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壩的麻煩算是交待過去了,除了西馬莊一共七家村子350石糧食,若不是有了夏米莊那批糧,這次的風波不以血腥鎮殺一翻,是不可能消停的。


    隻是地主家有了餘糧,也沒這般白送之理,陳老爺可不是好說話之人,方景楠不明所以,奇問道:“他們身上可抽不出啥油水,幹嘛要對他們這麽好?”


    陳有富小眼一瞪,道:“這都不明白?這懷仁縣是咱們的根基所在,就算你瞧不上他們身弱體虛征不成兵,可多種出些糧食也是好的,雖然那些糧食不是咱們的,但他們有糧吃,餓不死,成不了亂民之勢,少去一些兵禍不是很好麽?”


    “而且,”陳有富頓了頓,賊兮兮地道:“若是不給他們一點好處,他們眼紅咱們,明裏打不過,暗地裏偷偷放火燒咱們莊稼,事後殺光他們又能怎樣?”


    好吧,方景楠徹底懂了。對於古人所謂的鄰裏和睦,再次有了深刻理解,太重要了。


    ###


    地裏的事方景楠不懂,一切聽陳有富的。


    村鄰之間的風土人情,方景楠也不懂,還是以陳有富為主。


    後金已在叩邊,每日裏烽煙不斷,消息卻是不多。陳山河早已迴去鎮河堡,雲岡堡屬於緩衝之堡,路治助馬堡那邊發出的參將命令是嚴整以待守好軍堡。


    鎮河堡處在要衝之地,相對軍事信息要多一些,又一日,迴去收集情報的陳山河終於是快馬而迴,沉眉斂容。


    “冷笠,通知所有人開會。”方景楠下令道。


    半個時辰之後,陳家老宅後院,還是那間陳老財主準備上吊的內室,一眾人等齊聚一堂。


    軍紀官冷笠,戰兵隊孟鐵柱和趙大壯,輜重隊趙二和副隊鄭飛,炮隊丁吉,馬隊張傳宗、牛有德、炎洗,鎮河堡百戶陳山河以及陳家村老財主陳有富。


    方景楠道:“山河兄,先給大家介紹一下情況吧。”


    “好的。”


    陳山河沉聲道:“助馬堡前營哨探與十日前發現後金大軍,約有一萬多人,附隨的還有五千蒙古人,各類旗幟不明。


    後金駐紮點就在關外七十裏岱海一側的涼城,從涼城往關內走,適合大軍行軍的口子有三處。從西往東數分別是鐵山堡,殺胡口堡,以及助馬堡。


    七日前,消息傳迴關內,五日前,三處關口都出現了後金的蹤跡,烽火燃遍了大同鎮。”


    方景楠問道:“對此,朝延這邊是何反應?”


    陳山河道:“由於敵情不明,巡撫葉廷桂與兵備道竇可進大人意見並不統一。葉巡撫主張率軍支援阻敵與關外,而竇大人卻認為,敵虜主攻方向不明,支援哪一處軍堡都不合適,大同鎮城可調動的兵馬不過萬許,若同時支援三處則顯得兵力不足。而且,萬一支援失敗,大同鎮城又兵力空虛,若被後金趁虛而入,代王府邸可是在鎮城裏麵的,親王若有個閃失這責誰也承擔不起。”


    方景楠迴憶了一下,這個巡撫葉延桂與竇可進他確實沒聽過,也就說明這兩人在明末的曆史上,估計混得也就是這樣。


    “不過這個葉延桂膽子到是挺大。”方景楠低喃了一聲忽問道:“這種高層決策過程的詳情,邸報裏不可能有吧?”


    陳山河臉色一正道:“邸報中確實沒有,但也不是在下憑空猜測,而是鎮河堡操守薑建勳大人跟我說的。”


    知道方景楠肯定不知道薑建勳的身份,陳山河又解釋道:“他是邊鎮將門薑家的子弟,其族內有薑讓為陝西榆林總兵,薑瑄為山西陽和副總兵,薑瓖為榆林衛參將。”


    “等會?”方景楠頓了一下道:“薑瓖?”


    陳山河道:“據說薑將軍作戰兇狠,是位敢戰之人。”


    方景楠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道:“你接著說。”


    這個薑瓖很有名,方景楠聽人說過,這人在幾年後大同總兵王樸死後,接任了大同鎮的總兵一位,打架兇不兇狠他不清楚,他隻是知道李自成來了大同後,他投降了李自成,後來滿清進來後他又投降了滿清,投降沒多久吧,他又選擇自立與滿清對著幹,是個有故事的人。


    陳山河道:“就在今日,後金的主攻方向已然清晰,他們正在全力攻打鐵山堡。葉巡撫已經派總兵王樸大人率三千驃騎前去支援,後續步營也在整備待命,不過我聽薑守備說,兵備道竇大人糧草支應準備的很慢,估計沒個十天半個月的,步營出發不了。”


    “哼!”


    方景楠冷冷地哼了一聲,自打看到上次後金進攻蒙古一事朝廷的反應後,他便不再對明末的官僚抱有幻想。


    “鎮城那邊對各軍堡都有什麽指示?”方景楠問道。


    “除了各副總兵、參將、遊擊等各將軍的親軍在準備外,其它各軍堡都以守備堡壘為要。”


    嗯,方景楠點了點頭,這些文官也不算是瞎子,對於大同的各兵卒的情況還是清楚的。


    從編製上說,大同鎮城有七萬兵馬,拋開空餉缺額的兩萬人,真實人數應在五萬左右。


    這五萬人裏,大同鎮城就有駐兵一萬五千人,裏麵包括了一個總兵,八個遊擊將軍。


    鎮城之外,還有一個副總兵,八個參將,五個遊擊將軍分駐在其它重堡要城,兵力約有一萬多人。最後剩下的兩萬人,則分布在其餘近六十個軍堡之中。


    以雲岡堡為例,實員一百多兵卒,但除了操守鄧琳的十幾個家丁外,就隻有坐堡官王百戶王世昌的那六七個家丁,其它全是老弱病殘。


    方景楠相信,其它屬於極衝要衝之地的軍堡就算比雲岡堡要好,那也好的有限。如此六十個軍堡加起來也就一千多人有野外交戰能力,而且各有從屬,與東虜野外作戰就是送死,做為核心防守力量守好軍堡就算立有大功。


    “情況大家都清楚了吧,”方景楠道:“現在我們討論一下,在這場國戰當中,我們莽字營當有何作為。”


    大家皆沉默起來,莽字營能打的也隻是兩隊戰兵,加上張傳宗的二十來人的騎隊,雖然精銳但也就五十人,想有什麽作為?


    既然是頭腦風暴,那就得大家說話,別管有效無效,能開口就是勝利。


    方景楠拋磚引玉道:“要不,我們尋一處佳地,設個埋伏,就像上次……咳咳……反正就是打個伏擊戰,如何?”


    張傳宗臉上一紅,道:“後金兵是旗主製,每旗下分五個甲喇,每個甲喇1500人,又分成五個牛錄,每個牛錄三百人。


    一般而言,他們劫獲一地的時候,會以甲喇為單位,搶一處莊堡為營地,然後再以牛錄為單位四散各地搶劫。”


    方景楠點頭道:“他們一般出去打劫都是一個牛錄三百人,就算設下伏擊,我們人少也打不過,是這意思吧?”


    張傳宗點了點頭,這時陳山河補充道:“他們一個牛錄分有四個小隊,名為達旦,每個達旦是80人,頭領為拔什庫。行動時是以牛錄為單位一起出發,返迴時也是以牛錄押送物資返迴,但是劫掠的過程中,他們每個達旦會保持幾裏的距離,分開行動的。”


    陳山河知道方景楠想法比較多,於是介紹的更加詳盡一些。


    方景楠應道:“嗯,但就80人,正常情況咱人少也打不過,對吧。”


    想了想,方景楠道:“那你們覺得,咱們正麵作戰能打贏多少?如果伏擊戰又是多少人。”


    怕大家不敢言,方景楠又補充道:“老規矩,討論階段隨便說,說錯也不用負責,吹牛也不用負責。”


    孟鐵柱笑道:“嘿,咱們不是與後金交過手嘛。簡單來算,五打二算平手,我們有五十個人,遇到他們二十人時勝負不好說。”


    陳山河沉聲道:“遇到二十人我們會有小敗,因為二打五是平手,但二十人打五十就得看誰更精銳了。”


    方景楠道:“顯然他們更精銳吧?”


    孟鐵柱道:“伏擊的話,如果有火器與地形的幫助,我認為五十對五十沒有問題。甚至再多一點,遇到一個80人的達旦隊伍,我們也不會輸。”


    張傳宗補充道:“但是也絕對不可能殲滅對方,至少會跑走一半人,如果他們願意逃跑的話。”


    在這點上,大家交流了一下,認知都差不多。


    方景楠總結道:“你看,方向不就清楚了嘛,我們隻能打伏擊戰,而且對方人數不能超過五十。”


    接著眾人圍繞著打悶棍,下黑手的方向討論起來。


    可惜有效的方案也不多,後金兵作戰經驗豐富,也沒有那麽多漏洞可尋。而且很多方案裏麵都需要用到誘敵深入,調虎離山等各種迷惑對手的先決條件,堂堂證證打伏擊的辦法不多。如果對手沒有上當,反噬起來莽字將損失慘重。


    見討論的差不多了,方景楠唔了一聲道:“目前來看,隻有在他們劫掠完後,利用小隊押運迴營地的過程中,設下埋伏打他們一個出奇不意了。”


    陳山河道:“是的,頂多也隻是打殺一翻,砍點人頭報功就得立即撤退。因為他們相距最多十裏,快馬一柱香的時間就能傳出消息,我們沒有時間搬運他們打劫來的物資,之後還要麵臨他們的圍追堵截。”


    方景楠平靜有力地道:“沒錯,雖然收獲不大,風險又很高,但是身為漢家男兒,我們絕不能坐視東虜劫掠橫行卻無所作為。”


    眼看這就要下發命令了,眾人皆是正襟而坐,就在這時,一直沒怎麽說話的趙大壯,忽然期期艾艾地道:“呃,我有一個想法,或許可以收獲很大又沒那麽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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