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遠喧閣裏,一身素裝的盛菡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丁嬤嬤,黑黝黝的眸子有驚有懼。


    自禦駕出京後,這個由皇後托付的嬤嬤就安靜得很,若不是她記著,就憑著嬤嬤極低的存在感,隻怕閣裏誰都想不起她來。


    就這麽個平時隱形一般的人,今兒天剛黑下來,竟就跑到自己跟前兒一通胡說。


    盛菡努力忽視刹那間翻湧的情緒,狠狠地盯著她:“嬤嬤就算不滿,也不當亂說!遠喧閣雖僻靜,卻不是可以亂開玩笑的地方!你今兒的言語,本夫人隻當沒有聽到!你要曉得,你剛剛的言語若是傳出,可不僅僅是大不敬之罪!你摸摸自己的脖子,能不能擔得起九族安危!”


    丁嬤嬤遭受怒斥也不生氣,似乎盛菡的反應早在她的預料之內。


    “卓文夫人如何以為奴是逞口舌之快?”丁嬤嬤臉上露出大仇得報一般的笑容,上上下下打量著盛菡,腰板兒愈發的挺直,“奴若是沒有把我,怎敢這般言語?


    若是卓文夫人您不信皇帝已經賓天,那你隻管等著聽信兒就是了,隻不過皇帝即使不曾立儲,有慧王在前,楚王他隻怕難有勝算!


    卓文夫人您若是能坦然接受這等結果,那奴無話可說!隻是奴要提醒您,楚王早已不是昔日的楚王,現在他的心尖尖兒可是那個名為詠棠的陳家女郎。


    即使楚王僥幸登基,也和您這個先帝名下的妃嬪無有關係了!”


    盛菡聽得心怦然直跳,一股熱火般的不知名情緒在她胸腔裏翻江倒海。


    “本夫人無兵無權,在這皇宮裏就是個背景板,縱然想要從龍,也是有心無力。”盛菡強忍著意動,努力保持著平靜。


    自從她讓景和帝關在了遠喧閣,隻有開始那段時間她在不停地憤然怨恨,待度過那段難熬的時間,她漸漸學會了成長。


    所以,即使她此刻已經激動得十指顫顫,她仍不緊不慢的籌措著砝碼。


    “卓文夫人能幫到哪步,奴不清楚,不過奴卻知道,若是楚王落敗,卓文夫人您隻怕是要考慮來世了。”


    “大膽!”盛菡麵色一變。


    丁嬤嬤笑出聲:“卓文夫人您很不必對奴色厲內荏,奴此刻敢跟您道出實情,就是因為清楚咱們才是一條戰線的。


    皇後在潛邸時,就和安貴妃關係莫逆,皇後無子而安貴妃有子,雖說哪個皇子繼位,皇後都是母後皇太後,可是朋友的孩子上位,總好過對手的孩子繼承,對不對?”


    盛菡沒有言語,雖說她對丁嬤嬤的話保持質疑,可腦海裏卻迴想著楚王和她恩愛甜蜜時說過的事兒,他……似乎提及過皇後和他母妃的關係不錯。


    “這和本夫人何關?”盛菡強忍著衝動,挪開了視線,“你也說了,楚王早已移情,本夫人即使從龍有功,怕是在楚王心裏也比不上陳家那個女郎!”


    “可是若卓文夫人不幫……盛國公府幾百年累積的清譽和家財隻怕是要歸國庫了!”


    “你!”盛菡又驚又惱,直覺對方拿捏著她的把柄。


    可是,她從未在皇後和丁嬤嬤麵前肆意妄言過!


    所以,對方眼底的篤定……來自何處呢?!


    丁嬤嬤看看天色,也不和盛菡兜圈子了,冷哼:“卓文夫人您猜猜,皇後和奴深居皇宮內院,是怎麽和外界聯係上……”


    “皇上該不會是你們刺殺的吧!”盛菡隻覺自己好像知道真相了!


    她麵容煞白的倒退幾步,張嘴就要喚人。


    “卓文夫人,奴勸您最好不要大聲喊叫!”丁嬤嬤卻趕在她出聲前,低喝,“奴敢隻身留在皇宮,就已做好最差的準備!不過奴勸您一句,若是您還想活,就不要隨意聲張!


    畢竟若不是您幫忙傳遞信息,皇後和奴也不能這樣輕易就聯絡上舊人了!”


    盛菡聽著丁嬤嬤帶笑的言語,隻覺若墮冰窟!


    腦海一陣電閃雷鳴後,劃開了記憶裏的迷霧。


    “楚王!你們利用楚王!”盛菡雙唇都在顫抖。


    那時楚王薑瑜銘還滿心滿眼都是她,為了能和她聯絡上,他不惜和皇後往來。


    這裏麵最可能的就在那一封封送出去的信上!


    “卓文夫人啊,您話不要說得那樣難聽!大家互惠互利而已,何來利用之說?”丁嬤嬤笑得和善,那樣子,竟和盛菡第一次見她時一樣。


    “互惠互利是雙方協同……可你們在我和楚王毫不知情的時候動手腳!這,不是利用,又是什麽?!”盛菡複雜的看著丁嬤嬤。


    她竟不知,讓人算計的滋味竟是這般苦澀!


    “好咯!您糾結這些有何意義?”丁嬤嬤的耐心顯然沒有那麽高,擺擺手,打斷了盛菡的質問,“再說了,您蒙在鼓裏不假,可您怎知楚王確不知情?!”


    “……”丁嬤嬤這不知真假的言語,卻精準的擊中盛菡。


    她的確不能保證。


    “卓文夫人,這識時務者為俊傑啊!”


    “你們看上本夫人什麽了?”盛菡表情變幻,好半晌終於才緩和下來。


    “夫人既然問了,那奴也就不客氣了,隻是想借盛家的虎符一用!”丁嬤嬤眼眸綻著精光,看向盛菡時,她更是激動。


    “……虎符?!”盛菡怔怔之後,笑出了聲,“虎符?!那是本夫人配拿到手的嗎?!”


    “更何況,盛家早不掌兵,之前便要退還虎符,隻是先帝不準,後來先帝令工部重擬了新的兵符,因此原先那對舊虎符才作為禮物賜給盛家。”盛菡扳迴一局似的嗤笑,“莫說本夫人沒本事拿到虎符,就是拿到手,你們也用不上啊!”


    “用不用得上,那就不是您擔心的事兒了。”


    “我弄不來虎符!”盛菡猶豫片刻,目光掃過臥室,閉上了眼睛。


    丁嬤嬤卻不讓她置身事外:“奴聽說,夫人幼時體弱,時常驚醒哭泣,老國公不想令祖母驚憂,故而派人遍尋高人,後來還是寧安寺的高僧建議將虎符置於枕下……夫人,後麵的無需奴多說了吧?”


    “原本那對虎符早已還給祖父。”


    “可令尊當時不是另打了一對兒仿製虎符給您?”


    盛菡沒想到丁嬤嬤將她的事情摸得門兒清,不由明悟了:“皇後謀算已久!”


    “奴不想和您討論皇後謀略,奴隻想夫人您親手將那對仿製虎符交予奴手上。”


    丁嬤嬤的語氣不像之前那般強硬,可她帶來的壓迫感卻更甚之前。


    盛菡定定的和她對視半晌,忽而放鬆下來:“那你們能給我帶來什麽呢?”


    丁嬤嬤笑了。


    有所求就好!


    “近日必亂,亂戰之間,消失個把女郎亦是正常……夫人,您看怎樣?”


    “可!”盛菡滿意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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