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晚被放到我們房間裏的恙蟲。”

    她握在杯柄的手突然間一緊:“也就是說,有人用同樣的伎倆,將恙蟲也放到初雲床上?”

    “是。”

    恩靜擰起眉,看著好友凝起了一臉的疑慮。

    “怎麽了?”恩靜問。

    “我在想,現在到底是誰想在對付阮初雲的同時,還想對付你呢?”

    飲完午茶迴家時,日頭已落下了天邊。

    恩靜一踏進家門,就見marvy口中對她“服服帖帖”的阮初雲,突然間像是瘋了一樣地朝她奔過來,一把揪住她衣袖:“是你!一定是你!你這個女人,一定是你慫恿大哥……”

    恩靜錯愕,還沒弄明白這是怎麽一迴事,又聽到身後阮東廷怒喝一聲:“阮初雲!”

    瞬時間,初雲隻敢淌著淚站在原地,一雙大眼恨恨地瞪著她。

    可被瞪者卻一臉茫然:“怎麽了嗎?”

    此時整個阮家都沉浸在某種凝重的氛圍裏,阮生鐵青著臉,初雲一邊哭一邊不停地搖頭,而幾個傭人則束手無策地站在一旁,連大氣也不敢出。

    沒有人迴答她的話。阮東廷隻是冷冷地瞪著初雲:“你自己做了什麽自己明白,別禍一闖出來就想賴到別人身上,要知道,廚房裏的監控可不是你大嫂逼你裝上去的!”

    “什麽?什麽監控?”此時秀玉也正從房間裏出來,剛好聽到這一句。事隔了好幾個月,原以為阿東早已經放棄了追查,誰知今天竟又讓她聽到這麽句話。

    隻見老人迅速從二樓下來,直逼到初雲麵前:“裝監控的人是你?”

    “媽咪……”

    “別叫我媽咪!我沒有你這種女兒!”秀玉氣得麵色鐵青,“說,為什麽要那樣做?給我老實交代!”

    初雲瑟縮了一下。

    “說啊!”

    “不是……真的不是我……我隻是、隻是知道有監控,我隻是……沒有告訴你們,可那真的不是我裝的啊!”

    “閉嘴!”她話未說完就被阮東廷打斷:“不是你裝的?我也希望不是你裝的!一開始《x報》的負責人和我說是你我還不相信,哪知今天那和你‘來往過密’的記者竟然跑到‘阮氏’來和我說,當初的事就是你和他聯手做的!”

    “什、什麽……”阮初雲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你說他……你是說王加生?”

    想必王加生就是那與初雲有過接觸的《x報》的記者。阮東廷臉色鐵青:“那姓王的到澳門賭了一屁股債,今天被債主架著來找我,說能幫他還錢的話,他就把當時的‘秘密交易’告訴我。”

    阮初雲就像是聽到了什麽荒唐言,淚水糊了一臉,卻還不停地搖頭:“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和他哪來的秘密交易啊?不過是一起吃過一頓飯,哥……”

    “別叫我哥!從明天開始,把自己的東西收拾收拾搬出‘阮氏’,財務部不需要你!”

    “什麽?!”

    “再說一句,你就連阮家都別想呆下去!”

    初雲無力地癱到了地上。

    竟然是她——與監控器有關的人,竟是她!

    連楷夫說,當初在劍橋合租過的人都深識這“x-g”的妙處,所以他列了名單讓marvy將那群人一個個研究過去——從何秋霜、何成,到一列同從香港過去的學弟學妹,卻怎麽也沒想到,竟會是阮初雲!

    即使再不喜歡她這個大嫂,可愛大哥愛家人的心她還是有的啊!醜聞一旦曝光,難道首當其衝的不是阮家人嗎?阮家受牽連,對她個人又會有什麽好處?

    恩靜疑惑的目光夾雜著強烈的不讚同,在初雲身上越攢越濃,直到她聽到自己的名字。

    “把手頭的帳務和恩靜交接一下,從下個月開始,恩靜,你到‘阮氏’來實習,就接她的位置。”

    “什麽?”恩靜沒想到阮東廷竟然會來這麽一出,錯愕得不知所以:“可我不是學會計的呀!”初雲到英國時學的就是財會,可她在廈門唱南音,來香港後也隻在大學裏寥寥修過幾門聲樂課,這樣的資質到“阮氏”去任會計,豈不讓人笑死?“而且我也沒什麽經驗……”

    “你平時不是常幫媽咪做帳?”

    “可那隻是家裏的帳啊,‘阮氏’那麽大,光在香港就有三家連鎖酒店……”

    “那就從現在開始學,恩靜,財務部有一名資深的前輩,你就跟在他身邊學習,等上手了,再正式上工。”

    “可是、可是我沒有基礎……”

    “慢慢來,”他口氣溫和卻不容抗拒,頓了一頓,又說:“恩靜,我相信你。”

    一時間,恩靜竟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又聽到了這一句話——我相信你——他看著她,暗邃的目光隻定在她一人身上,在她臉上,在她眼中。

    一句話似有千斤重,一句“我相信你”,其實誰也不知道,並不止是表麵上的相信而已。在阮家上下十幾雙眼睛前,帶著篤定的神情,他說:“先實習,酒店裏會有前輩教你,恩靜,我相信你。”

    她還能說什麽呢?

    恩靜接的是初雲的班,做的自然是初雲從前的工作,比如員工的工資核算,比如“阮氏”的一部分成本支出。

    在企業內如此,在家中,媽咪見她連“阮氏”的帳都敢做了,便放開了手:“好了,以後這家裏的出入帳也讓你全權負責吧,媽咪就不再操這個心了。”

    一時間,裏裏外外的財務都落到了她這個“阮太太”的手上,於是自這個春末起,窸窸窣窣的聲音便從阮家大門外漫延至大門之內——

    “我們先生現在對太太可好了,家裏什麽事都讓太太決定!”

    “何止是家裏?連酒店的事也讓她插手呢!”

    你看,俗世人眼中的好,就是這樣了:他給你權力,他認你的地位,他手下的人全都要聽你的話,以此,阮太太坐實了“阮太太”的位置。

    至於那些細微的旁枝錯節,比如愛,比如男人對一個“女人”而不是對一個“結發妻”的溫柔,誰又在乎呢?

    阮東廷給恩靜安排的前輩姓楊,是財務部的主管,當初阮初雲留英迴來,到“阮氏”實習時,就是他帶起來的。

    謹慎如恩靜,硬是跟在楊老身邊學了兩三個月,才敢獨自接手“阮氏”的一部分帳目。

    可誰會料得到,已經這樣小心了,她所做的帳最後還是出問題了。

    這天在“阮氏”裏,有員工說恩靜將他的工資算錯了,比起之前二小姐給的足足少了五百塊。

    這是恩靜正式接手阮氏帳目的第一個月,她將那帳目重新核算了一遍:沒錯呀,底薪績效加班費滿勤獎,於是又將那員工喚進來,當著麵算了一遍。可那員工還不滿意,堅持說她的算法與初雲相差太大。

    原本恩靜以為這不過是一件小事,誰知這員工當天就忿忿不平,第二天,竟有三個同樣忿忿不同、同樣聲稱“被少算了五百塊工資”的員工和他一起來到財務室,一致要求恩靜重新核查工資。

    因為人多,她又仔仔細細地將四人的工資核算了一遍。可是——沒錯呀!連分連毫都算出來,完全沒錯!

    可當天下午,那幾名員工便一同坐到了財務部門口,將財務部的大門堵死。

    瞬時間,舉店震驚。

    這是做什麽?靜坐?示威?抗議?

    當晚阮東廷就將恩靜叫進書房裏:“你確定那幾個人的工資都沒有算錯?”

    “確定,我來來迴迴算了好幾遍了。”

    阮東廷沉吟,濃眉緊鎖了片刻,才下結論道:“看來,是故意滋生事端了。”

    “滋生事端?為什麽?”恩靜不解。

    他抬頭冷靜道:“人馬輪換,有時是會這樣的。或許這些員工之前受過初雲的恩惠,也或許,”他頓了下,目光陡然間轉冷:“就是初雲教唆的!”

    一股涼意從她背後森森然爬起——初雲教唆的?那個刀子嘴卻豆腐心的初雲?那個因為偷偷在廚房裝了監控所以被免職的初雲?

    可是,這麽做損害的可是“阮氏”的聲譽啊!就為了吐一口惡氣?就為了把髒水潑到她這個“大嫂”身上,值麽?

    “還在想什麽?”阮東廷原本正在審核一份資料,見她滿臉深思,以為恩靜正為員工鬧事而煩惱,幹脆闔起文件:“我明天會開除他。”

    “沒必要吧?”

    “怎麽沒必要?你剛上工就有人給下馬威,不處理好以後豈不是誰都敢爬到你頭上?”

    “可是,”她怎麽想都覺得不妥,“別人會不會說你公私不分?”

    “那不是更好?知道老板公私不分,那些聰明的才會知道老板娘得罪不得。”

    就像家裏的這幫傭人,前幾年看阮先生一點都不將阮太太放在眼裏,便一個個也不把她放到眼裏。

    想到這,恩靜輕歎了口氣。

    “怎麽?不高興?”

    她輕輕搖頭:“沒有。”

    阮東廷一麵盯著她一麵站起,長腿繞過書桌,來到她眼前:“不高興我這麽處理?”

    “沒有啦,隻是……隻是怕你會被人在後麵說閑話……”

    “為了我太太,被人在後麵念幾句不也挺好?”

    “啊?”

    “人人都說阮氏夫婦舉案齊眉。當先生的不維護太太,怎麽‘舉案齊眉’?”他說得一本正經,那嚴肅樣兒讓她幾乎要以為他是認真的,直到看到他眼底玩笑的星火。

    “哎,你這人……”恩靜的歎氣聲幽幽。

    “怎麽?”

    “連開玩笑都這麽不好笑。”

    “……”

    隔天恩靜在辦公室裏,左思右想著阮生昨晚的話——或許這些員工之前受過初雲的恩惠,也或許,就是初雲教唆的。

    不知為什麽,她想來想去總覺得不對,幹脆問老前輩:“楊老,初雲之前的工作情況怎麽樣?”

    “二小姐啊?說實話嗎?”

    “當然。”

    恩靜以為楊老這口氣定是初雲做事不認真,誰知老先生卻說:“說出來太太您別生氣,我絕對沒有拿二小姐和您比較的意思。但是,她做得好,是真的很好:原本就是專業出身,帳得做好不說,性子雖然嬌了點,可平日裏也能和員工打成一片,所以在她任職期間,”說到這,楊老頓了一下,一副“我真的沒有其他意思喲”的表情:“從來沒有員工因為工資鬧過事。”

    恩靜錯愕——和員工打成一片?這樣的初雲,還真和她平日裏看到的二小姐不太一樣呢。

    隻是這不太一樣的二小姐,當真會利用自己和員工的關係,教唆他們來鬧事麽?

    她不清楚,可另一廂,阮生已大概這麽認定了。

    一進辦公室,阮東廷便將人事處主任叫了進來:“那個帶頭鬧事的是叫‘王阿三’吧?多付兩個月工資,開了他。”

    “這不好吧?”主任看上去有些為難,“其實他也沒犯什麽大事……”

    “得罪董事長夫人不算大事?”

    主任愣在了那裏。

    殺一儆百,殺雞儆猴,上下五千年來管理者們最擅長的一招。

    可誰知道,這迴用在“阮氏”卻掀起了軒然大波。

    隔天秘書神色焦急地闖進他辦公室裏:“不好了不好了!阮總,昨天被辭退的員工竟然在酒店外示威啊!”

    阮東廷迅速下樓,就見那前手領了辭退金的家夥此時竟舉著個“還我公道”的牌子,帶著其妻其子在酒店大門口靜坐!

    “阮總,這……”

    “馬上找人打發掉他們,別讓事情鬧上報!”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大堂經理幾乎要哭了,“記者過來了。”

    恩靜怎麽也想不到事情會鬧成這樣。在酒店門口看到記者時,她當機立斷,叫來司機:“送我迴家!”

    是,現在能解決問題的,隻有阮初雲!

    其實那員工來鬧事的第一天她便要找她核對了,可初雲迴應給她的隻有冷嘲熱諷

    :“大嫂不是很厲害嗎?媽咪昨天還誇你上手快呢,怎麽?現在一點兒小帳就要來找我了?”

    冷嘲熱諷沒關係,關鍵是,熱嘲熱諷後還拒不幫忙——恩靜一想到她就頭痛。

    迴到家時向張嫂打聽了初雲的去處,張嫂說:“二小姐有客人呢,就在後花園裏。”

    走過去一看,竟是之前被她們從大陸帶過來的李阿姨。

    很明顯李阿姨過來的目的和她一樣:“初雲小姐您別顧著嘔氣啊,現在問題那麽嚴重,我早上去上班時,那王阿三可是帶了老婆孩子在酒店外示威的啊!原本念著同樣是大陸過來的,我剛到酒店上班時,他還會給我一些照應,可今天、今天就連我和他說話他都不理我了,情況好嚴重的!”

    “可真不是我教唆的啊!為什麽你們每個人都來說我?陳恩靜說是我交接沒交接好,媽咪也說是我的錯,昨天還被大哥臭罵了一頓……”

    “那現在就更應該馬上迴酒店!”恩靜冷著聲,插入兩人的對話裏。

    李阿姨一看來者是恩靜,頓時緊張了起來:“太、太太,我也是看事情太嚴重才偷偷跑出來,酒店的活都做好了,您千萬別計較我曠工……”

    恩靜擺擺手,現在沒空再去計較這些小事了。那任性的女子一看來者是她,就直接拉下臉:“又是你?昨天害我被大哥罵得還不夠嗎?竟然還有臉讓我去幫你?”

    “現在你還以為是在幫我嗎?”

    初雲一頓,恩靜又說:“連記者都鬧來了,阮初雲,你還以為自己是在幫我嗎?當真不顧‘阮氏’的名譽了?!”

    “什麽?”

    這下連李阿姨也吃驚了:“記者也來了?我剛剛出來時還沒看到啊……”

    恩靜冷了臉,不再說話了,隻那樣站著,看著初雲。

    可看了許久,見那女子還在自尊與現實中猶豫不決,簡直朽木不可雕,她冷聲朝身後命令道:“阿忠,載我迴酒店!”

    轉身就要離開後花園,阮初雲才終於如夢初醒:“我也去!”

    可,太晚了。

    三人匆匆坐了阿忠的車趕迴酒店時,情況已經又變了——方才出門時的報社小汽車變成了救護車,記者中又添了幾名醫生護士!

    “怎麽迴事?”恩靜沒看到阮東廷,拉住大堂經理問。

    經理真是快瘋了:“那三人不知剛剛吃了什麽東西,記者來了沒多久就稱肚子痛

    ,現在全都口吐白沫,送醫院了!”

    “什麽?”

    食物中毒。

    一事未平,一事又起。

    酒店外有三個倒下的人——王阿三、王太太,還有他們的孩子。半冷的來自酒店廚房的麵還擱在一旁,救護車和警察一同趕到的時候,那名偷偷將酒店剩食打包給他們當午餐的員工簡直要嚇傻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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