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棣此言一出,頓時整個朝堂猶如炸了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而張說與虞允文這二人,則是相互對視了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麽。

    好家夥,這剛迴京腳步還沒站穩,這就開始爭相彈劾了。

    居於龍庭的趙昚,見禦史中丞張棣彈劾葉宇,蒼白的臉上流露幾分慍怒:“哦?那就細細道來!”

    “迴稟陛下,我朝太祖曾有言,刑不上大夫,是為尊重讀書之人的優待,故而自本朝立國以來,對待獲罪官員,除了大逆不道之罪,多為流放貶職以彰顯陛下仁慈。”

    張棣侃侃而談做著鋪墊,隨後步入正題道:“然而葉大人竟在紹興私自動刑斬了王憲、唐宏二人,這等行為視朝廷法度於何地?此事不經刑部審查就武斷行刑,這又置我等群臣於何處?”

    “再者,關於史浩祖孫犯案一事,葉大人雖說處理無錯,但為了勘破囤積米糧一事,竟然利用職權之便,鼓動浙東二十餘家糧商擠兌史浩,這等行為實乃官商勾結之舉,此風不可漲!”

    “葉大人在宜州柳江縣,竟然公然為好友百裏風操辦喜事,搜刮彩禮三十萬兩,隨後又在福州搜刮六十萬兩,零零總總累積下來不下於百萬兩銀子,這等公然收受賄賂,實乃朝廷重臣所摒棄之!”

    洋洋灑灑的彈劾之言,從張棣的口中緩緩道出,三條罪責若是定罪一條,都可以直接拿葉宇開刀。

    張棣這個禦史中丞一口氣陳述葉宇三大罪,可謂宗宗誅心,句句入骨三分。不僅讓群臣倒吸了口冷氣,就連此刻的葉宇也不禁覺得背後發涼。

    心道好一個惡狗咬人入骨三分,竟然把所有的罪責全部強加於他的頭上。

    趙昚聽了這三大罪則,心中也是一凜,繼而向葉宇投去擔憂的目光。不過見葉宇眼觀鼻鼻觀心靜如鬆柏,他的擔憂的心情才稍稍平複。

    “葉愛卿,你就說說吧……”言語平和沒有絲毫的質問,僅這一句話就無形中顯露偏袒之意。

    “微臣遵命!”

    葉宇轉過身來直視張棣,不慌不慢的道:“張大人,本官與你有何恩怨,竟在大殿之上詆毀?”

    “哦?葉大人,莫非下官所言有虛?”

    “所言句句在理!”

    葉宇的坦言相對,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大跌眼鏡,這還是當初舌戰群臣的葉學士嗎?這麽快就低頭認輸了?莫非這浙東的一年之行,整個人的性子都變了?

    但是就在眾人疑惑之際,葉宇接下來的話,卻是讓在場所有人油生一股寒意!

    葉宇佇立朝堂之上,環視眼前群臣冷冷笑道:“好一句刑不上大夫,就是因為這句話,才使得各級官員有恃無恐,貪汙腐敗之風日盛!”

    “太祖恩寵天下寒門士子,是為了讓爾等報效朝廷,可這些年過去了,各級官員卻將這句話當成了護身符!爾等這般恬不知恥,還有臉在這朝堂之上說什麽大逆不道?”

    “我葉宇是無視朝廷法製,但葉某人為何如此,想必諸位心中都十分清楚,因為葉某信不過你們!”

    “葉宇,你……”

    葉宇不給張棣絲毫說話的餘地,而是直接向趙昚進諫道:“陛下,微臣無視朝廷法製的確有罪,但是張禦史既然說及朝廷法度,那微臣懇請陛下允許微臣徹查偽幣一案,屆時微臣願意以死謝罪!”

    “愛卿,切不可如此胡為!”

    “陛下,微臣不想與任何人為敵,可是有人卻步步緊逼。今日微臣倒要看看,這大殿之上文武百官,究竟有多人的屁股是幹淨的!微臣若是問罪當斬,也定然讓這些人墊背!”

    此刻的葉宇已經毫不注意措辭的嚴謹,而是直抒胸臆淩厲盎然,使得大殿之上所有群臣都暗自咽了一口唾沫。

    這紹興的偽幣一案,乃至其餘諸州的偽幣之事,若不是朝中大臣得到好處,也不會暗中運營多年而不被察覺。

    縱使福王手段通天,若是沒有朝中諸多大臣暗通,也定不會出現這種事情!福王意欲造反的事情這些人可能不知道,但是收受賄賂定然是肯定的。

    葉宇的這句話幹淨利落,願意以死謝罪也要拉人墊背,這句話讓朝堂上的群臣都感到背後涼颼颼的。

    若是別人說出這句話,他們可能覺得這是一句狂言,但說這話的是葉宇,那這一切就另當別論了。

    誰也不知道,葉宇從王憲、唐宏的口中得到了什麽;誰也不知道,葉宇的手中究竟掌握了多少證據與線索。

    未知的事物總是讓人獵奇與恐懼的,而如今葉宇放出這等豪言,就更讓這些人揣摩不定。

    垂拱殿上所有人都不是傻子,很顯然葉宇這番話是要告誡眾人,別他娘的把我惹急了,否則將事情一捅到底誰也別想置身事外。

    趙昚就更是明白其中的用意,當初他同意傳旨由刑部審查,其實也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葉愛卿多慮了,愛卿代天巡狩自有專斷之權,況且交由刑部審理的旨意,愛卿也是後來才知曉,因此這件事情不怪葉卿家,張禦史,你說呢?”

    張棣神色不自然地低下頭,沉聲迴稟道:“陛下所言甚是!可葉大人……”

    “張禦史是說官商勾結與收受賄賂之事?”

    “正是!”

    夜雨點了點頭道:“好,那本官就說一說這兩件事,首先就是所謂的官商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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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錯,本官這種手段的確有違朝廷官員規製,但說到勾結那就是大錯特錯了,本官為官之後,已將中華商號交予蘇全忠打理。本官動用未來嶽父的資產擠兌史浩,這算是勾結嗎?”

    “不僅如此,本官為了牽動二十餘家糧鋪合力降低米價,付出的代價是一年國庫稅收的三分之一,這等吃力不討好的傻事,試問有誰願意去做?”

    “往遠的說,當年太祖平定中原奠定大宋國祚,百廢待興充實國庫,所依靠的不是中原的諸多富商?若是說及官商勾結,那太祖皇帝可是開了先例!”

    “這……”

    葉宇冷眼環視群臣,接著道:“往近的說,太上皇延續宋室國祚,當年北地被金人所占,偏安於江南之地,若不是江南諸多忠義商賈資助,何來的今日的朝廷?若是按照張禦史的意思,太上皇算不算官商勾結?”

    嘶!

    張棣發難是步步緊逼,而葉宇的反擊則是勢如破竹淩厲無比!

    “下官絕無此意……”

    “絕無此意,那你是何意?”

    “下官……下官……”

    看著慌神的張棣,趙昚隻是坐而不語,本來他還在為此事煩憂,如今看來是他自己多慮了。

    “中飽私囊者,稱之為勾結;公然無私者,怎能說是勾結?爾等口口聲聲說官商勾結,那本官試問,史浩囤積米價這麽多年,為何爾等所謂的股肱之臣卻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說到這裏,葉宇一甩袍袖極為憤慨道:“是欺軟怕硬,還是本官阻礙了諸位大人的財路?葉某雖然不才,但若以命相抵,也能拉一個相國,或者太尉墊背!所以,不要欺人太甚!”

    這最後一句話,將矛頭直接對準了虞允文與張說,二人雖然一向不動如山,但聽了葉宇這番話,各自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至於收受賄賂一事,就更是子虛烏有,宜州彩禮三十萬兩,乃是因為李道收了孟嵐為義女,這些彩禮並非是送於本官,而是衝著李大人的麵子而去,這又關我何事?”

    “可是那福州……”

    葉宇擺了擺手,打斷張棣的話:“福州的六十萬兩就更加簡單,陛下賜婚,福王慷慨大方,親自讓福州知府史浩送了六十萬兩嫁妝,這婚姻之中的聘禮嫁妝,張禦史也要操心嗎?”

    “可是據下官所知……”

    “張禦史,你若是不信可以前往福州詢問,若無真憑實據,還請勿要胡言亂語!本官不說富可敵國,但也是富甲一方,區區一百萬兩,本官還不放在眼裏!”

    話說到了這裏,葉宇將張棣駁得是啞口無言。

    趙昚知道,這個時候是該他發言了:“張禦史可有異議?”

    “微臣無異議……”

    “既然無異議,那就退下吧!”

    “是!”

    張棣的黯淡離場,讓在場的諸位大臣麵麵相覷,暗道這葉宇果然辯才更勝從前!而葉宇雖然麵色如常,但心中也稍稍送飯了口氣。

    在迴京的路上他想了很多,反複分析了迴京之後,這些人彈劾的方向以及論點。

    根據這些可能出現致命的地方,他已然做好了相應的策略。但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很擔心自己某一處沒有考慮周全,會遭到某人攻擊的致命傷。

    張棣的彈劾剛落下帷幕,本以為該有所消停,可國子祭酒孔德賢卻站了出來:“陛下,老臣彈劾葉大人在代天巡狩期間,不顧欽差威儀,私自流連於青樓妓館,這等傷風敗俗之舉,實乃有辱君臣之風!”

    孔德賢的出現,讓葉宇更加確信,這一前一後不是貿然而來。

    葉宇相繼掃視了虞允文、張說等人一眼,見二人都是泥塑般的不動如山,他知道這張棣、孔德賢是他們拋出來的探路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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