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春波聽了楊玉林的匯報,心裏並沒有感到吃驚,因為他早就知道,這件事不會這麽輕易的就弄出一個結果來。如果真的那麽容易,那麽這個結果就不會是他所期望的。僅憑打人事件,最多也就是能夠把賈克明給拿下。顯然,這不是錢偉振想要的結果,如果僅僅是想要拿下一個賈克明,錢偉振沒必要費這麽大的心思。賈克明雖然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但是,在這場博弈中,他隻不過是一枚小小的棋子而已。但是,他的作用卻不能小瞧。很多事情,很多震驚世界的大事件,雖然暗流湧動,早就在醞釀,但是,它們的爆發卻往往是由於一個小人物或者是一個小事件。一次世界大戰之前,那個塞爾維亞族青年普林西普,在薩拉熱窩刺殺了奧匈帝國皇儲裴迪南大公,就是這麽一個事件,成為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導火索。雖然,沒有這件事,世界大戰遲早也是會爆發的。但是,就需要另一個導火索。就這樣,普林西普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青年,就進入了史冊。現在,賈克明就是錢偉振要扳倒許誌剛的那個關鍵人物,而打人事件就是導火索。所以,在處理這件事的時候,決不能就事論事,急於把這件事解決掉,而是要不斷把這件事放大,並且要讓那些被拋出來的人盡情表演,讓躲在的後麵的人一個一個地被牽進來。就像一個淘氣的小貓繞線球,要把這個線球越繞越大,最終的目標就是要把許誌剛給繞進來。現在,就已經繞進來了一個人物,這個人就是開發區公安局副局長於小龍。楊玉林是調查小組的副組長,他在匯報之後,很謹慎地說出了自己心中的顧慮,他說:“秘書長,我覺得於小龍可能與賈克明有什麽瓜葛,他今天的表現就說明了這一點。如果繼續讓他來負責調查和審訊,恐怕不會有什麽結果。”

    馮春波端起茶杯,放到嘴邊,卻沒有喝。楊玉林知道自己的話引起了馮春波的注意,他見馮春波在思考,也就不說話,而是靜靜的等待著。過了一會兒,馮春波把茶杯放下,說:“不,繼續讓於小龍來負責審訊的事情,同時,你隻要暗中注意於小龍就行,不要過多的幹涉他。”

    楊玉林有些不明白了,這是怎麽迴事呢?於小龍與賈克明有密切關係,這都是明擺著的事情,自己雖然說得很委婉,但是,他相信,馮春波一定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為什麽馮春波不采取措施呢?並且還要求自己不去幹涉於小龍。他隻是稍稍一愣正,就預感到了這件事的嚴重性。他是紀委副書記,本來對問題就比較敏感,考慮問題也比較深刻。他不是市委常委,沒有參加常委會,常委會上的事情他不知道。但是,對於市委常委會做出的決定,他確實也是感到有幾分吃驚的。開發商雇人打砸事件,按照正常的程序,應該是由市政府組成調查組來處理,可是,調查組組長卻不是分管開發區的副市長何蘭濤,甚至也不是常務副市長韓平軍,而是市委秘書長馮春波。這件事本身就透著幾分詭異,私底下也有很多議論。楊玉林聽到的最多的議論,是有人猜測錢偉振想借這個機會打擊一下許誌剛,把開發區從許誌剛的親信何蘭濤手中奪過來,重新交給韓平軍。對於這些議論,楊玉林也是半信半疑,按說,要想達到這個目的,錢偉振沒必要讓馮春波來插一杠子,他隻要把這件事交給韓平軍去處理就行了。現在看來,錢偉振是在下一盤大棋,恐怕遠遠不是像以前人們猜測的那樣,想到這兒,他不禁有一點後怕。這就好比一頭獅子與一隻老虎打架,一隻山羊夾在中間,隻要一不小心,就會被弄一個粉身碎骨。好在有馮春波坐鎮,他相信馮春波。在湖城的官場,人們都對馮春波有一種莫名的崇拜,楊玉林自然也不例外。他想,自己隻要按照馮春波的吩咐去做,遇到事情,少說話,少表態,多觀察,多思考。即便有危險,應該也能夠全身而退。想到這些,楊玉林不再說話了,隻是點了點頭,表示完全服從馮春波的指示。

    楊玉林走後,馮春波依然坐在那兒,呆了好大一會兒,他給市公安局副局長黃清明打了一個電話。他沒有找公安局長王可清,而是找了分管刑偵工作的副局長黃清明。因為他對王可清還沒有徹底看清楚。在馮春波看來,王可清是一個騎牆派,這也難怪,王可清再有一年多就要退下來了,在這一段時間裏,他想得最多就是如何安全著陸,他不想再去選邊站隊,更不想去充當過河卒。黃清明就不同了,他要想往前再進一步,就必須要明確自己的陣營,他早就站在了錢偉振這一邊。

    很快,黃清明就來了。馮春波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把楊玉林匯報過的事情,簡要地轉告給了黃清明。他並沒有要求黃清明怎麽去做,但是,黃清明卻已經是心領神會。他迴去以後暗中調查於小龍,這一調查不要緊,把他嚇了一跳。於小龍不僅與賈克明關係密切,竟然與市長許誌剛也是關係不一般。他不敢往下查了,偷偷地來見馮春波,他倒也沒有隱瞞,把自己調查到的情況,告訴了馮春波。馮春波說:“錢書記在常委會上說的很明白,這件事不管牽扯到什麽人,都必須要一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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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清明心裏想,從表麵上看,錢書記說的“這件事”指的是打人事件,可是現在從打人事件牽出了於小龍,從於小龍又牽出了許誌剛。這早就不再是那一件事了。這更加讓黃清明相信,錢偉振是要對許誌剛出手了。他沒有選擇,他隻有全力以赴。

    許誌剛也沒閑著,他一方麵到處找人堵口子,另一方麵,他也把湖城的事情告訴了常務副省長盧忠林。許誌剛本來不想把這件事後麵的許多事情告訴盧忠林,他不想讓盧忠林對他失望,他想自己把這件事處理好。

    盧忠林早就知道了打人事件,開始的時候他沒有太當迴事,他以為這麽一件小事,許誌剛很輕鬆的就能搞定。沒想到,一個多月過去了,不僅沒有搞定,反而越鬧越大,網上輿情洶洶。他終於坐不住了,他親自給許誌剛打電話,責問到底是怎麽迴事。許誌剛沒辦法,隻得把事情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盧忠林聽後大吃一驚,他沒想到錢偉振竟然會真的對許誌剛下手。他心裏很清楚,錢偉振不會不知道許誌剛與自己的關係,錢偉振既然敢於下手,必定是省裏有人撐腰,否則他不敢。他知道,這件事情要想解決好,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釜底抽薪。在前邊蹦蹦跳跳地堵漏,這種事情交給許誌剛去做就行,他要做的,是把支持錢偉振的人找出來,並做通工作。其實,不用找,他也知道,這個人就是省長林翰。如果湖城的事情足以能夠威脅到自己的安全,那麽他就必須要向林翰做出讓步和妥協。從許誌剛所說看來,如果不妥協和讓步的話,恐怕真的會對自己很不利。他相信,官場就是一個講究平衡的地方,交戰的雙方並不是戰場上的死敵。他們之間所有的矛盾都是因為利益。所以,一切都是交易。他相信,隻要他做出妥協和讓步,林翰就一定會收手。他盧忠林也是省委常委,是常務副省長,林翰要想扳倒他盧忠林,也必然是損敵一千自傷八百。他相信,隻要他做出讓步,林翰不會去做兩敗俱傷的傻事。

    事情果然沿著盧忠林的設想一步一步走下去。這一天,去做叫來馮春波,讓他盡快把開發區的事情了結了,並且特別強調,要就事論事,不要把事情擴大到一些局外人身上。馮春波一下子愣住了,他那個不祥的預感應驗了。自己果然成了一個馬前卒,充其量不過是一枚棋子而已。現在,雙方的主帥握手言和了,自己這個在前麵衝殺的小卒子,處境是最尷尬的。他完全成了象棋棋盤上的卒子,並且他這個小卒子已經過了河,是不能退的。擺在他麵前的路,好像隻有兩條,一條是繼續往前進,還有一條就是平移。如果走一條路,他就隻能把手中的資料抖摟出去,讓這場戰鬥想停都停不下來。不過,那樣的結果,恐怕是在扳倒許誌剛的同時,他也就徹底地得罪了上邊,他的路也就完全堵死了。如果走第二條路,那就是在這件事過去之後,想辦法離開湖城,到其他市去當一個副市長。因為隻要許誌剛和何蘭濤還在湖城,他就沒法繼續呆下去。雖然錢偉振是市委書記,但是,錢偉振不會為了馮春波去與許誌剛作對,至少在短時間內是不可能的。有一個市委副書記兼市長與你成了死敵,你這個市委秘書長能幹的好嗎?

    在很多人看來,馮春波似乎沒有別的出路了,錢偉振當然不希望馮春波走前邊的那兩條路,他希望馮春波能夠繼續在他手下當一名幹將。可是,馮春波的選擇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他調到了省行政學院當了副院長。省行政學院副院長也是副廳級,但是,卻是完全邊緣化了,誰也沒想到,馮春波會選擇遠離權力中心,去過這樣一種半隱居的生活。在人們的一片驚訝中,除了馮春波的老父親馮德滿和妻子柳金玲外,就隻有韓晶晶和梁思思能夠理解馮春波的心思了。在他們的心中,馮春波是一個有良知的知識分子,進入官場,隻不過是一段生活的體驗罷了。他實在是不適合在官場中長期浸淫的。韓晶晶和梁思思在菁英會所設宴給馮春波餞行,韓晶晶和梁思思說的話竟然是祝賀馮春波終於適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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