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待君以誠兮,君待我以虛;君見我生煩兮,我見君歡喜。】


    摸魚迴來的盛向潯剛要進正廳,就聽到二女兒盛蒽語調婉轉的說著飽含辛酸和怨艾之意的詩句,登時悄悄縮迴了那條已經邁進正廳的腿,悄麽兒的用帕子擦了擦額角剛剛冒出的冷汗。


    他自認是個有父愛的人,要不然也不能聖上問他要何獎勵時,他說希望翰林院可以多給些假期,好讓他陪陪妻兒。


    可他滿腔父愛在二女兒的詩性麵前,卻猶如小舟遇上巨浪,綿羊遇見豺狼!端的不是對手!


    剛剛蒽姐兒念的詩句,他不用猜就知曉是她做的,當即就喚醒了之前被她寫的二百一十五首詩所支配的恐懼!


    好家夥,那可是二百一十五首詩啊!


    哦,現在加上剛才的那首,應該是二百一十六首了!


    可這丫頭學寫詩才不過倆月!


    誰能想象他每日裏被閨女圍著要他解析她詩句的苦楚?


    當然,他不是說閨女寫的詩不好,那些各種各樣的小詩裏,很有一部分是有些水平的,而且大多的詩文都透著股靈氣,這些足以說明蒽姐兒於作詩一途上有些天賦。


    可是再有天賦,才學倆月的孩子也寫不出比肩盛唐傳世的詩文啊。


    他考學的時候都不曾逐字逐句分析那些詩章,更不曾繞著彎兒的誇獎!


    想到要是讓蒽姐兒瞧見自己,說不得又要被歪纏著誇她,盛向潯心裏原本打起的退堂鼓的鼓點兒愈發的急促了。


    風緊扯唿!


    至於被閨女纏著的媳婦兒……盛向潯很有信心的想,她那麽聰明,十有八.九會把小女兒塞給蒽姐兒當擋箭牌。


    如此想著,他向後退的腳步愈發快了。


    沒錯,他是倒退著走的!


    盛向潯頗有小心機的想,他轉身就走是很利索,可若被發現了,他不好解釋為何過門不入。


    但是退著走就不要緊了,真被發現的話,他完全可以將退步改為前進,沒看清他先前動作的,根本想不到他要撤呢。


    當然若聆娘較真兒也不要緊,他就說自己是想退幾步,然後衝刺進屋來給她們驚喜呢。


    盛向潯如此想著,忍不住在心裏給自己豎起了拇指:他可真是個大機靈啊!


    “三爺,您怎麽倒著走?”


    這聲言語對於快要退到門邊兒的盛向潯而言,猶如霹靂雷驚!


    誰!誰拖他的後腿!


    盛向潯氣得牙癢癢,扭頭恨恨的看向來人:嗬,怎麽安和堂的內管家安嬤嬤親自過來了?


    安嬤嬤被盛向潯的視線嚇了一跳,可是再看過去,卻見這位三爺已經麵色和煦起來,她想著這位三爺的脾氣,又想自己不曾招惹他,便隻當是自己老眼昏花沒看清。


    “安嬤嬤啊,今兒吹什麽風,把您老吹到咱這兒了?我今兒下值早,想著給孩子們驚喜,沒想到叫您給叫破了,走吧,咱們一塊兒進去!”


    安嬤嬤一聽這話,再想想,就給盛向潯之前的反應找到了合理的緣由,心裏再無芥蒂,笑嗬嗬說:“奴奉國公爺之令,請二娘子和九娘子午睡之後過安和堂一趟。”


    盛向潯聞言差點兒拍手稱好。


    嗯,同樣想拍手稱好的還有鄭氏,她頭一次覺得國公爺也算個好人。


    至於被自家姐姐當寫詩道具的盛苑……已經麻木了。


    畢竟打她姐學寫詩起,她就是她姐的素材庫,從穿衣打扮,到吃跑笑鬧,再到睡覺撒嬌,她姐看到就寫,沒有看到想方設法讓她重複幾遍也要些,至今,她姐所寫詩裏至少三分之一涉及到的主角都是她,她啊,都習慣了。


    【好心酸的習慣!】係統假模假樣用變出來的帕子擦了擦不存在的淚水。


    盛苑沒理它,反而仔仔細細的將係統介紹裏的所有文字悉數瀏覽一番,直到在某頁夾縫裏注意到這麽一句話:


    【注意!!!數據包丟失警告:係統和宿主需注意,不可強行抓捕同級或者高級外掛,否則數據包將出現不可逆損傷!宿主和係統不可不察!】


    “這……是不是意味著,你失憶是因為曾經抓捕過同級或者高級外掛?”盛苑頭一次見到這個說明,又想到盛菡的反應以及係統的說辭,不禁猜測起來。


    係統懵了懵,趕緊扒著頁縫,恨不能將臉貼過去的逐字逐句看了半晌,才又懵懵的坐了迴去,沉默片刻,才一臉沉思的表示:【不排除這個可能啊!】


    盛苑順著係統和自己的思路猜測:“說不定是有個和你勢均力敵的係統挑釁,而你力有不逮,眼瞅著要敗北,竟剛好啟動觸發程序,順利的將對方強行抓捕,所以你也因此丟失了核心數據。這……就是你失憶的原因!”


    【肯定不會這樣簡單!】係統變出了銀色戰袍和紅色鬥篷,小手高舉著劍,一副指揮戰鬥的架勢。


    【一定是有個實力很強的係統降臨,將你欺負的可憐之極,而作為伱忠誠的係統,我肯定是要拚盡全力保護你,盡管彼此之間實力差距太大,我還小它已成,但是不要緊,我可是個有著一往無前勇氣的係統!


    為保護你,我一路逆襲,那係統見打我不過,竟然想要強行將你我之間的契約解除,而這舉動引得觸發程序啟動。最後它被我一舉抓捕充公!因為我是越級抓到對方的,所以雖然立功,但是一些數據還是難免丟失,這才有了失憶之說。】


    盛苑:“……”好像也不是沒可能啊!


    係統見盛苑沒有反駁,不由愈發興奮,就好像真是這迴事兒似的,它手舞足蹈的補充起細節來,看著別提多熱鬧呢!


    盛苑見它難得這樣高興,也不想打擾,隻能打著小哈欠享受起午睡時光。


    她和係統各自安穩,可是在安和堂側院午睡的盛菡和盛葶,卻睡的不那麽安穩平靜。


    盛葶是被盛菡的動靜鬧醒的,見丫鬟嬤嬤在盛菡休息的屋子來迴走動,盛葶沒睜眼,隻當自己沒聽到,心裏還琢磨著剛剛做的那場夢。


    夢裏似乎還在前世,也是這樣一個午後,她若往常一樣躺坐在搖椅上迷糊,忽地,一個卦盤從她頭上發間飛出,淩空轉了幾圈便消失不見。


    雖說是個夢,可盛葶還是忍不住摸了摸胸口:這股悵然若失之感未免太過清晰。


    能排除最差的選擇?


    盛葶想著從卦盤上捕捉到的那一抹信息,心裏愈發覺得這不見得隻是夢。


    不過她向來心寬,對追之不及的事情很能看的開。


    更重要的是,她能隱約感到盛菡恐怕也有同樣遭遇,雖說她不清楚飛離盛菡的物件為何,但是能讓喜歡折騰的盛菡失掉依仗,說不得於府裏於姊妹於她自己是好事兒!


    如此想著,盛葶睜開眼看向對過兒房門時,眼裏閃過一抹歡喜。


    “都出去!”盛菡煩躁的揮揮手,將一眾丫鬟嬤嬤轟了出去。


    眾人見她不似受驚,又見她要發脾氣,想著鬧的厲害了讓常夫人知曉不好,隻能唯唯退下。


    待屋子重清靜下來,盛菡倒迴床上,雙眸放空的咬著手指甲,腦子裏還迴憶著那個飛走的喇叭花樣的東西。


    可以指定一人聽其心聲?


    多好的功用啊!怎麽就……飛走了?


    盛菡介懷這本事不翼而飛,雖說心裏一個勁兒的提醒自己這是夢,可是她就是不甘心,就是覺得她本來該有這個本事的!


    “這究竟是哪裏出問題了呢?”睡不著的盛菡翻來覆去,恨不能將那朵飛走的喇叭花扣下。


    “六妹妹怎麽還把夢當真了呢?”


    午睡起來,因其他各房姊妹還未到,盛葶和盛菡就坐在兩間屋子中間的隔廳喝茶說話。


    言語間盛菡試探著提及夢境,盛葶心裏一突,麵色不顯,笑著說:“雖不知妹妹夢裏如何歡悅,可是那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當不得真呢……我看妹妹還是再喝些茶提提勁頭,等會兒姐姐妹妹齊聚一堂,你心裏的那股子鬱氣也就散了,來喝茶。”


    “許是吧!”盛菡這會兒頭腦清醒許多,又聽盛葶勸說,也覺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兒可笑,她揪了揪眉心,接過茶杯一飲而盡。


    唔,想開了之後,那股子真實感竟也漸漸消散。


    盛菡不免跟心裏自嘲:果真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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