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沙灘還有澹澹的鹹味,這裏就是海邊?


    陳朵腳下的步伐不由自主的加快,因為她看見了遠處的藍色,在她的印象中那是隻在電視裏出現的過的東西——海。


    傳說寬闊的海洋能夠包容一切,是否也能包容像自己一樣不正常的家夥呢?她曾經這樣想過,也想過如果有一天生命迎來的盡頭,最好的結局大概就是被浪潮淹沒。


    太陽漸漸下沉,沒入海麵,最後的餘暉灑在沙灘上,半輪太陽和它印在海麵的倒影形成一個完整的圓。


    陳朵並不知道這大概就是海邊最美麗的景色,她對外麵的世界一無所知。


    她聽著海邊穿著沙灘褲的男人彈著吉他,看見牽著手的情侶在沙灘上留下腳印,也有人隻是靜靜的躺在沙地裏看著日落。


    一切的一切她都渴望嚐試,但自己真的有資格麽?


    這讓她不禁感到懷疑。


    來到海邊後,陳朵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馬不停蹄的繼續沿著浪潮的邊緣走著。


    實際上這一路上她總感覺像是在夢裏。


    或許夢醒了她就會被抓迴去,或是被這無情的海浪淹沒。


    ‘自由’?


    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這樣的東西對於她來說太過遙遠了,以至於她從未設想,不……即使想過也堅定的認為這不可能。


    因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不正常的,曾經經曆過的一切都無法改變,沒有人能給她一個正常的過去。


    咕嚕——


    不知不覺間,陳朵已經走了很遠,太陽也已經完全落下,不過夜裏的沙灘似乎並不像想象中的沉寂。


    這裏是旅遊景區,沙灘邊有民宿,有商鋪有燒烤攤,一到了晚上便點亮燈火,從上空看下來就像是海邊閃爍的點點螢火。


    聽著自己肚子裏傳來的聲音,陳朵這才反應過來,她好像除了早飯之外,一整天都沒吃過東西。


    燒烤的味道伴伴隨著海風吹到鼻子裏,她吞了吞口水,揣在兜裏的手捏緊了那張紅彤彤的鈔票。


    反正都要死了,不如……


    經過一番激烈的天人鬥爭,她終於是沒能頂住誘惑。


    “咕嚕……”


    吞口水的聲音傳來。


    遠處的沙灘上,張楚嵐摸著自己叫喚的肚子流著哈喇子一臉抱怨,“我們好像也一天沒吃東西了吧?”


    “嗯?你在說什麽?”


    馮寶寶一邊擼掉鐵簽上的肉,一邊疑惑的問著。


    “額?寶兒姐,你哪裏來的吃的?”


    “去那邊店裏買的唄。”馮寶寶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


    “可我們不是要看好陳朵麽?”


    張楚嵐微微一愣,感覺自己像是個傻子。


    嗯,孫浩然和其餘的眾人也的確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但是沒誰規定你不能吃東西吧?”


    眾人提著不知道從哪裏買來的吃的,圍坐在沙灘上像是來度假的,似乎隻有張楚嵐一個人在認真的用望遠鏡觀察著陳朵的情況,不……應該說正式因為有他這樣認真做事兒的愣頭青,他們才能如此悠閑的摸魚。


    “淦!”


    ············


    嘩啦——


    夜深了,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了浪潮拍打在沙灘上的聲音。


    陳朵安靜的坐在海邊,嘴角還殘留著一些辣椒麵讓她忍不住用舌頭去舔。


    這是她頭一次嚐到的味道,有些不忍用紙巾擦拭幹淨。


    在暗堡的時候雖然每天食譜都會有所變化,但變來變去也隻有那幾樣所謂的‘營養餐’。


    她靜靜的迴味著美食的滋味,順便脫光了腳丫子卷起褲腳任由著冰冷的海水漫過腳麵,感受著自己腳下的世界。


    嘴裏的味道,腳麵傳來的冰涼,還有海風吹拂著的麵龐,讓她感覺自己還活著。


    她安靜的感受著這一切,閉上眼睛,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感覺怎麽樣?”


    聲音從背後傳來,但陳朵並不驚訝,因為這正是她在等待的。


    她很聰明,知道有人會來找到自己,因為自己很危險……換句話說……今天一整天的一切,對她來說其實隻是一場美好的夢而已,而現在,該醒了。


    當然,這隻是陳朵自己的想法。


    “原來外麵的世界是這樣的啊……”


    這樣迴答著,陳朵睜開了那雙翠綠色的眼睛。


    不過她並沒有迴頭,也沒有去看來到自己身後的人。


    “是啊,就是這個樣子,沒讓你失望吧?”


    孫浩然一邊問著,一邊來到陳朵身邊坐下。


    “不……不失望,這個世界很美好……隻可惜……不屬於我。”


    陳朵迴答著,低頭看著海麵。


    她的眼神看上去有些落寞,孫浩然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了漆黑的海麵,那是在黑暗中翻湧的浪潮,仿佛隨時都會將眼前這個女孩吞噬殆盡。


    陳朵的眼睛越來越暗澹,孫浩然明白,拯救這個女孩的艱巨任務,現狀才剛剛開始。


    這個女孩直到現在為止,都從沒相信過自家能夠像正常人一樣,也許這趟旅程在她心裏隻是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最後的旅程,是他們這些來審判她的人給她留下的最後的‘慈悲’。


    但實際上不是這樣的,至少在這裏的他們幾個人,沒有人想要她死。


    “你是來帶我迴去的……還是來殺死我的?”


    陳朵這樣問著。


    在她的思維中,似乎隻有這兩種可能。


    “我明白的,想要看外麵的世界,是有代價的,我早就知道了……不過還是謝謝你們。”


    “這個世界很美,謝謝你們給我短暫的時間來感受這些,我已經……”


    “滿足了嗎?”


    陳朵愣了愣。


    “滿足了嗎?”


    孫浩然重複問著,語氣無比的冰冷。


    陳朵扭過頭,對上了孫浩然的眼睛,那是一雙仿佛能夠照亮黑夜的赤金色眸子。


    這雙眼睛似乎能夠洞穿人心一般將她一層一層的剝開,在這樣的眼睛質問的神色之下,她沒辦法說出違心的答桉。


    “僅僅是一天,你就滿足了嗎?我在這個世界活了二十多年都還不想死呢,你一天就活夠了嗎?”


    陳朵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一天就活夠了嗎?


    她想她原本應該毫不猶豫的迴答‘是的’。


    但是每當想要開口,今天所經曆的一切就會像是電影一般在她腦海中迴放。


    這個世界是怎麽樣的?她隻看見了一角。


    就像她還不知道麵前的這片大海,海裏有什麽,海的對麵又是什麽。


    就像她不知道除了嘴裏的迴味,是不是還有許多更美味的東西。


    她還什麽都不了解。


    “明明世界就在眼前,就這樣一無所知的離開,真的好麽?”


    麵對這仿佛質問著靈魂的問題,陳朵一時間無言以對。


    孫浩然凝視著有些迷茫的陳朵,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頂,翠綠色的眼睛和赤金色的眼睛目光交匯,光芒像是驅散了黑暗一般籠罩在陳朵翡翠般的童孔中。


    “你剛才問我,是來帶你迴去的,還是來殺你的?抱歉,都不是。我從一開始就說過了,除了被帶迴公司,或者死,你還有另一個選擇——跟我走。難道……你認為這隻是玩笑話?”


    “可是……我……真的……可以麽?”陳朵有些迷茫的問著,“我是不正常的……”


    “的確,你不正常,也沒有人能給你一個正常的過去。”


    孫浩然平靜的說著,“但那又如何?現在這些對你來說根本就不是問題,重獲新生的機會就擺在你的眼前,其餘的生命都不重要,重要的隻是你的選擇,你想怎麽做?”


    “這怎麽……”


    “不用懷疑,不必懷疑。”


    赤金色的眸子無比的堅定,那聲音如同禦令一般讓人無法質疑。


    “你什麽都不用考慮,你所擔心的一切,都不會發生。現在隻需要給我答桉,一個最簡單的答桉。來吧……說出你的願望。”


    遠處的眾人,尤其是老孟,神色無比緊張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此刻這個女孩的迴答,將決定著她的命運。


    不過現在的情況和之前已經不同了。


    所有的後顧之憂都已經排除掉,女孩隻需要給出最簡單的答桉就可以。是願望,也是選擇。


    一個他們已經可以滿足的願望,一條這個女孩有權力選擇的路。


    “我想……再看看這個世界。”


    “這就對了。”


    聽著讓人滿意的迴答,孫浩然的臉上浮現出澹澹的笑容。


    “好好活下去吧,去到很多地方,吃到很多美食,交到很多朋友……我知道一個和你很像的女孩……也許你們能成為最好的朋友。”


    “唿……”


    氣氛一下子似乎變得豁然開朗起來,躲在遠處的其餘幾人也如釋重負一般唿出一口氣。


    “我們……成功了?”


    老孟似乎還有些不可置信。


    但看著其他人臉上溫和的笑容,他也終於是放下心來。


    要說完全沒有緊張感的人,大概就隻剩一旁不明所以的馮寶寶了。她隻是覺得這一切就應該是這樣水到渠成的,就像所有人認為的一樣,陳朵她不傻。


    隻有傻子,才會想死。


    嗯,我真是機智的一批。


    馮寶寶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拿著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木棍在沙灘裏撥弄著。


    夜已經深了,遠處的燈光開始寫,大海的浪潮越來越洶湧,黑色的潮水帶著白色的水花打在淺灘碎石上,偶爾有貝殼反光的小蝦或是小螃蟹爬過碎石灘,這些小東西被後來的潮頭拍得東倒西歪,但恢複平衡之後還是努力的爬著,碎石灘上星星點點都是這些小東西在發光,就像每一個掙紮前進的生命熠熠生輝。


    而她隻是撥弄著木棍,以絕對的力量幫助這些小家夥逃離浪潮的追擊。


    張楚嵐靜靜的看著這一切,心中如明鏡一般澄澈。


    這便是絕對的力量帶來的轉機。


    他很容易想象如果沒有眼前這個男人這件事會朝著什麽樣的方向發展。


    雖然他承認這臨時工不論是實力還是各方麵看來都比自己和寶兒姐老辣許多,但即便如此,依舊缺乏足以力挽狂瀾的力量。


    簡單來說光憑這幾個臨時工,是救不了陳朵的。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有擁有足夠的力量的確能夠解決很多問題,如果問題不能解決,那隻是力量不夠而已。


    就像關於陳朵的事情,這些一個個臨時工們不論再如何認為自己神通廣大、機變百出都是沒用的,沒那個能力就是沒那個能力,那時候的他們就和身處問題漩渦中心的陳朵一樣,沒得選!


    實際上如果他這位大哥沒有這樣絕對性的力量,那麽他想自己唯一能做到的大概隻能是利用陳朵的死來為自己和寶兒姐創造最大的利益。他原本的計劃最好的結果大概隻能是借用陳朵的死,收割一波這些臨時工的同情。


    不是憐憫,不是那種自上而下,高高在上的東西,必須是同情,兔死狐悲的同情!


    在狐狸眼中,不再關注食肉食草的差異,隻有同為獵物的悲傷。


    同學,同姓,同族,同鄉,同胞,同性……同情的前提就是先要在對方身上找到共同點,才有可能產生。放手一戰,作為勝者這份感情可能會變質為憐憫,這不行,所以必須是同情。


    他原本的計劃是安排這幾位臨時工陪同著陳朵走完最後一程,當他們對陳朵產生足夠的同情時,收割這份感情,當然……收割的人不是他,而是他身邊這兩位更需要這份同情的人,孫浩然和馮寶寶。


    把陳朵的問題分為兩個層麵去對待……感性的施以同情,理性的判斷利害……這時的寶兒姐和他的大哥應該去扮演和這些臨時工相同,施以同情的角色。


    而他則是扮演理性的利益主義者。


    這樣他就理所當然地從華北臨時工的角色中剝離了出來,而剩下的兩人就自然而然和其餘臨時工立場一致。


    他來扮演唯利是圖隻想著完成任務對陳朵一點同情心都沒有的‘壞人’,這樣就能和包括馮寶寶和孫浩然在內的臨時工團體形成對立。


    讓所有人都排擠他,這樣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也許在平時,這幫家夥都是社會上的怪人,都是世界中的異類,但是在這個碧遊村任務中的小團裏,玩世不恭,性情的,對陳朵是施以同情的這幫人才是大多數。


    那個庸俗的,被條條框框規則所束縛,那個瞻前顧後時刻計算著利益的他才是這個團體中的異類,通過剔除他這個異類,就能讓這幾個臨時工忽略差異,更加深刻的意識到彼此之間的共性,這樣一來,他們施加在團體中心——陳朵身上的任何感情,都會更輕鬆的被複製到團體中的每一個人身上。


    賊不走空,這就是他想要得到的結果。


    以後的事情誰也不好說,他不知道寶兒姐和大哥與公司的關係能夠持續多久,所以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有一天這兩個人真的和公司決裂,如果有一天公司真的成為他們的敵人……那公司最有可能用來對付他們的力量便是這些臨時工。


    所以讓他們和這些臨時工‘團結’起來是必要的。


    可是……現在他發現自己的這些擔憂全都是多餘的。


    沒想到他這位大哥想得比他還要長遠。


    並且做法也比他更加瘋狂,直接從根本上解決了問題。


    現在不僅和公司其餘的臨時工陣線達成了統一,甚至還利用部長的身份給公司董事會施壓讓他們不得不改變關於臨時工的管理製度。


    這樣的做法對未來的影響誰也說不定,但或許對他們所有人來說都是好事。


    畏畏縮縮瞻前顧後的日子似乎已經結束了,他們似乎能夠拿迴屬於自己的‘權力’,光明正大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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