說到底是一個大男人,雖然不再年青,好歹也曾經年青過,也曾經天不怕地不怕過。


    念隨心動,隨手操起玄關鞋櫃上的一根棒球棍。


    這裏為何有一個棒球棍,沒有時間給他思考,轉動著門把手,門被拉開。


    外頭那個黑衣人聽到動靜立馬轉過身來,一張年青的臉上表情錯愕。


    “你是誰?大晚上的站在門外幹什麽?”


    右手捏緊了棒球棍,如果那個人反抗,立馬掄圓了朝著他頭上敲去,不說開個瓢啥的,至少打暈還是有把握的。


    黑衣人嘴角打了哆嗦。


    “大叔,別衝動啊!衝動是魔鬼。”


    “哼,魔鬼,我看你才是魔鬼,大半夜地跑到別人家門口有何居心?”


    “大叔,我誤會了,我值夜班,晚上上來簽名的。”


    “簽名?”


    “是的,每天晚上例行巡邏。這不是頂樓嗎?簽個名,打個卡,才不會被扣工資。”


    “簽名,需要跑到別人家門口嗎?”


    年青人頗有些無奈:“大叔,你瞅清楚了,不是你家門口。是你家對麵的牆上,這個表就掛在牆麵上,你說我不在這兒,怎麽能夠簽上名。”


    白雨菲家對門的牆麵拐過去,的確掛著一個登記本。


    “那剛才那個敲擊聲是?”


    “這個破水筆,簽到一半不出水了,我隻好在牆上敲一敲,你還別說,這一頓敲吧,還真出水了。不然,我還得跑一趟。”


    “你們保安都穿著黑西服上班嗎?”


    “大叔,你是頭天來的嗎?這不是我們的製服嗎?我也不想穿這個,板正板正的,搞得人渾身上下不得勁兒,大熱的天,都給捂出痱子來了。關鍵吧,這一蹲下去,就害怕屁股鉤子裂開走光了。但這是工作不是?還得穿著。”


    “你有什麽證據證明你是這裏的保安?”


    年青人,揚了揚手中的電警棍:“大叔,這個算不?”


    “總有工作證吧!”


    “唉呀我去,大叔,大半夜的,你查戶口啊!”


    年青人一麵抱怨著,但一麵還十分配合地從衣服兜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工作證來。


    “大叔,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我可以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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