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敬的退出大殿,隔著長長的通道,看到寬敞明亮的大殿內,少昊依舊一動不動的站著。

    少昊怔怔地看著阿珩滴落的鮮血。

    本以為,地久天長,水滴石穿,總有一天,他會等她迴頭,看到有個人一直守在她身邊,也許到那時,他會願意做他真正的妻,可是,又一次,他親手把她遠遠地推了出去。

    白玉之上,她的鮮血,點點緋紅,好似盛開的桃花。

    少昊心中忽的一動,這天下還有一人縱情任性,無拘無束,不管不顧!

    他匆匆忙忙的翻找出一方舊絲手帕,用指頭蘸著阿珩的鮮血,模仿著阿珩的字跡,匆匆寫了一封求救信。

    信成後,他卻猶豫了,真的要送出這封信嗎?這這一送,也許就是徹徹底底的斷了阿珩和他的牽絆,這一送就是讓阿珩和蚩尤再續前緣。

    他眼神沉寂,猶如死灰,可短短一瞬後,他叫來了玄鳥,沉重卻清晰的下令:“把這封信立即送到澤州,交給蚩尤。”

    第二日清晨,阿珩趕到了洵山,正在山裏潛行,有羽箭破風而來。

    她隨手一揮,羽箭反響而迴,一個人急速地攻到他身前,晨曦的微光照到匕首上,濺出熟悉的寒芒。fatal

    阿珩忙叫:“嫂子,是我。”

    昌仆身形立止,“你怎麽在這裏?”待看到阿珩衣衫殘破,身上斑斑血跡,驚訝的問,“發生什麽事情了?”

    阿珩說:“先別管我,我有話單獨和你說。”

    昌仆命人跟隨她巡邏的士兵先退到一邊去,阿珩問:“祝融約定了什麽時候投降?”

    “就是今日,昌意已經去受降了。祝融要父王給他一個比後土更大的官職,日後的封地一定要比後土更多,父王全答應了。他還要求父王來這裏親自接受他的受降,這條父王拒絕了,不過答應等他到軒轅城,一定舉行最隆重的儀式歡迎他。”

    阿珩臉色發白,昌仆問:“究竟怎麽了?”

    “祝融不是真心投降,他是用投降來誘殺你們。”

    昌仆笑道:“這個我有準備,所以我才特意沒有和昌意一起去,方便一旦發生變故,隨時接應。”

    阿珩神色哀傷,“祝融設置陣法調動了地下的地火,他會引火山爆發,所有人同歸於盡。”

    昌仆的口驚駭的張大,一瞬後,她轉身就跑,阿珩立即拉住她,“千萬別亂,一旦被祝

    融知道我們已經知道了,他會立即發動陣法。”

    昌仆的身子再輕輕的顫抖,“即使要死,我也要和昌意死在一起。”

    阿珩拍著她,“我明白,你去找四哥,讓四哥告訴祝融,父王突然改變主意,決定親自來接受祝融投降,今日傍晚就到。”

    “祝融會信嗎?”

    “欲令智昏!父王讓神農國分崩離析,祝融想殺父王的意願太強烈,這會讓他失去理智的判斷,你盡量拖延,拖延一時是一時。我昨天已經給父王送了信,以烈陽的速度,父王半夜就能收到,父王肯定會星夜派兵,隻能拖延到傍晚,軒轅的救兵就會趕到。“

    昌仆不愧是文明大荒的巾幗英雄,一會的功夫就已經鎮定下來,恢複樂一族之長的氣度,”我和草原原本的商議是,他率領一百神族士兵和五千若水戰士去接受祝融投降,剩下的神族將士和若水戰士跟隨我駐紮這裏,萬一有變,我隨時帶兵接應。現在的情況下,昌意帶走的人不能輕動,否則祝融會立即發動陣勢,隻能盡量先保全這裏駐紮的戰士,我去和昌意盡量拖住祝融,等待父王救援,你帶這裏駐紮的士兵立即撤退。”

    昌仆說完交給阿珩兵符,就要離開,阿珩拖著昌仆,猶豫了一下說:“其實還有個辦法,就是你和四哥現在坐四哥的坐騎重明鳥悄悄離開,拍一個靈力高強的神族戰士扮作四哥的樣子糊弄祝融,雖然慢不了多久,可也該做夠你們離開。”

    昌仆平靜的說:“可五千若水男兒卻走不了,我在老祖宗神樹若木前敬酒磕頭後帶著他們走出若水,如果他們不能那個迴去,我也無顏迴去。你四哥也不會拋下一百名軒轅族士兵獨自逃走。”昌仆重重地握了握阿珩的手,“這裏的士兵就拜托你了。”說完,立即轉身而去。

    阿珩拍拍阿獙的頭,喃喃說:“我就知道四哥四嫂肯定不會接受第二種方法。我若讓你走,你肯定不會答應,我是不是不應該再羅嗦了?”

    阿獙點點頭。

    “也好,反正烈陽不在這裏,如果我們……至少烈陽還可以撫養小夭長大,家是不知道這家夥教出來的小夭變成什麽樣。”

    阿獙的頭輕輕的蹭著阿珩的手,嚴重有笑意。阿珩也笑了,又挨著阿獙的頭,眼淚滾下來,低聲說:“謝謝你。”生死相隨、不離不棄說說容易,可真的做起到的又有幾個?青陽和少昊的千年情意也終敵不過少昊的江山社稷。

    阿珩拿著兵符去了營地,並沒有告訴他們實情,隻召

    集了兩個若水族的領兵將軍,命他們立即帶兵悄悄撤退,全速行軍,中途不許休息,違背軍令者斬。

    阿珩又召集了一百名軒轅族的神將,命他們四處生火造飯,做些盡可能多的木頭人,給他們穿上衣裳,用靈力控製他們四處走動,營造出全營長的人都心情愉快,等待著晚上歡慶戰役結束。

    一個多時辰後,看到太陽已經要到中天,阿珩吧一百名神族將領秘密聚攏,本不想告訴他們實情,怕他們驚慌失措,可是在不知道該如何下令,看到他們一個個朝氣蓬勃的容顏,想到他們也有父母家人,她突然不想隱瞞了。

    “如今我們站立的地底深處全是地火,隻要主人發動陣法,火山灰立即爆發,千裏山脈會噴出大火,灼熱岩漿能把石頭融化,你們的坐騎再快也逃不過。”

    一百神族士兵的臉色全變了,眼中滿是驚駭畏懼。

    “我清晨告訴了昌仆,說她可以提前離開,她告訴我即使她活下來也無顏去見若水男兒的父母家人,她選擇了留下,和我四哥一起拖延主人。我雖然拿著兵符,可我不覺得我有權利讓你們去送死,如果你們想走,請現在就走。”

    眾人默不做聲,麵色卻漸漸堅定。

    一個眉目英朗的少年說道:“王姬,你難道忘記了軒轅一族是以勇猛剽悍聞名大荒嗎?我們可是黃帝親自挑選的精銳!我們還有五千一百個兄弟留在這裏,如果我們獨自逃了迴去,別說黃帝不會饒我們,就是我們的家族也會以我們為恥。您發布命令吧!”

    阿珩凝視著這些男兒,第一次真正體會到了自己和他們身上流動著一樣軒轅血脈,因為同一血脈而休戚相關、生死與共。她壓下澎湃的心潮,說道:“這麽大的陣法,眾人無法靠自己一個人的靈力,一定有其他人在幫他,你們的任務就是找到他們,殺了他們!陣法已成,這樣做並不能破解陣法,可是能減少陣法發動時的威力,那些正在撤退的士兵也許就能多活一個。”

    她問剛才朗聲說話的士兵:“你叫什麽名字?”

    “末將嶽淵。”

    “嶽淵,我沒有學過行兵打仗,你來決定能夠如何有效執行。”

    “因為不知道藏匿的地點,隻能盡量過大搜索麵積,兩人一組,各自行動。”

    “好,就這樣!”

    一百士兵跪下,嶽淵從戰袍上撕下一塊,匆匆用血寫了幾行字,交給阿珩,“如果我再走不出洵山,麻煩王姬設法把這個交給我的

    父親。”其他人見狀,也紛紛效仿。沒有一個人說話,隻有一中沉默的大義淩然,視死如歸。

    阿珩含著眼淚,脫下外衣,把所有的血書仔細裹在外衣裏,綁在了阿獙身上,“這是我母後摻雜著冰蠶絲誌成的衣袍,水火不毀,我現在要趕去見我四哥,陪他一起拖延祝融,等待父王的救兵。我不知道自己能否逃生,但我保證這些信一定會到你們家人手裏。”

    士兵們兩人一組,向著四麵八方散去,消失在樹林裏,阿珩麵朝他們消失的地方,跪倒,默默磕了三個頭。

    這些鐵骨男兒就是軒轅的子民!她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為自己是軒轅的王姬而驕傲!

    阿珩隨便撿了一套士兵的盔甲穿上,對阿獙說:“我們現在去會會祝融。”

    阿獙振翅而飛,載著阿珩飛向了祝融約定的受降地點。

    三側皆是高聳的山峰,中間是一處平整的峽穀,有河水蜿蜒流過,如果火山爆發,岩漿很快就會傾斜到這裏。

    阿珩對阿獙說:“現在我要拜托你做一件事,遠離這裏,把這些信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阿獙眼中噙淚,阿珩摸著他的頭說:“我知道你不願意,可是你必須替我做到,我答應了他們。”

    阿獙舔了一下阿珩的手,快速飛向了西方。阿珩望著他的身影,微微而笑,傻阿獙,如果隻留下烈陽一個,他會多麽孤單,那還是好好陪著她吧!

    昌意和昌仆坐在青石上下棋,神態悠然,阿珩走了過去,“四哥,四嫂。”

    昌仆吃驚地瞪著她,昌意怒問:“昌仆不是讓你領軍撤退嗎?”

    “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戰士,一旦接受了命令就會堅決執行,並不需要我指手畫腳。”

    昌意說:“你現在立即離開。”

    阿珩蹲在昌意身邊,右手放在哥哥的膝頭,“四哥,易地而處,你會走嗎?不要強人所難!你可以趕我走,但我會迴來,大不了躲起來不讓你看到。“

    昌意凝視阿珩,半晌後,摸了下阿珩的頭,沒有說話。

    阿珩起身望向對麵的山峰,樹林掩映中,一麵顏色鮮明的五色火焰旗迎風飄舞,旗下站著整齊的方隊,鎧甲鋥亮,刀割此言,令人不能直視。

    昌意說:”我今日看到他們就覺得不對,投降之軍怎麽可能有這樣的氣勢?但我也隻以為他們是詐降,想著我和昌仆早有準備,沒想到如今確實聰明反被聰明誤。“

    突然,山穀中響起巨大的迴音,祝融在山頭問話:”黃帝究竟會不會來?“

    昌意道:“大將軍這麽說是什麽意思?”

    祝融冷冰冰的說:“沒什麽意思,黃帝向來詭計多端,我隻是想問的清楚一點。”

    昌意說:“你若不願意等,那我們也可以提前受降,父王到時,我向他請罪便是。”

    沉默。

    好一會後,祝融說:“再等一會!”

    昌仆和阿珩提到嗓子眼的心總算放下了些,昌仆對阿珩說:“祝融多疑,每隔一小會就要和昌意對話,確定昌意仍在,而且可以用足了靈力說話,逼得昌意也要用足靈力迴話,如果換個人假冒,他立即能察覺。”

    阿珩說:“他這次不僅僅是試探,好似已經等得不耐煩了,隻怕他心中也在掙紮,一麵並不相信我們的話,懷疑我們發現了他的詭計,故意在拖延,一麵又暗暗期望父王真的迴來,連著父王一起殺死,好讓他一雪國恥。”

    昌意看了看四周,對阿珩說:“可惜玉簫放在了營地,沒有帶出來,你去幫我砍一截竹子。”

    阿珩忙去林間尋了一根竹子,昌仆把隨身攜帶的匕首遞給昌意,昌意很快就消了一管竹簫,笑著說:“雖然不敢和宴龍的馭音之術比,可簫音乃心音,希望可以安撫一下祝融的火氣。”

    昌意將竹簫湊在唇畔吹奏起來,簫音空靈婉轉,美妙動聽,猶如陣陣春風,吹拂過大地,阿珩覺得心中一定,對四哥生了敬意,心音不能作假,四哥是真正的心平氣和,無憂無懼,人說危難時才能看到一個人的心胸,四哥這份氣度無人能比。

    祝融身為王族,肯定學習過禮樂,肯定也明白簫乃心音,自然會聞音辨識吹簫人的心,疑心盡去。

    昌意坐於青石上專心吹簫,昌仆凝視著夫君,抱膝靜聽,眼中有著綿綿情意。

    阿珩靠坐在樹下,望著頭頂鬱鬱蔥蔥的枝葉,神情恍惚,眼前一會是蚩尤,一會是小夭。

    一曲完畢,山林又陷入了沉寂,所有人都在等,也許因為等待的是死亡,在生命的沉重麵前,連山峰都變得肅靜,山穀死一般的寂靜,一聲鳥鳴都沒有。

    當眾人都等得不耐煩時,昌意便又吹奏一曲,他的簫音就好似綿綿細雨,讓焦躁的心慢慢安定。

    日頭越來越西,軒轅的救兵仍然沒有到。

    昌仆禁不住問阿珩:“烈陽可靠嗎?”

    阿珩也是心下驚慌,算時間,無論如何軒轅的救兵都應該到了,昌仆不等阿珩迴答,又急匆匆的說:“難道父王不肯發兵?你有沒有向父王說清楚事態的緊迫?”

    “昌仆!”昌意握住昌仆的手,溫和的凝視著她,昌仆隻覺心中一定,驚怕畏懼都消失了,對阿珩說:“對不起,小妹。”

    “昌意小兒,我居然被你給騙了!”祝融終於意識到迴答絕不可能出現了,憤怒的咆哮震徹山林,“你以為拖延時間就可以破掉我的陣法嗎?告訴你,沒有用!你們全都要死!所有的山峰都會變作火山,迷們一個都逃不掉!”

    戰士們驚恐慌亂,整齊的軍隊立即沒了隊形。

    昌意看了昌仆一眼,昌仆神色堅毅的點點頭,昌意重重握了下她的手,放開她。昌意拔出長劍,走到軍隊前,看著所有人,在他的安靜沉穩麵前,士兵們一個個都安靜下來。一個神族的將士高聲問道:“王子,真的會火山爆發嗎?我們都要死嗎?”

    所有的戰士沉默的望著昌意,眼中有對生的渴望。昌意說:“我不能給你們任何希望的承諾,我唯一能承諾的是,我一定會站在那你們所有人的前麵。”

    士兵們沉默,在沉默中,他們紛紛迴到自己的位置,本能的懼怕漸漸被理智的勇敢壓製下去。這就是人之所以為人,人之所以為萬物之靈。

    祝融站在山頂,居高臨下的看著,在他腳邊是幾個剛被他砍下的人頭。

    因為怕消息走漏,祝融隻告訴士兵是詐降。剛才,當他說出火山會爆發時,軒轅族的士兵固然驚恐,神農族的士兵也同樣驚恐。一些士兵受不了,想要逃跑,祝融幹脆利落地割下了他們的頭,踩著他們的頭問剩下的士兵:“你們也想光榮的戰死,還是做逃兵被我殺死?”

    所有人都瞪著他,這算什麽選擇?怎麽選都是死!

    祝融大吼:“不要恨我,不是我不會給你們活下去的機會,而是他們!”他的火刀一指軒轅族的軍隊,“是他們殺死了我們的親人,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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