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從開著的窗戶裏照進臥室,映亮了簡單的陳設。擺設的整整齊齊的書櫥,一張東西擺放有條不紊的寫字桌,剩下的就隻有睡眼惺忪躺著的主人了。

    布雷德昨天晚上——或者說今天淩晨,兩點鍾才迴到自己的房間裏。當然,為了不把熟睡的菲茜婭吵醒,他走的是窗戶。

    雖然精神已經十分疲憊,但也不是所有人半夜出去殺了個人——雖說那人是罪大惡極——之後迴到家沾上枕頭就能睡著的。布雷德粗略地估計自己大概到淩晨三點半左右才入睡。

    他坐起身,盡力將對焦了視線,看了看鬧鍾,時間是七點零三分。原定是七點鍾起來的,稍微遲了一點。

    用沉甸甸的身體在數秒內穿戴好了衣服,上身穿著帶帽的絨衫,白色的運動鞋是製服以外跑起來最舒適的選擇。

    他順著樓梯向下走去,聽到了廚房那邊傳來的男女年輕人的聲音。這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了,家裏少了艾布特以後帕克每天幾乎都一大清早就來陪菲茜婭,早飯也總是他們一起準備的。

    說實話,布雷德心裏是很感謝帕克的。他自知自己這個哥哥很不稱職,在菲茜婭失去父親、最需要他的時候總是不在身邊,是帕克的陪伴讓她能夠成功渡過這段艱難的時期。

    “什麽?你是說那個慈善家的威爾遜?菲斯克先生嗎?”菲茜婭震驚的聲音讓布雷德的腳步停在了倒數第三級階梯上,側耳聽著。

    帕克的聲音響了起來:“對,他昨天晚上被人謀殺了。今天媒體應該就會報道的,我昨晚聽警方的對話頻道的時候聽見的。”

    帕克和電影中一樣,有一台專門監聽警方對話以確定他巡邏路線的收音機,所以他在某些方麵的消息上比媒體要靈通一些。

    菲茜婭壓低了聲音:“那麽......你去看了嗎?那位先生的屍體?”

    聽不見迴應,布雷德猜測帕克應該是點了頭。

    “很慘。”帕克隔了一會才說,“他被人從一百層以上扔到了自己的轎車頂上。”

    “天啊!”菲茜婭驚唿,“是誰......對不起,我實在是想不通。什麽人會想要殺死這樣一位大慈善家?我是說......他是個好人。”

    “是啊,他是個好人。”

    接下來,兩人都沉默了。

    布雷德平靜地聽完了他們的對話,之後才繼續走了下來。

    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犯罪帝王威爾遜?菲斯克死了,作為一個當世罕見的好人而死。而這個隱藏在黑暗中伸張了正義的人,則是殺死這樣一個“好人”的兇手,恐怕大多數人都會這麽認為吧?

    但人們怎麽想,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做這件事的人能夠問心無愧,自己做了一件正確的事。

    “哥?”菲茜婭注意到了下樓的哥哥,放下手中的活靠了過來,“你什麽時候迴來的?我昨天一直等你等到睡著也沒看到你迴來。”

    布雷德愧疚道:“對不起。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氣,自從父親......走了以後我完全沒有盡到應有的責任......”

    “你在說什麽呀,哥。”菲茜婭瞪大眼睛道,“你才是那個應該被關心的啊。

    我知道爸的事讓我們倆一樣不好過,但是彼得這些日子一直陪在我身邊,無論什麽時候我都有能夠傾訴、能夠依靠的人。但是哥你沒有,你總是......獨來獨往,不跟任何人說任何事。這樣的事在心裏憋多了,會讓人壞掉的。”

    布雷德看著菲茜婭那青翠的眸子,心底泛起了感動的波瀾。

    “所以讓我們幫你吧,哥。”

    布雷德微笑著,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搖了搖頭。

    “我猜我就是與眾不同。”他半開玩笑半認真說,“我很好,謝謝你,菲茜婭。”

    然後他又轉向了帕克:“也謝謝你,能花這麽多時間陪她。”

    紐約的街區今天出乎意料地熱鬧,也許比平常的每一天都熱鬧。

    隨便走在任何地方,四處都是遊行的人們。

    就像是被壓抑久了的人們商議好了的爆發,所有人都選擇了在這樣的一天裏走上街區,以古老而有效的遊行方式來展現群眾的力量,將民主化為自己最堅固的武裝戰鬥。

    城市的每一寸空氣都被憤怒點燃,急劇地升溫。憤怒、不滿的情感如同傳染病般迅速蔓延,在空氣中摩擦起火使得氣溫直線上升。烈日仿佛也要為他們推波助瀾,將大地烤得像一個蒸籠,騰升的熱氣更點燃了不滿的情緒。

    這是一場史無前例的規模,似乎整座城市的所有人都被卷入了這場盛大的宴席,大家全部都跑到了街上,把街區堵得水泄不通。

    為什麽會這樣?人們為了什麽而暴動以致於全民遊行?

    這就是今天的遊行最為古怪、讓人無法理解的地方了。這並不隻是單單一場的遊行,而是遍布全城的很多起遊行的並發構成的大格局。沒錯,他們每一個人群的目的都不一樣。有人打著減少稅收的牌子,有人高唿著某官員應當下台,甚至有些閑人打著“盡早取締複仇者”的牌子。

    沒有任何約定,但是這所有的隊伍都選擇了在今天暴走。全紐約的警員甚至預備警員都被調動了,防暴警察像賣菜大媽一樣隨處可見,但人手還是完全不夠用。

    就像是,有人給這座城打了一劑興奮劑。

    布雷德雙手抄在褲袋裏,沿著曼哈頓下城的人行道,走在吵鬧、混亂的人群之中。這唯一的一個和周圍任何人都沒有結成一派的青年顯得是這樣格格不入。

    走在街道上,布雷德感覺就像走進了負麵情緒的大雜燴,無處不在的怒火和喊聲,每一個人都試圖把最憤怒的一麵表現出來,傾瀉到那些維持秩序的警察身上,以此來表現自己的無所畏懼,一次來作為偽裝自己心靈的麵具。

    透過麵具,布雷德能夠感受到,名為恐懼的情緒在蔓延。所有人都在害怕,本來隻是生活中點點滴滴小事,卻忽然被什麽人成倍地放大了,一切的恐懼被點燃之後,人們對抗恐懼的方法就是團結起來,走上街高舉著牌子來告訴自己無所畏懼。

    但這也掩蓋不住那濃濃的恐慌。

    無視了身邊所有混亂之中的人,布雷德穿過鬧嚷著的人群,感受到了明顯的異樣,就好像所有人都沒來由地對著什麽即將到來的東西恐懼。暴動就像是阿貓阿狗在地震之前感受到什麽的時候反常的表現。

    這是災難的預兆。

    一夥黑人手裏提著棒球棍的大漢跳了出來,囂張地大叫。為首的那個黑人壯漢攔在布雷德麵前,像個舞台上演醜角的演員一樣叫嚷。他語速太快,同時又混雜著不知哪裏的口音,無法準確得知他說了些什麽,隻大致確定他似乎是對黑人在美國的待遇仍然不滿之類的。

    當然,這平時成不了對大街上一個路過的白人男性動手的理由。

    但是今天不同。

    黑人壯漢高舉起棒球棍,怪嚎著一幫當頭砸下。

    一瞬之間,神速的領域不自覺地開啟,就連棒球棍刮動的氣壓和風刃也被絕對的神速領域停住了。布雷德看著這根棒球棍以龜速向著自己砸落,甚至來得及研究那個大漢手臂上繃緊的肌肉,還有那張竭力表現得猙獰得臉。

    但從漆黑得瞳孔深處,還是不可能掩蓋住那股發自心底的恐懼。

    布雷德輕描淡寫地一側身,腳步似乎“不經意”地在黑人前進的路線上一絆,那個壯漢當即摔了個狗啃泥。

    幾人都沒有看清這個小子的動作,隻當是頭兒的失誤,紛紛揚起了手裏的武器衝了上來。

    瞳孔中電流一閃,胸口刺向自己的一把匕首,背後迅速臨身的鋼管,還有兩根棒球棍,都如同放慢鏡頭一樣緩緩接近。

    他盡量把身手控製在人類能夠達到的速度內,雙手鉗住一隻提著棒球棍的手的手腕,整個人從那家夥腋下鑽過,過肩一摔將這家夥摔倒在地。然後他撥動了另一根棒球棍的方向讓其很不巧地和那一截鋼管相撞,一記掃堂腿將兩人接連放倒。

    最後他反手奪過刺來的匕首,單手製住了對方的關節。

    布雷德獲得超級速度以後讀過了大量的書,對人體結構的了解可能還要超過專業的醫師。他的手指正扣在這個年輕些的黑人的手骨關節處,稍一用力這人就慘嚎不斷,匕首掉落在地。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的......”

    這個人鼻涕眼淚一齊流出,先前偽裝自己的憤怒蕩然無存,心底真實的恐懼如決堤洪水而出,全部流露在了臉上。

    布雷德隻要稍微一發力,就能夠廢掉這隻手。

    但他沒有這麽做,而是鬆開了對方,默默地看著這幾個被打得屁滾尿流的家夥落荒而逃。

    因為沒有必要,這隻是一群生活被壓迫了太久,受驚試圖以可笑的方式證明自己的勇氣、保護自己的人。

    就像曾經的自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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