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何遇倒是愣了下,挑眉:“這個我倒不知,但剛才她跟醫生的話,倒像是這麽迴事……哎我話還沒說完……”


    沈白已經再次進了病房。


    病房的窗簾半開著,她側著頭盯著窗外,聽到門口的響動,反應了許久才緩緩的轉過了頭。


    眼神,沉靜,又蒙著一層的不真切。


    她看著他,想起那個昏暗的民房,想起在她身上不斷動作的手,想起男人癡迷又極端的語氣,也想起,一片的絕望裏看到他的心緒……


    “為什麽。”


    緩緩的,她說出三個字,腦中有片刻的空白,連自己都不知為何開口與他說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個。


    在那白色的牆麵上指甲劃下花瓣花的時候,她曾想過如果他當真趕來的樣子,她沒把這件事與“救”這個字聯係起來。


    她是逃走的。


    他追來,帶她離開江廷東,也帶她進另一場的懲罰裏。


    被關在沈宅房間半月有餘,不就是個例子在前嗎?


    她以為至少,會有些懼怕的。


    但現在看著他,不,從醒來第一眼看到她,不知為何,她反而……沒了對他的懼意。


    眼睛直直落在他身上,她等著他的迴答。


    他踩著她的目光往病床前近了幾步,“你我是合法夫妻,你就這麽走了,我會……很沒麵子。”


    眼神微動,莫羨有些想笑。


    有點輕鬆,還有些苦澀。


    他一直強調他們的關係,可兩人本該也心知肚明,他們這夫妻的關係,本就是強求而來。


    語氣到底輕緩了些,她仍舊看著他,“你早知曉……他是怎樣的人,是嗎?”


    點頭。


    果然……


    果然他那句警醒她的話不隻是說說而已,她那時怎會就沒有當真呢?


    他這樣的人,不屑說謊,但凡開口,必是有力。


    “他現在,如何了。”


    終於還是問出了口,何遇和卓婷說她昏睡一周不止,她卻覺得夢裏的日子比這些還要長,再想起江廷東的臉,甚至有種模糊的感覺,潛意識裏再不想承認,她心裏也清楚,她與那個人,真的是完完全全的結束了。


    沈白看著她,把她的神情收入眼底,淡淡的,說:“你不會再見到他了。”


    短短一句,他不想解釋,她也沒再追問,就……這樣吧。


    何必再去問他究竟如何,就當她認識的那個江廷東,早在他當初不知所蹤的時候,就死了。


    低低的,她嗯了一聲,眼神裏又有了那種不真切的感覺,沈白看著這樣的她,虛弱仿佛下一瞬就消散了在空氣裏似的,心裏狠狠揪了下,這種情緒,隻在她麵前會有,很陌生,偶爾會讓他無所適從。


    就像現在,他抬腳離她更近了些,說:“你母親還在醫院,趙子晴也迴了學校,之前江廷東不論跟你允諾了什麽,顯然他沒有做到。如果你想見她們的話,我可以安排。”


    在此之前,他並未打算讓她們現在見麵,這並不是個好的時機,但她眼裏不真切的空靈讓他迫切得想要用什麽抓住她。


    但她卻是搖了搖頭,動作幅度不大,眼神裏被驀地蟄了一下似的,“不……暫時,不用。”


    蒼白的臉越發沒了血色,她解釋似的加了一句,“我這個樣子,怕她們見了擔心。”


    他點點頭,在她床側的椅子上坐下,突然說了句,“趙氏一切正常。”


    “嗯?”


    她一時未反應過來。


    “卓婷說的那些是為了激你醒來,趙氏並購的事並不存在,輿論上也沒什麽,對外隻宣稱你身體不好在修養,隻少數高層的人知曉我的存在。”


    難得的,他會解釋這麽多,她聽在耳中,卻是呢喃一般,“嗯……趙氏……”


    她父親留下的公司,她曾發誓無論如何也要保住的地方,仿佛保住了公司,就能保住父親與這世間最後一點牽連似的,可現在……


    長長的夢抽空了大半的神思,她在真實與虛幻之間遊走,神經遲鈍緩慢,緩緩的,她轉過了頭,看著他,“今天的你,好像……格外好說話。”


    他眉眼微動,深黑的眸子鎖著她,“嗯。所以,你可以借此,多問些什麽,或許,我都解答。”


    “趙家……”她看著他,眼神平靜裏又像有什麽東西在撕裂,她說:“我想迴趙家一趟。”


    漫長的夢,幾乎都是在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家裏,腦子裏蕪雜的思緒要把腦殼擠爆了似的,她看著他,“帶我迴趙家一趟好不好,我……我想迴去,越快越好……”


    夢裏是真是假……


    她想告訴自己隻是夢而已,可它又那麽的清晰,清晰得讓她害怕。


    額頭上已經愈合的傷口疼得厲害,莫名的,她沒有對醫生說,她想到從前的那處疤,想到夢裏母親猙獰的臉,也想到她隻是在母親麵前提過一次那疤痕,就惹得母親發病自此認不得她……


    雜亂的片段開始隱隱要連成了線,她看著他,眼神不自覺得波動。


    “好。”


    他卻點了頭,目光微抬,在她的輸液袋上略過一眼,“明天,我帶你過去。”


    “真的?”她有些不信,想到他會答應,卻沒想到會這般快。


    他嗯了聲,“真的。”


    今天的他,不隻是格外好說話,還格外得耐心。


    或許從前他也有這麽一麵,隻是她……從沒看到過罷了。


    她總是識人不清的,像江廷東,像……夢裏那些……


    身體到底虛弱得厲害,腦中大量的神思燃燒了她更多的體力,許是因他應了她,她緊繃的意識開始緩緩昏沉,她知曉他就在近旁,周身的防備卻卸了多半,就這麽再次閉了眼。


    與之前昏迷不同,這次是真的睡著。


    沈白看著閉眼睡著的人,神情比幾個小時前已然少了許多的緊張驚恐,他伸手把她額前一縷碎發撥到耳後,手機震動聲不斷,他微皺了眉,起身拿了手機走到窗前,低低的接了起來。


    “沈少,有個不好的消息……”


    電話那端的人語氣小心而緊張,還帶著不可忽視的自責。


    “說。”


    他聲音倒還是沉靜,那端的人猶豫了下,“江廷東他……不見了。”


    頓了下,“我們真的是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看守,可他就是不見了,我懷疑中間出了奸細,正在大力排查,才這麽一會,他不可能憑空消失了的。”


    沈白握著手機,卻像是早就料到一般,他眼裏有一抹濃沉的疲累,沉一口氣,“我知道了,暫時不必找了。”


    “可是沈少……”


    “我說不必繼續追蹤了。”


    他語氣冷冽,電話那端的人便不敢說什麽。


    掛斷了電話,他握著手機,目光落在窗外,良久,撥了個號碼,“大小姐呢。”


    “迴少爺,大小姐現在不在園子裏,接了琳娜小姐的電話後出去的,需要我為您轉接季宅的電話嗎?”


    “不必。”


    他按掉了電話,目光落向窗外,手指摩挲著手機,這是他一貫思考的動作。


    敲門聲響起,何遇進來,看著睡著了的莫羨,壓低了聲音朝沈白示意了下,沈白抬腳出門,“怎麽了?”


    “中心醫院那邊的電話,說是她母親張蘭芝女士又發病了,那邊需要家屬簽字,我捉摸著先跟你說一下比較好。”


    沈白微眯了眼,何遇看著他:“你打算如何,保守還是激進治療?”


    “先調那邊的監控吧。”他眼裏極快閃過什麽,聲音冷而淡漠,“先看看這次發病的原因吧。”


    何遇不甚明了他的意思,卻也知曉在趙莫羨的事情裏他定是隱瞞了許多,而這些東西是除了他與莫羨兩人之外,旁人無法介入的,所以雖然從醫生角度他該勸阻他,但從朋友角度,他還是什麽都沒說。


    這些,莫羨都不知道,她沉在夢裏,也沉在無盡的思緒裏,她想起自己決定接受江廷東幫助的契機,想起那張在北城大偷拍的照片,也想起江廷東給她的錄音筆……


    便是那錄音的內容,讓她做下了讓他幫助的決定,她憤恨了那人那麽久,現在卻突然……沒了恨他的氣力。


    她在蕪雜的思緒裏抽絲剝繭,隱隱的,她直覺自己一定忽略了什麽,一定忽略了什麽,把這些所有的事情串聯起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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