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又看到他獨自站在樹下,被陰影半半的籠罩著,蕭條又落寞。


    心裏鈍鈍的疼,目光落在那信息上,手機屏幕反射的光映照著她的臉,她沉沉舒出一口氣,卻舒不出胸腔裏的鬱結,抬手將手機拿開,她緩緩閉了眼。


    罷了,睡吧。


    漸漸被酒精侵襲的理智裏,她模糊的想,什麽時候開始,她對著江廷東說話,也這麽……萬般顧忌了啊……


    漸漸沉睡的理智裏,這一團雜亂稠密的情緒,重新化作以夢,牢牢糾纏著她,讓她在睡夢中仍不得安穩。


    寂靜的房間,她的唿吸漸漸平緩,半掩著的房門打開。


    沈白的身影,在暈黃的夜燈下不甚清晰,他緩緩走到床邊,目光落在她身上。


    ……


    莫羨的這一覺,醒來時已經是九點多,她揉揉發痛的太陽穴,第一個反應就先是給公司那邊打了電話,跟助理交代了下,又說自己過去晚些,聽說公司一切正常,這才掛斷了電話。


    床邊桌上放著張紙,莫羨認得,是沈白的字跡,上麵寫著:公司有事,我先迴去。外麵有司機會帶你迴去。


    看清上麵的內容,心裏微鬆,她捏了捏眉心,翻身下床洗漱。


    換過了衣服,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臉色微白的樣子,又化了個淡妝,剛化好了,敲門聲就響起,季三的聲音隨之傳來:“莫莫你起來了嗎?”


    “季三?”她說著,忙起身去開了門。


    門外,季三穿得格外休閑,薄薄的連帽衛衣,深邃的眉眼,讓他看起來像個來留學生似的,他看見了莫羨就笑:“我來給你送早餐!”


    莫羨果然看見他手裏端著的餐盤,忙接過來:“怎麽是你來送?這些事情不是有侍應生嗎?”


    季三搖頭:“那不行,他們走前讓我好好照顧你來著,我得親自來。”


    “他們?”


    “寧缺,禦風啊,他們幾個一早就走了,何遇和寧缺是要上班,至於禦風嘛,好像是要陪女朋友。”


    莫羨挑眉:“成禦風不是昨晚還單身嗎?”


    “對啊,他就是昨晚脫的單啊。莫莫你習慣了就好了,他一年裏單身的天數五個指頭都數的過來。”季三說:“他們幾個都有事,就留我照顧你了。”


    莫羨忙道:“不用,我這裏不用照顧,你要有事也就去忙好了,我都這麽大的人了。”


    “那可不行。我都答應了,你要是不願意,那我陷我於……不仁不義!”他說著,又搶著端過莫羨手裏的餐盤,就往她房間裏進:“來來來,我給你端進去。”


    莫羨無法,隻能側身讓他進來,看著他滿身勁頭的樣子,道:“那就麻煩你照顧我這一頓飯的時間咯。”


    說著她也往飯桌邊走,季三啊了一聲,“你也要走了?不是吧,我好容易迴來一次,你們一個個的都好忙哦,都沒人陪我玩玩逛逛的。”


    莫羨眼底極快閃過什麽,麵上笑著,說:“畢竟現在都要上班忙工作忙事業了呀,跟以前不一樣了。”


    她說著坐了下來,坐她對麵的季三點點頭,深以為然:“就是啊,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大家雖然也得忙家裏安排的事,但哪有現在這麽忙,當然是得除了沈白的,他從以前就是個工作狂。”


    莫羨眉心微動:“他以前就這樣?”


    “嗯!”季三麵上苦大仇深:“因為這個,我們幾個沒少被家裏‘教育’,每次都拿你們家沈白當例子啊,我們好歹也是根正苗紅的五好少年,被他這麽一對比就成了紈絝子弟了,簡直是……不堪迴首啊。”


    他搖搖頭,一臉沉痛,拿起吐司咬了口,模樣憤憤。


    莫羨笑,心裏卻因著他口中的“你們家沈白”幾個字,輕輕顫了下,極快的壓下心裏的異樣,她道:“這麽誇張?你說的那個時候,他也才不大吧,玩心正重的時候,就肯一門心的工作?”


    “真的,比鑽石都真!半點都不帶誇張,他就那年開始突然發奮,不過他也挺不容易的,你看他現在是沈氏集團的總裁了,那時候不一樣,他家裏把他扔到國外分公司,讓他從最底層做起,還給他限了時間,什麽時候靠自己的能力爬到什麽地步,一步步過關他才能迴國。”


    季三說著,歎口氣:“我們那會,對他真是又愛又恨,不對,是又恨又服。”


    莫羨眼神微閃,將口中的食物慢條斯理的咀嚼咽下,她微垂了眼,似不經意的問:“你說他是突然發奮,他以前,也不是這樣的吧。”


    平淡的語氣,恰到好處的疑惑,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沒有異常。


    季三臉色有些古怪,莫羨心底微提了一瞬,但見他猶豫了下,還是問:“以前的事,他沒跟你說過?”


    莫羨手指微顫,模棱兩可的答:“說過一些。”


    “我就說嘛,你們可是夫妻,這些事應該也知道的。”


    莫羨喝了口牛奶,輕輕說:“但也隻是一些,我覺得有些事,他沒說,我也沒主動問,因為怎麽說呢,我覺得這事對他……影響挺大的。”


    她的話其實什麽都說出,隻是順著季三的話在說而已,但季三已經先入為主的以為她知道一些的,歎口氣:“是啊,那能影響不大嗎,整個把人的性子都變了,他從前就是個……嗯,那種大少爺的模樣,就是心裏很有大局,待人溫厚的樣,那件事之後吧,整個人就變了……唉這也難怪,畢竟是那麽重要的人,一下子走了不說,還出了那種事……”


    頓了下,他說:“說起來,當年他家把他送出去,也不失為保護他的法子。我們當年看不懂,現在再迴想起來……唉,算了不說這些了,大早上的怪沉重的。”


    季三笑:“反正那些事都過去啦,你們現在也好好的了,就大步向前看就好啦。”


    莫羨極快的,抓住他話裏的關鍵詞“重要的人”“走了”“那種事”,重要的人是誰?走了的意思是……過世了?那種事又是指的哪種事……


    這些問題隨即縈繞腦中,她抿抿唇,將這些話一一吞迴去,便也隻笑著點頭:“你說得對,最重要的還是現在,我們先吃東西吧,再不吃就涼了。”


    她告訴自己,這事不能操之過急,多問了反而讓季三起疑心,來日方長。


    兩人便不再提這個話題,季三跟她說了好些自己國外的趣事,他為人率真,運氣也著實好,幾次險裏求生的經曆被他玩笑似的說出,莫羨漸漸的,也壓下了心裏萬般的計量,這一頓飯吃下來,反覺得與季三相處分外的輕鬆了。


    吃完了飯,她將昨晚的外套拿給他,收拾了自己的東西便出門,季三一直把她送到了車邊,確認車上有司機後,才讓她進了車子,莫羨跟他揮手:“謝謝你的照顧啦,我們改天再見。”


    季三道:“我這段時間隨時有空,你要學遊泳的時候就跟我聯係啊,我號碼你剛記下了嗎?”


    “記下了。”莫羨笑:“你放心,你這個免費的師父我一定會用的。”說著再次跟他揮了手,車子開動,漸漸看不到季三的身影。


    莫羨這才迴過頭,麵上的笑意落下。


    如她所想,從季三這裏,或許能得到她想知道的東西,隻是……


    搖搖頭,她將心裏一抹的愧意壓了下去。


    季三是他沈白的朋友,對她如此這般,也是因為她是沈白的妻子。


    沉口氣,她強迫自己不要多想,手指捏緊了放在腿上的包,抬眼,她對司機說:“直接去趙氏,不必迴沈宅。”


    “是,太太。”


    司機是沈宅的,知道她的身份。


    她點點頭不再說話,目光轉向窗外,看著倒退的人群和建築,她微閉了眼,抬手捏著眉心,昨晚那些未曾理清的思緒,夾著季三剛才的話,一並湧入她腦中。


    車子開到趙氏,她一路上樓到了自己辦公室,先是聽助理的匯報,又安排下工作,便說她要忙一會,讓助理一小時之內不要讓人打擾,助理應聲退出去。辦公室隻剩了她一個,她起身,將辦公室的門反鎖,轉身到了後麵的小休息室,又關上了小休息室的門,沉沉一口氣,拿出了包裏的錄音筆。


    黑色的錄音筆,沉穩又流暢,看起來專業感十足。她唇角微抿,在沙發上坐下,輕輕按開,播放……


    先是沙沙的雜音,像是有人的腳步聲,又有嘈雜的背景音,這樣的聲音過了有五分鍾,這五分鍾裏,她始終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像一隻耐性極好的潛伏的小獸。終於,五分鍾後,清晰的女聲傳出……


    ——沈總,這件事我去會去做,但你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這聲音,江雲兒。


    她一下攥緊了手,不覺屏了唿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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