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阿珩身體裏潛藏著毀天滅地的可怕力量,蚩尤又似乎對阿珩有情,這世間唯有阿珩,既能克製住蚩尤的神力,又能牽製住蚩尤。

    可是,怎麽才能逼阿珩與蚩尤生死對決?

    黃帝在逃迴軒轅山的路上和蚩尤、少昊一樣,聽說了阿珩自休高辛王妃,而嫘祖的死會讓阿珩失去最後的牽掛,阿珩會離開軒轅。

    蚩尤明明手下留情,未殺死黃帝,黃帝卻命離朱補打了他一掌,加重傷勢,用自己的性命逼阿珩留下,之後又利用阿珩的重情重義,用整個軒轅的百姓做棋子,逼阿珩出戰,自己率兵埋伏在暗處,不管阿珩和蚩尤誰勝誰負,黃帝隻要選擇一個合適的時機,進行伏擊,都能成功剿殺蚩尤的軍隊。

    黃帝終於打敗了神農,一統中原,兩國百姓終於可以安居樂業了!

    可是,魑、魅、魍、魎、風伯、雨師……

    阿珩看向天際,原來那璀璨的流光不是晚霞,而是雲桑的生命,一朵朵搖曳而墜的煙花中浮現出雲桑的容顏,淺淺而笑,似在和她最後告別。

    幼時朝雲峰朝夕相處,親如姐妹,分享心事;母親病重時,兩人一同膝前盡孝,彼此扶持……

    “姐姐。”

    串串淚珠滑下,阿珩很想閉上眼睛,將所有的血腥都關閉在外,但她無法做到,蚩尤就躺在她身旁,唇角斜挑,依舊是不羈睥睨的笑,麵目栩栩如生,似乎下一個瞬間,他就會睜開雙眼,大笑著跳起來,用力把她拽入懷。

    阿珩雙手哆哆嗦嗦地摸過蚩尤的麵頰,“蚩尤,蚩尤。”

    可是,不會了,永不會了!他永不會再睜開眼睛,笑叫她一聲“阿珩”了。

    阿珩抱著蚩尤,跪在滿地屍首間,痛苦地對著天空哀號,“啊——啊——”

    淒厲的聲音在荒涼的曠野上傳開,卻驚不醒一天一地沉默的屍體。

    蚩尤,為什麽要留我獨活?為什麽要留我獨自麵對這一切?如今她神不神、魔不魔,妖不妖、人不人,天下雖大,何處是她容身之處?

    你們都死了,隻有我一個活著,背負所有的記憶活著太痛苦,我堅持不住,我等不到女兒長大,我想現在就來找你。

    胸膛中的心似乎感受到她的悲傷、絕望,在劇烈地跳動,伴隨著劇烈的心跳,蚩尤的屍體竟然冉冉飄起,如煙霧一般散開,化作一片片桃花,溫柔地環繞著阿珩,悠悠飄舞著。

    蚩尤,你想

    告訴我什麽?

    阿珩慢慢閉上了眼睛,仰著頭,一手捂住心口,一手伸出。

    在漫天花海中,似乎仍能感受到他的氣息,那拂過指尖臉頰的一片片桃花就是他溫柔的手,而掌心下,屬於他的心正在為她跳動。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霎時間,阿珩淚流滿麵,原來,你就在這裏!原來,你真的會永遠陪著我!

    她喃喃說:“我明白了,不管多痛苦,我都會活著,為了死去的人,為了小夭,為了你。我要親口告訴小夭一切,讓她知道她的爹爹是世間最偉大的英雄。”漸漸地,桃花越來越多,從阿珩身周彌漫開去,整個曠野上都是桃花在飛舞,紛紛揚揚,飄飄灑灑,覆蓋住了屍體,好似一場雪祭。

    桃花一片、又一片散入地下,帶著地上的泥土猶如波濤一般翻湧起伏。翻湧的泥土漸漸地掩埋住了魑、魅、魍、魎、風伯……所有的屍體都被深深埋入地下,消失不見。

    不一會兒,荒蕪的大地上長出了無數桃樹,漸漸變成了一片鬱鬱蔥蔥的桃林,在藍天下恣意張揚,鮮豔熱烈,充滿勃勃生機。

    阿珩緩緩走入桃林中,一手放在心口,一手溫柔地撫摸過每一株樹幹。

    蚩尤,這就是你為我建造的家嗎?

    那我就在這裏和你永世廝守,再不離開。

    一襲瘦弱孤單的青色身影,在桃花林中,蹣跚而行,越去越遠,漸漸地融入了桃花海中,消失不見。

    隻有,千樹萬樹桃花,灼灼盛開,輝映天地。

    尾曲

    黃帝大敗蚩尤後,登臨神農山頂,一統中原。

    雖然神農境內,仍有共工、刑天等一些堅決不肯投降的神農遺民,舉著神農舊國的旗幟,率領著殘部反抗黃帝,可畢竟大勢已定,零星的反抗不可能匡複神農國。

    一年又一年,時光流逝,匆匆已是數百年。無數男兒的鮮血,無數女子的眼淚,都消失在世間的灰燼中,不管再轟轟烈烈,再慷慨悲壯,不過是化作了典籍中的短短幾行文字,被所有人遺忘。

    隻有,赤水之北,千裏荒漠中的風聲永遠不變,幾百年,一年又一年,嗚嗚咽咽地刮過大地。傳說,在那無人到達的荒漠中央,生長著一片茂盛的桃林,每當夜幕低垂時,總會有一個青色的身影,在桃林中踽踽而行,撫遍每一株桃樹,咿咿呀呀著沒有人能聽懂的話。

    平日裏都風平沙靜,過往的商旅很安全。可每當春滿大地,桃花盛開時,會天氣突變,黃沙漫天,風聲嗚咽,好似哭泣,但隻要旅人跟隨著心跳的節奏敲起鼓,就能幸免於難。

    於是,每年的春天,風煙滾滾,沙塵漫漫時,在那如泣如訴的風聲中,總是有咚咚的鼓聲傳來,鏗鏘有力,猶如男子心髒的跳動。

    咚咚、咚咚、咚咚……

    黃沙漫漫,冷漠荒涼。

    時光漫漫,冰冷無情。

    思念與日俱增,痛苦漫長得沒有盡頭。

    無數個日日夜夜,唯一能讓我活下去的溫暖就是一遍遍迴憶你,可迴憶越真切,思念就越噬骨,痛苦就越錐心,原來那一次次纏綿的相擁,最後隻能隔著生死遙望。

    曾經我想和你一起追尋世間一切美妙的聲音,可在你離去之後,我才明白,世上最美妙的聲音,就是你柔聲喚我“阿珩”。但現在,不管我多麽悲傷地哭泣,都再聽不到你一聲溫柔的輕喚。

    曾經我想和你一起暢遊天下,可當世間隻剩下我一個時,我才明白,你就是我的天下,世間最美的景色,就是你的笑顏。但現在,不管我多麽痛苦地唿喚,都再看不到一次你的笑顏。

    曾經你總是喜歡強把我拽入懷,讓我伏在你的胸口,聽著你堅實的心跳。而現在,那顆本來屬於你的心,卻在我胸口跳動。明明近在咫尺,朝夕相伴,可又遠隔生死,無法觸碰,我永不可能再聆聽到一次你堅實的心跳。

    思念猶如毒草,日日啃噬著我,痛苦猶如利刃,夜夜切割著我。

    灼灼桃花盛開時,我的思念和痛苦無處可去,所以——

    我卷起了漫天狂風、漫天黃沙,隻是為了聽一次你的心跳。

    咚咚、咚咚、咚咚……

    後記

    關於黃帝與蚩尤的大戰,流傳下的記載十分含糊,說黃帝與炎帝的戰爭是七戰七勝,之後,和炎帝下屬蚩尤的戰爭卻是九戰九敗。眼看著正義的黃帝就要敗給兇殘的蚩尤,最後卻靠著自己的女兒,奇跡般地反敗為勝,不知何原因,天女妭成為了兇惡的旱魃,不能再迴到神族,記曰:“有人衣青衣,名曰黃帝女妭。蚩尤作兵伐黃帝,黃帝乃令應龍攻之冀州之野。應龍蓄水,蚩尤請風伯、雨師,縱大風雨。黃帝乃下天女曰妭,雨止,遂殺蚩尤。妭不得複上,所居不雨。叔均言之帝,後置之赤水北上。”(《山海經.大荒北經》)

    關

    於炎帝神農氏的女兒,傳說宣閃上有一種桑樹,因為炎帝的女兒在此桑樹上烈焰加身,追隨雨師赤鬆子,升天而去,因而被叫做帝女桑,記曰:“又東五十五裏,曰宣山。……其上有桑焉,大五十尺,其枝四衢,其葉大尺餘,赤理、黃華、青柎,名曰帝女之桑。”(《山海經.中山經》)

    ---出書版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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