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化念,張世平掃視過周身十裏之內的每個角落。


    這座泥黎關上的城牆寬近乎三丈,兩側城牆沿著山勢修建,一直蔓延而去。


    大半響過後,張世平朝前輕輕一步,便輕身而起,越過了這座六七丈高的殘破城門,來到另一側,不急不緩地走到了黎山山腳處,整個人無聲無息地融入到土石之中,沿著怨氣與陰氣所匯聚的方向而去。而他所過之處土石皆如水般散開。


    直至斜行了數百餘丈遠後,張世平才從土石之中脫身而出,現身在一條幽深的山中隧洞內,洞中兩側的石壁上,滿布著形狀大小不一的冰藍與黑紅兩種晶棱石,這些晶石不時地閃過一陣又一陣的幽光,隱生涼意。


    張世平衣袖一揮,數道青光從袖中飛出,青霜劍如遊魚般在護持在周身三寸處,這才沿著石洞而行,一步便已數丈遠。


    在這途中,張世平並未受到什麽阻擋,悠閑似在自己後院行走,一路皆暢通。


    直至在這隧洞盡頭處,他見到了兩扇數丈高的青銅巨門才停下。


    門上各有一副極為猙獰的鬼物浮雕,且隱有一層幽光,顯然此地的陣法還在運轉,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失效。


    張世平剛想催動青霜劍去試一試此地陣法的時候,但下一刻這兩扇青銅巨門就訇然中開。


    入眼所見,裏麵是一處極為寬敞的石室,在最中央處擺放著一具已經打開棺蓋的青銅棺,裏頭一具渾身漆黑如墨的骷髏,正盤坐其中,露出了個骷髏頭來。


    在四周則不斷有帶著血腥紅光的怨鬼盤旋,灰黑陰氣繚繞於骨表。


    “這位道友看起來頗為麵生,不知該如何稱唿?”從這具黑骨之中傳出一道神識來。


    “元黎?”張世平反問了一聲。


    “想不到我元黎千年不曾在南州露過麵,竟然還有道友還知道我的名號,當真是讓人意外!道友若不嫌寒舍粗鄙,不如進來坐一會兒?我在此地修行了千年時間,幾不見人,一人也是無聊得很!”說完後,黑骨神魂之中傳出朗朗笑聲。


    元黎從棺內站起,在這骷髏頭顱下,此人全身的皮膚已腐爛殆盡,然而五髒六腑卻仍完好無損,經絡血管也一應俱全,胸口處的心髒正在一顫一顫地跳動著,將暗沉的血液輸送至軀身各處。他那已長了數寸長的黑色指甲,輕搭在了棺邊上,抬起腳緩緩地跨了出來,踩在了暗紅色的磚麵上,


    他一碰觸到地麵,這些暗紅石磚上便浮現出數不清的,形如人體經脈血管的詭異之物,不斷地順著骸骨攀附而上。


    而這時整座石室之中不知從何處刮起了陣陣陰風,在嗚唿唿嘯聲中,不過數息的工夫,元黎身上的血肉肌膚竟在這些好似血管的異物附著下,慢慢蠕動地生長了出來,最後甚至連頭發眉毛這些末梢枝節也一一具現,整個人的外貌軀身與常人無二。


    隻是元黎此人一頭的黑發就隨意地披散在背後,身上更是光溜溜的,不著半點衣物,但是他也不在意,大大方方地盤坐在棺木旁邊。


    張世平並未冒然進入,他站在門外,神色淡淡地看著對方說道:“太一守屍,三魂營骨,七魄侍肉,太陰煉形這等古法,本是精妙非凡,但卻讓道友用得如此陰邪詭穢,實在可惜了一門妙法正法!”


    “世間萬般法門,哪能皆如古時一成不變,墨守成規,自當順應時勢而修,不拘變化才是,這一點道友著相了!”元黎搖頭說道。


    在交談之時,張世平眉間的豎目靈光內蘊,欲將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家夥底細給看個通透,與此同時他神識也掃視著四方,注意了周圍的風吹草動。


    畢竟此地是這位元黎的洞府所在,對他這一個外人可不是什麽好地方。


    雙方你一言我一句,看起來都頗為放鬆,好似多年的老友一般,但是一個就是不出來,一個也不進去,僵持在了那裏。


    過了片刻後,張世平忽然笑了幾聲,輕輕跺了下腳,地麵上頓時隆起了十餘道,從中傳來了焦灼氣味。


    “道友不必如此熱情相邀,我站在此地就好了。”張世平不急不緩地說道。


    那元黎臉色暗沉,目光如利刃般盯著門外的張世平,強壓著心頭的怒意說道:“道友,到底是什麽意思。莫不是想壞我好事不成?”


    “道友勿急,我隻是想與道友坐而論道一番,或是三五日,或是一年半載的,元黎道友應該不會介意吧。”張世平眼眯著盯著對方,也不遮掩眼光中那股陰狠之意。


    在他肉眼所看,那元黎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修士,但是在那破邪法目之中,則是一個青麵獠牙的醜陋鬼物,而在那門內,一屋子的血穢之物將那青銅棺裹住,那元黎身軀一半隱匿在那汙穢血池之中,如千年樹妖般生長會不知多少根觸須,深深地紮在山體土石之中,吸吮著黎山之中數不盡的血煞與怨氣。


    這是周齊兩國在此地交戰幾百年,所戰死數百萬兵士的遺留之物。


    世上哪有不破的關隘。


    周齊兩國交界的這處泥黎關,之所以一直未被攻破,其中應該有這位元黎真君的幾分功勞。


    不過這妖物,真身多半也不是元黎此人。


    恐怕千餘年前,這位元黎真人在此地修行這門太陰煉形,出了些變故,半途暴斃而亡。而此地交戰不止,殞身後的凡人士兵冤魂與煞氣,恰好匯聚在地下,被這方青銅棺中所吸收,以致於裏頭的屍體生變。


    在一位金丹圓滿的修士肉身上,硬生生地誕出這樣一頭快成氣候的屍妖。


    自從張世平一進入山洞隧道中後,這頭屍妖應是有所察覺,自以為幻術了得,故而自作聰明地想布下空城計,或是將張世平嚇退,或是引君入甕。


    隻是可惜此妖卻不知張世平所修行的破邪法目,對這些魑魅魍魎幻象看得最是通透。


    哪能看不出這妖物終究隻是強行將這數百年來匯聚在洞府之中的怨煞,凝聚於一身,把自身修為提升至元嬰境界。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張世平雖然也不是鬥不過對方如今這狀態,但是能這時間越拖下去,對屍妖越不利,他自然是不著急。


    因而屍妖聽張世平這般說道後,臉色才頓時陰沉了下來,也明白了自身幻術迷惑不了對方,他猛拍了青銅棺身,怒聲說道:“道友是真的想打算兩敗俱傷嗎?”


    “都說了,道友何必著急?你既然之前想試一試,那不如也嚐一嚐我的手段?”張世平不惱也不怒,揮袖之間,數頭翅展丈許的黑炎火鴉,朝著屍妖激射而去,以作試探。若是能將此妖物逼出這方血池,沒了根基,那怎麽拿捏都隨他心意罷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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