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熱紅茶擱到桌上。

    正欲替他倒茶,阮東廷卻“豁”地站起身:“阮初雲!”

    初雲驚得一個激靈:“哥……”

    “王阿三的工資對不上,這事你早就知道了是嗎?卻因為任性不配合,結果鬧得這麽大!”

    “哥……”初雲大大一驚——怎麽迴事?大哥知道了?

    再看向媽咪,她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震怒模樣。

    初雲徹底慌了,兩隻手都緊張得開始發抖:“媽咪,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隻是、隻是……”

    “夠了!我受夠了你一次又一次的解釋!”阮東廷不容分說打斷了她的話,“現在就給我迴房間,東西收一收,馬上滾出去!”

    恩靜一驚。知道他會生氣,可怎麽也料不到他竟氣得要趕初雲出門:“阮……”

    “誰都不準求情!”

    初雲嚇得整個人都傻了,那句“滾出去”出來後,她張大口瞪大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反倒是何秋霜要做好人,拉起初雲的手:“別怕別怕,先到我那兒住幾天……”

    卻被恩靜一句話堵住了嘴:“你們怎麽會知道王阿三的事?”

    這話一出來,阮初雲也想到了重點了——是啊,這件事就她、大嫂和秋霜三人知道。王阿三中毒、大嫂被抓的那一晚,她慌得六神無主,又不敢給大哥說實情,慌亂之中隻敢打電話向秋霜姐求助……

    驀地,初雲反應過來了,轉頭瞪向了何秋霜——不過是一會兒功夫,大哥就怒成這樣,而她和大嫂又都沒在現場,那麽,還能是誰告的密呢?

    太過分了!

    “不用瞪秋霜。”阮東廷冷咧的話證實了初雲的猜想:“要不是她不小心說漏嘴,我還不知道你阮大小姐竟還有這本事!”

    “大哥……”

    “馬上收拾東西,出去!”他不想再聽任何求饒或解釋,長腿一跨,離開了後花園。

    那壺剛泡好的錫蘭紅茶還在那裏,嫋嫋白煙舞上天,似在預示著某一場命運。

    而太陽,也落山了。

    恩靜的掌心突然一片涼。

    第五曲隻是當時已惘然

    初雲不肯走,即使行李收拾好了,也隻是連人帶行李一同坐在大廳裏,不理張嫂的好言相勸:“小姐還是先出去避避風頭吧,何小姐不是說,讓你先過去和她住兩天麽?

    等先生氣消了再迴來……”

    而正在盛怒中的阮東廷已經出門了,載了何秋霜迴酒店後,自己也迴到了辦公室裏。

    恩靜到學校裏接了俊仔迴來時,就見初雲還坐在那,滿臉心焦又患得患失的樣子。一聽到開門聲,她轉過頭來,看到恩靜就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大嫂你幫幫我!這一次你一定要幫我……”

    張嫂還站在一旁,看樣子還想勸她先出門,別再惹阮東廷生氣。

    恩靜歎了口氣:“張嫂說得對,初雲,先到外麵住兩天吧,你大哥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麽也得等氣消點了,我和他說才會有用啊。”想了一想,又拿出手機:“我讓酒店的人給你開個舒服的房間,你先到那住兩日,等我消息。初雲,我一定會和你哥說的。”

    一席話像是稍稍安慰了初雲,可,也隻是“稍稍”。

    她還站在那,有話不知該不該說的樣子。

    恩靜想起前幾日的異常:“怎麽了嗎?”

    “大嫂,”她深吸一口氣,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大嫂,借一步說話。”

    其實何止是一步?就像要探討什麽天大的秘密,她一路將恩靜拉到了二樓,連俊仔好奇想跟上去,都被她兇:“站住!”

    小朋友委屈地站在那,又聽初雲同張嫂說:“在這看著他!”

    一迴到房間,她就落了鎖:“大嫂,你下午不是問我監控的事嗎?”

    恩靜眼一眯——是了,這一刻,來了!

    初雲的表情再嚴肅不過,紅唇一掀一闔間,隻吐出了一個名字:“何秋霜。”

    “什麽?”她震驚。

    可初雲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是秋霜姐安的。”

    “怎麽會?”恩靜隻覺得胸口被人重重一擊——何秋霜?瞬間便想到了阮生失望的樣子——是她嗎?如果真的是她,那……阮先生會是什麽心情?

    初雲以為她不信:“是真的!”

    “你親眼看到的?”

    “不,”她目光陰陰,“我沒有親眼看到。”

    “那……”

    “可如果,連何伯父都親自開口,說讓我替她保密呢?”

    連何伯父都親自開口?

    是,她想起來了——那日在廈門醫院裏的畫麵襲上恩靜腦海:她正走到病房門口,正欲進去,卻聽到女子急急的聲音:“何伯伯您別這

    麽說,秋霜姐是我的好朋友,我保護她是應該的……”

    保護?

    保護!

    原來如此!

    “所以之前被《x報》冤枉時,你怎麽也不肯說出實情,就是怕會連累到何秋霜?”

    她懂了!瞬時間,全都懂了!

    難怪疑點重重,難怪罪名深重,難怪她始終都不開口!

    “那時,”初雲慘淡地一笑,“我真的是希望她能和我哥好好的,在英國留學時她那樣幫我、那樣照顧我,”思緒悄悄然迴到了多年前,“那時候,我真的以為她和我能當一輩子的姑嫂、一輩子的姐妹。”可說到這,須臾間神色又一轉,如雷霆萬鈞:“沒想到如今她變成這樣!我一再地幫她、維護她,可她今天一看到我幫你,竟轉臉在大哥麵前這樣陷害我!”

    滾燙的淚水迅速墜落,那是女子在友誼中遭到背叛時的痛心。

    原來她對她,是帶有希冀的——揣著那年曾被溫暖過的心一直候在原地,她那麽希望她也在那裏。可無數年歲後再迴首,原來,滄桑曆盡,舊情已逝。

    恩靜不知怎麽安慰她,倒是初雲迅速又擦幹淚:“這件事你先擱在肚子裏,別說出去,至於奎寧中毒的事,你今天不是說有誰在對付你的同時還想對付我嗎?”她目光陡然冷凝了起來,耀著深沉卻微微駭人的光,和甜美的五官襯起來,那麽不搭調:“我想了一整晚,發現有個人很值得懷疑。”

    “誰?”

    初雲沒有迴答,隻是說:“我等等就到‘那個人’那裏走一趟,至於大哥這邊……”

    “我會盡力的。”

    “嗯!”大眼裏浮起了深深的感激。話不多說,心中明了。

    纖細的略顯孤寂的身影,漸漸走出房,自二樓移下。

    可不知為何,走在她身後的恩靜卻突然打心底騰起了股不安:“初雲……”

    “嗯?”

    “你……”她頓了一下——可要說什麽呢?其實,她也不知。所以最終恩靜隻是說:“沒事,就是,你一個人在外麵要小心。”

    “嗯,我知道。”

    既然答應了初雲,恩靜便說到做到——頭兩天阮生正在氣頭上,就連她試圖提起初雲房裏的奎寧發票,他都不為所動:“事情我會查清楚,但被陷害並不代表她就可以被原諒。”恩靜訕訕然,碰了一鼻子灰後,也便不再輕易開口了。

    直到幾天後,阮生在內陸又有一家新酒店開張,趁著他心情好,晚上在替他吹頭發時,恩靜試探性地開口:“氣消點了吧?”

    “沒有。”

    “……”

    “怎麽?”阮生抬起眼,在鏡中看著她無奈的表情,“打算幫我消氣?”

    恩靜以為有希望,吹頭發的動作停了一下:“怎麽消?”

    誰知卻被某人冷睨而過:“陳恩靜,你到底天天在幹什麽?”

    “啊?”

    “做人太太的該怎麽給先生‘消氣’,你說呢?”

    她“轟”的一下紅透了臉,被阮生再明顯不過的暗示嗆得不知該怎麽迴應。

    可廝卻不打算放過她,在鏡中氣定神閑地盯著她的氣不定神不閑——這就算了!看著恩靜紅著一張臉,努力想將注意力重新放到吹頭工作上,他竟手一伸,一把拿過吹風機扔到一旁。

    高大身軀倏然站起。

    “誒……”恩靜抬起臉,入眼的便是阮生放大的俊容。

    “想通了沒有?”

    “通、通什麽?我不懂。”

    “真不懂?”他卻故意慢條斯理地俯下身,邪魅的聲音漸至她耳旁。然後,在那兒低低地說了句什麽。

    卻讓她羞窘得想尖叫:“阮……”

    “噓——”他勾起唇角,還有著明顯濕意的頭發上,一滴水珠輕盈地滑下,看上去那麽性感。

    可也是太性感了,才讓她慌得連看也不敢多看一眼:“別鬧了,我在和你說正事。”

    “我也是在‘說正事’啊。要想當個好大嫂,就先當好‘阮太太’吧。”調笑的嗓音伴著某人曖昧滑上她背部的手,磨挲輕輕,卻令恩靜緊張得微微發抖:“阮先……”

    “噓——我保證,初雲會非常感激你。”調笑的嗓音裏添入了一絲低啞。

    話音甫落,房內大燈“啪”的一聲被關上了。瞬時間,黑暗籠罩了全場。

    曖昧的氣息開始在某一角響起,伴著女主角還猶豫著不敢進入狀態的聲音——

    “阮先生?”

    “嗯?”

    “那初雲的事……”

    “傻孩子,現在是討論初雲的時候嗎?”

    “可是……”

    “閉嘴。”

    真是翻臉不認帳啊,她好無奈:“哦……”

    誰知見她不敢吭聲了,某人又低笑,輕哄:“可以說點我愛聽的。”

    “……”

    額頂,十萬隻烏鴉飛過。

    阮東廷這人脾氣雖然不怎麽樣,但在信守承若這一點上,向來還是做得挺怎麽樣的。

    這不,第二天一早,恩靜還蜷在被窩時,他已經下床穿衣,一邊扣著襯衫鈕扣一邊說:“讓她迴來吧。”

    “真的?”恩靜驚喜,一不留神便從床上坐起。

    阮生唇角忍不住抽了抽:“美人計都使得這麽徹底了,我能不守信用嗎?”

    順著他的目光,她方察覺到自己羞人的赤裸,“啊”了一聲拉起被子時,又見某人惡質地將唇移到她耳旁:“晚了,該看的都看光了。”

    早餐時俊仔說:“奇怪了,大哥大嫂今天看上去好像很高興啊!”

    秀玉挑挑眉,看上去也認可了俊仔的話。

    恩靜喜上眉梢:“你大哥同意讓初雲迴來了。”

    “真的?”俊仔好吃驚:“怎麽可能嘛!大哥向來說一就是一……”

    “我看有可能。”秀玉卻懶懶地啜了口咖啡,那雙富有洞察力的眼瞥過了兒子,又瞥了瞥恩靜,“至於怎麽個可能法,俊仔,這你就不懂了。”

    “媽咪!”恩靜被說得滿臉通紅,又聽秀玉笑著移開話題,“那初雲呢?要迴來了嗎?”

    “剛打她電話,估計還在睡覺吧,把電話給按掉了,等等吃完飯我再打一個看看。”

    可結果,吃完飯後再打的電話還是被人按掉——那端的人估計是被這擾人清夢的電話給惹怒了,這次按掉後,接下來的一整個上午,恩靜不知打了多少通電話了,那方卻始終是關機狀態。

    “會不會是手機沒電了?那天何小姐說讓初雲到她那兒住,要不,你問問何小姐?”中午休息時,在阮氏的飯店裏,恩靜問阮東廷。

    “也好。”他拿起手機。

    可奇怪的是,何秋霜的迴答竟是:“沒錯,我是讓她來和我住的,可她沒來啊!”

    阮東廷的眉頭開始攏起:“你的意思是,這兩天都沒見過她?”

    “是啊!從那天離開你家後,我就沒再見過她了。”

    通話結束後,恩靜隻覺得阮生臉上已結了一層霜:“不像話!電話也不接,秋霜那裏也不去,她這是在耍什麽性子?”

    “你

    是說,她沒去何小姐那裏?”恩靜的重點卻和他不同,“那她還能去哪?”

    “誰知道?反正她狐朋狗友一大堆。”

    漸漸熟悉的不安卻再一次竄上她心口——對,不是怒,是不安。

    恍惚間便想起了那一晚,初雲在心灰失望之餘,同她說:“我等等就到‘那個人’那裏走一趟。”

    那個人……不就是何秋霜嗎?

    午餐一結束,她就來到了監控室:“幫我把最靠近3812房的監控調出來,我想看看前天晚上的記錄。”

    3812就是何秋霜的房,可結果監控調出來,她發現——是!那晚初雲的確是去找過何秋霜的,隻不過她敲了半天門都沒人應,又打了通電話,電話掛斷後,才垂頭喪氣地拉起行李,離開了。

    直到三個小時後,監控裏才出現何秋霜的身影——剛自外頭迴來。

    “這麽說來,初雲到酒店等不到何秋霜就離開了?再也沒有去過?”打電話給媽咪,那端媽咪的聲音也有些疑惑。

    “是。而且手機到現在也還沒有開機,媽咪,我擔心……”

    “不會的,”秀玉的態度和阮東廷如出一轍:“肯定是跑到哪個狐朋狗友家去了,這種事也不是第一迴發生了,你別替她操心。”

    如此之無謂。

    可越是如此,恩靜心中的不安越是節節高升。掛上電話後,她一人在辦公室內沉吟良久,最後,還是打電話給好友:“marvy嗎?等等有沒有空?一起喝個下午茶。”

    依舊是在“阮氏”,還不到午茶時間的咖啡廳裏人影寥寥。

    marvy出現在咖啡廳門口時,即使隻簡單地著一襲白衫闊腿褲,也依舊引來了一大堆注目。

    她拉開恩靜對麵的座椅,慵懶目光隻往好友臉上掃過一遍,便讀出了她有一肚子愁思:“看你這樣子我就覺得,待會兒每喝一口你的咖啡,就得付出一份沉重的代價——說吧,怎麽了?”

    “初雲失蹤了。”

    此時正有服務生將菜單拿上來,marvy擺擺手:“一杯曼特寧,”又迴過臉來:“你小姑?很好啊,失蹤了最好,我一看到她就煩。”

    “marvy!”

    她輕笑了下,一隻手卻已經從包裏掏出了錄音筆:“來吧,把來龍去脈詳細地說一遍。”

    果然,是有備而來的。

    錄音筆一開

    ,,marvy的工作開始,恩靜的陳述也開始。隻不過這陳述進行到一半就被人打斷,有熟悉的男音身自後傳來:“巧啊!”

    是連楷夫。

    恩靜條件反射地輕皺起眉。

    可誰知這一迴,讓她錯愕的是,廝的重點竟不再是她。

    不等兩位女士開口,cave已坐到了marvy身旁,桃花眼邪氣地朝恩靜眨了眨:“放心吧,今兒不找你。”再然後,深情款款地望向身旁絕美的臉:“靚女,真巧啊!”

    他找的是marvy。

    可事實上,marvy連理也沒理他一下,隻一雙眼掃了掃桌上的錄音筆,示意恩靜繼續。

    cave明白了她們這是在做什麽。

    於是恩靜的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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