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州城南巷,何府。


    一個女郎氣衝衝的從書房離開。


    屋裏人從窗口看著她遠走的背影,不禁歎了口氣:「俗語有雲,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吾此刻倒是體會到張子壽說出那句‘無心與物競,鷹隼莫相猜"時的滋味咯。」


    一旁於案前站立的人聞言,畫著行雲流水圖的筆尖兒忽而微微一頓,當然,也僅是這一頓,旋即,他便手腕輕轉,頭也不抬地,隨手將原本是墨點的瑕疵變成向著晴日飛翔的雁群。


    ……


    何想意帶著不滿和怒氣,迴到閨閣繡房,潦草地拿起繡棚胡亂地在繡好的蓮蓬上紮了幾針,往常讓她自傲的配色和針法,此刻看來卻讓她格外煩躁。


    跟前兒的丫頭見她這樣,剛想上前勸說,就讓她按捺著怒氣的一聲「出去」給嚇走了。


    她好容易殺出重圍,榮登巡撫取材榜,雖不是一等前三名,卻也不曾掉落十名之外,眼瞅著有了接觸巡撫的機會,可家裏卻非但不替她感到高興,反而讓她準備嫁人?!


    聽到這消息的刹那,她怔愣在了原地。


    那一刻不管是次兄何想規一副歸隱高人做派、自顧自的揮舞著畫筆,還是長兄何想責一副苦口婆心、為她著想的模樣,都成了不盡的諷刺。


    「你這是怎麽了?」何想意滿腹怒意無處宣發之時,長姐何想容走了進來。


    「……」何想意有些恍惚地看著一臉關切的姐姐,頓時,憋了許久的兩行珠淚滾滾而落。


    「你隨我來。」何想容見她這樣,輕歎一聲,也不急著勸說,隻是握著她手腕,朝院裏花亭而去。


    直到她們在視野開闊的亭子裏落座,何想容才說:「曾祖母出自固原朗氏嫡支,這樣仔細算來,京都靜王府那兩位郎君……和咱尚未出五服呐。」


    何想意聞言沒吭聲,何想容見之,也不強求於她,自顧自地說著:「偏偏咱們這兩位兄長,又都曾跟京都那位貴人有過露水姻緣,隻不知被關在外苑裏的小郎君,有沒有咱們的親侄兒。」


    何想意聽到這兒,嘴角撇起一抹嘲諷:「前些時候,那倆人還首鼠兩端,想要奇貨多居;這會子就惦記著兩頭下注、忙著狡兔三窟了!隻可憐了你我姊妹,成了他們手裏的棋子,給他們容錯呢!」


    何想容頓了頓,沒有就這個問題多言,隻是繼續輕語:「可偏偏,現在的局勢裏麵竟多了溫世言這個美玉……他既是靜王妃的表兄,又是永平公主的第二任駙馬,更是前齊宗親,雖說改了姓,可他家族於齊州諸郡極有聲名。


    據說靜王妃與二子迴京之前,一直受他資助照顧;而他和永平公主生養的一對兒女,曾經養於鴻安長公主膝下,於一眾兄弟姐妹間,最受鴻安長公主喜歡。


    和這樣的人比起來,咱們那兩位兄長的優勢,就好像是熒光之於日月……可偏偏就是這等不顯優勢的優勢,卻讓溫家對咱何家有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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