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早已經落下,廣袤的大地陷入一片深沉的黑色之中,時值傍晚,凜冽的寒風吹得更勁,刀子般的風中夾雜著細碎的雪粒,如同鋪天蓋地的白色沙塵一樣在曠野中唿嘯著卷向遠方。

    寒冬的黑夜遠比白日寒冷,沒有了陽光照射的熱量,空氣中的一切都顯得那麽冷硬,冷硬的大地,冷硬的石塊,冷硬的樹木,冷硬的刀柄,還有北方的寒冬中所造就出的冷硬的性格。

    背風的山丘之後,一堆堆篝火熊熊燃燒,冷硬的樹枝扔到火堆裏發出“劈啪”的脆響。

    百來名禁衛圍坐在一堆堆篝火旁,燃燒的火焰驅走了周圍的寒意,為天寒地凍的冬夜帶來一絲絲溫暖。禁衛們一邊烤著火一邊低聲說笑,他們的手中大都拿著一個酒囊,裏麵裝的是燕山府特產的烈酒,在如此寒冷的天氣中趕了一天路之後,能在溫暖的火堆旁美美地喝上一口烈酒,無疑是一種莫大的享受。

    禁衛府軍規森嚴,而且烈酒是用來取暖而不是用來狂飲的,所以盡管手裏有酒,可是禁衛們並不敢多飲,隻是偶爾小小地抿上一口以緩解肚子裏的酒蟲發作罷了。

    篝火上烤著白日裏順手打來的獵物,不停翻轉的野味上滴落著滾燙的油脂,空氣中散發著一股誘人的香氣,聞著勾動人食欲的氣味,一旁的禁衛們不由雙目放光。待到飽餐一頓之後,他們便要抓緊時間休息,因為明日還要繼續趕路。

    坐在火堆旁,元真用一根長長的樹枝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篝火,明亮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很好地掩蓋了那因為無畏真氣而長年蒼白的臉色。錦繡則坐在他的身側,小姑娘此時一手捧著元真的橫刀,一手拿著一柄匕首在刀身上比比劃劃,也不知一顆小心思又打得什麽主意。

    拿著酒囊的石青蟒坐在元真的另一邊,隻見他猛地灌了一大口烈酒,然後仿佛在迴味酒中的餘味似的,眯著眼睛露出愜意的笑容,最終十分舒適地歎了口氣。望了一眼手中仍然有些分量的酒囊,雖然光頭大漢的神情之中有些戀戀不舍,雖然進入先天境界後已經是千杯不醉,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放下。

    這時,低低的哄笑聲在相鄰的篝火堆旁傳來,隨後其中一名禁衛的聲音響起:“老王,你就給大夥兒唱一個。”

    話音方落,一名看起來和元真年紀差不多大的年輕禁衛接口道:“是啊,王大哥,你就唱一個吧,你知道小弟也是甘州人,當初在家的時候姐姐經常唱給我聽,可是自打小弟從軍以來就再也沒有聽過了。”

    旁邊的人頓時你一言我一語地勸了起來,但是那名被稱為“老王”的禁衛卻把腦袋搖得像是撥浪鼓一般,幹脆利落拒絕道:“不唱,我一唱怕把狼引來。”

    聽到老王所說的話,元真和石青蟒不由相視一笑,看來這名禁衛十分有自知之明,如果僅憑歌聲就能將曠野裏的野狼引來的話,那麽可想而知他的聲音會淒厲慘烈到何等程度。

    轉過頭,元真突然發現錦繡就好像聽不到周圍的聲音似的依然低垂著頭,如果是往常遇到這樣的情形,向來活潑好動好奇心旺盛的錦繡十有八九會上前參合上一腳,可是此時卻一反常態顯得異常平靜,專心致誌地拿著匕首在橫刀上劃來劃去。

    “你在幹什麽?”元真有些奇怪地問道。

    “刻字。”錦繡頭也不抬地答道。

    “刻什麽字?”

    聞言終於抬起了小腦袋,錦繡俏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說道:“名字……我給你的刀取了個名字。”

    說著輕輕撫了撫腰間的長劍,錦繡繼續道,“我的雙劍叫做明月青霜,你的雙刀嘛,就叫做秋水落霞,現在人家就要將這幾個字刻在你的雙刀上。”

    一說完,錦繡便低下頭繼續完成她的刻字大業。

    明月照青霜,秋水映晚霞。元真默默念叨了一遍,感覺名字倒是挺應景,不過元真不想猜測裏麵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含義,所以隻是似笑非笑道:“可是你這樣做會破壞橫刀的重心。”

    “啊?”

    錦繡倏地抬起頭,一副傻眼的小模樣分外可愛,她隻顧著刻字,沒想到卻忘記了這一點,武道修為到了一定境界的習武之人通常對自己的武器極為敏感,隻要有些微的變化就能通過持刀的雙手感覺出來。

    “那怎麽辦?”錦繡有些懊惱地道。

    “沒事……”元真笑了笑,“你喜歡就好,秋水落霞也不錯,繼續刻吧。”

    “嗯。”既然元真不在意就好,心思單純的錦繡又高興了起來,拿著匕首開始在橫刀上慢慢勾勒。

    元真和錦繡在這邊說著話,那邊的禁衛們也在繼續勸著老王,無論他怎麽拒絕都要讓他唱一個,此時那個叫老王的禁衛似乎被勸得不勝其煩,索性對那個勸他勸得最殷勤的年輕禁衛道:“唱什麽唱,我既不是你姐姐又不會那些個俚語小調,不過我倒是會唱****你聽不聽?”

    一陣哄笑聲猛地響起,年輕禁衛不由垂下了腦袋,臉上的紅色不知是羞出來的還是通紅的火光映出來的。

    “他們兩個都是甘州人……”

    見到元真的目光望著那堆禁衛,比較了解情況的石光頭為他解釋道:“他們不僅是同鄉,而且都是驍武軍出身,老王的年紀大了能有十來歲,二人感情向來不錯,別看老王好像對那個年輕人很兇,其實一直把他當做弟弟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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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這裏,石青蟒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轉頭望向元真有些好奇地問道:“對了,元老弟是哪裏人?咱們兩個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並肩作戰的人了,可是石某這個當哥哥的還不知道老弟是何方人士。”

    石青蟒說話時的語氣輕鬆自然,看似毫不經意,但真正的意圖卻沒有那麽簡單。

    貌似粗豪的石青蟒實際上粗中有細,他一開始確實不知道元真的真實身份,隻是以為對方是哪個州監察司的後起之秀,但是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接觸和了解之後,石青蟒便漸漸察覺到元真身份的不一般。

    當年拜古平庸收徒之時曾經舉行了盛大的拜師禮,所以古平庸有了衣缽傳人在江湖中並不是什麽隱秘之事。作為古平庸的直屬部下,禁衛府上上下下對此事自然十分關注,身為禁衛府的一員,石青蟒也對自家大都督收徒的事情了解得相當清楚。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石青蟒認為元真就是那位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古平庸傳人兼武寧侯世子。

    雖然古平庸的傳人一直給人一種很神秘的感覺,幾乎沒有在公眾場合露過麵,而且見過他真實麵目的人少之又少,但是武寧侯世子、古平庸傳人的身份注定他會是某些圈子所關注的焦點。

    石青蟒聽說過督主大人的傳人姓元,當初他還曾經為此心生疑惑,為什麽武寧侯世子與武寧侯不是同一個姓氏?所以留下的印象相當深刻。

    元真姓元,武寧侯世子也姓元,二人年紀上相差不多,元真效力於禁衛府,武寧侯世子理所當然也要在禁衛府中效力,元真有著一身強橫的武道修為,古平庸傳人的武功又能差到哪去?如此一來,姓氏、年紀、職業、武功俱都相符,於是石青蟒便判斷自己的猜測八九不離十。

    但猜測畢竟是猜測,石青蟒並不能完全肯定,所以他才會旁敲側擊的出言詢問。

    石青蟒問元真是哪裏人,其實也是出於一種試探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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