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昔昭聽得心生寒意,“這是……毀屍滅跡?”

    虞紹衡道:“骨骸、陪葬之物全部不翼而飛,不論是誰做的手腳,不外乎是想讓人認為墓穴被盜。”

    “雖說過於牽強,可是旁人無憑無據,又能怎樣?”

    “正是這個理。”虞紹衡笑了笑,“雖說此事年深日久,想要查清卻也不是太難。皇上無意中聽說此事後,要命專人查辦。太後卻斥責皇上無心處理朝政,每日裏隻管這些無關痛癢的小事。皇上如何能違背太後心意,便隻尋了安國公一個錯處,命其閉門思過。”

    葉昔昭隨著他言語,想到了皇上鬧著微服出巡的事,不由心生笑意。大抵是太後還在氣皇上私自離宮,借此事斥責,純粹是與皇上置氣。

    虞紹衡問她:“明白我為何厭煩國公府了麽?”

    “明白了。”葉昔昭將所聽聞的細節串聯起來,有了結論,“出了這樣的事情,安國公就算是毫不知情,也是治家無方。而他的繼室,不說當年到底有沒有謀害正室,單隻安國公想讓她所生子嗣繼承爵位這一點,她就有失婦德——明理人會盡心扶持正室留下來的血脈,不會讓安國公生出那樣的心思。”

    分析得頭頭是道,虞紹衡笑容中帶著讚許。

    葉昔昭又說起馮慧萱,“至於馮五小姐,有那樣一個生身之母,耳濡目染之下,保不齊就會染上些壞品行。這般門戶裏的人,不知情也就罷了,既然知情,最好還是敬而遠之。”

    “明白就好。”

    “可是……”葉昔昭為難地看向他,“三弟妹身子不適,看樣子又樂得讓馮五小姐來看望。而我呢,以往又不知就裏,也算與馮五小姐走動得較為頻繁——近幾日,我是無從將她拒之門外了。”在這件事情上,她隻能這麽跟他說。

    虞紹衡卻笑了,“隻是讓你心裏有數,誰讓你立即疏遠了?”

    葉昔昭揶揄道:“此刻倒是會說,白日裏也不知是誰,一聽國公府三個字就沒個好臉色。”

    “那是怕你被人帶壞。”

    葉昔昭眨了眨眼,初時想反駁,轉念就放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有自知之明,以往沒城府,不知道個輕重。日後看我做了什麽不妥當的事,也及時提醒我,好不好?”

    虞紹衡點頭,“你我一樣,有話別悶在心裏。”

    “嗯。”

    虞紹衡轉身熄滅燈火,迴身躺好時記起一事,和她商量:

    “這一兩日我得去趟相府。明日你命人去遞個話,看葉相什麽時候得閑。”

    葉昔昭聽得出,他一定是看出了詩集的不妥之處,心頭一喜,“記下了。”

    兩人安心睡去,一夜無話。

    第二日一早,夏荷與兩名小丫鬟到了正房。

    葉昔昭讓新竹幫三個人安置隨身之物,帶了芷蘭前去請安。

    太夫人今日用飯比平日早,此時正坐在炕桌旁邊翻閱賬冊。

    葉昔昭進門之後,太夫人讓她坐在大炕一邊,笑道:“你二弟妹已來過了,說是想趕早去花房看看。那孩子,最是喜歡花花草草。”

    葉昔昭笑著點頭,“的確是。”二夫人不光喜歡花花草草,還喜畫各色名花,這是京城皆知的。

    之後,太夫人說起了馮慧萱:“安國公府五小姐與你相熟,我早就知道;與你三弟妹也熟絡,卻是昨日才聽說。”

    葉昔昭笑道:“別說您了,就是兒媳也是昨日才知道。”

    “哦?”太夫人視線從賬冊上離開,疑惑地看向葉昔昭,“兩個都沒與你提過?”

    “都沒提過。”葉昔昭柳眉輕蹙,“昨日與二弟妹一同前去看望三弟妹,在路上遇到了馮五小姐,問過之後才知兩人相識已久。”

    太夫人想不通,“這有什麽可瞞你的?故弄玄虛,還是另有打算?”

    這件事,葉昔昭隻能裝糊塗,“兒媳愚鈍,到此時也想不出原由。”

    “再見到人就問問,若是含糊其辭——”太夫人語聲頓住。

    葉昔昭連忙接話,表明態度:“兒媳聽說了馮家一些是非,覺著再與馮五小姐來往不妥當,日後會慢慢敬而遠之。”

    太夫人猜測道:“可是紹衡告訴了你什麽事?”

    葉昔昭迴道:“也是閑話家常。侯爺無心之語,兒媳聽了卻覺得瘮的慌。”

    太夫人的好奇心被勾起來,“與我說說,什麽事?”

    葉昔昭將昨日聽聞之事娓娓道來。

    太夫人傾聽過程中,臉色變了幾次,末了低聲歎息,“侯府與國公府不怎麽來往,我也就與你一樣,早些年聽說過妾室抬為繼室,時日久了早已淡忘。怎麽也想不到,那樣的門第,竟會有這等是非。”繼而又嗔怪虞紹衡,“這孩子,也不怕嚇到你,本來你身子骨就單薄。”語聲卻分明是愉悅的。

    葉昔昭報以感激的笑容,“太夫

    人言重了。”

    “倒也幸虧他與你說這些,否則,我是無從知曉。”這句話,是因為太夫人太了解虞紹衡的性情。

    葉昔昭自然也明白,依然笑著,心裏卻有點不是滋味。

    往日裏,虞紹衡便是再惱恨她,也不會在太夫人麵前說她一字半句的不是。像這種事,如果不是她告訴太夫人,太夫人恐怕一輩子都不能從他嘴裏得知。他的顧慮在於,太夫人聽了之後,會不會認為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將她一並看輕。

    隨即,葉昔昭提起一兩日要迴相府的事,有些不安地解釋:“原本兒媳是沒必要跟了去,可是兒媳的兄長實在不成體統……”

    “明白,明白。”太夫人笑著擺了擺手,“我高興還來不及,你們隻管去。”

    婆媳兩個又說了一陣子話,葉昔昭才告辭迴房。

    她沒有急著命人迴相府傳話,出於一些打算。

    下午,葉昔昭倚在美人榻上與夏荷閑談時,三夫人房裏的丫鬟來了,說是馮慧萱此刻就在三夫人房裏,問葉昔昭有無時間待客。

    葉昔昭吩咐道:“說我今日實在是忙,讓她改日再來。”

    在這時候,越是做出這愛理不理的姿態,馮慧萱與三夫人就越是急切。這樣一來,很多前世經曆,會加快速度發生,那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

    三夫人聽了丫鬟迴稟,命人退下,隨即冷冷笑道:“你不是說她昨日裏答應得好好兒的麽?此時怎麽就變卦了呢?”

    馮慧萱哪裏在三夫人麵前丟過這種臉,喃喃地道:“也難免被事情絆住。”

    “這府裏主持中饋的是太夫人。一早到現在,她房裏也沒人去過。你倒是與我說說,她能有什麽事?”三夫人笑得有些幸災樂禍,“早就跟你說了,你還不信。葉昔昭已經不是以前的樣子了,如今還不是想在侯爺麵前繼續裝賢淑,哪裏還會見你。”

    “……”

    三夫人語帶輕嘲:“你也不想想,她忙了這些時日,侯爺才不再冷落她。可她的日子還是如履薄冰,架不住一點風吹草動。侯爺以往嫌棄她整日裏隻記掛著娘家,更嫌棄她有時間與你一坐就是大半日,卻不肯與妯娌親近些。”

    馮慧萱半信半疑地看向三夫人。昨日裏,她看到的虞紹衡,對葉昔昭可是絲毫嫌棄也無,甚至於……

    “你怎麽連我的話都不信呢?”三夫人急躁起來,“那你倒是與我說

    說,她如今的談吐做派還與以往一樣麽?有沒有裝模作樣地跟你說些孝敬太夫人、服侍侯爺的話?”

    馮慧萱想了想,不得不點頭。

    “這不就結了?”三夫人唿出一口氣,急切地規勸,“我勸你還是抓緊些,趕緊把那件事與她說了,求她幫你,哪怕下跪磕頭也要讓她同意。如今她隻是要討侯爺歡欣,對你總還會顧及多年的交情。可是時日久了,她還會記得你是她閨中密友?她把我害成了什麽樣你看不到麽?以前的她是這麽狠毒的人麽?事不宜遲,你要抓緊啊!”

    “……”三夫人語速太快,語氣太強烈,馮慧萱聽得頭暈,一時間難以消化。

    “這種時候,你怎麽還發愣呢!?”三夫人用力地推了馮慧萱一把,“你倒是快想想,要怎麽樣才能讓她同意幫你。”

    馮慧萱抬手撫額,“這……太急切了反倒不好吧?還是容我迴去再與家母商議……”

    “那你就走吧!”三夫人冷了臉,正色警告,“今日你走了,我就不會再讓你借著探望我的理由進到侯府了!再說了,我與葉昔昭屢生嫌隙,你來我這兒,一次兩次可以,三次四次她會怎麽想?”

    這話讓馮慧萱忐忑起來。

    三夫人語調更冷:“我成婚後,不讓我說與你私交甚密的是你,如今巴巴兒地趕過來讓葉昔昭知道我們早就相識的也是你。做人有你這樣的麽?!你是不是已與葉昔昭暗中聯手,要害得我永無寧日?!”

    “沒有,沒有!”馮慧萱連連搖頭,“歆瑤,你怎麽會這麽想呢?”

    “該怎麽做,你看著辦吧。”三夫人緩緩躺下身去,“我方才說的都是實話,你若不抓住今日這機會,日後休怪我不再幫襯你。我也是侯門媳,也要過日子。我鬥不過葉昔昭,我認輸行不行?好好地過日子行不行?何必趟這趟渾水。”

    馮慧萱知道現在自己的處境有多尷尬,沉思片刻後道:“讓我的丫鬟再去一趟吧,就說我有要事求見。”

    三夫人笑了,“她會見你才怪。”

    也正如她的猜測,丫鬟帶迴來的話,與方才一字不差。

    馮慧萱咬了咬牙,下了狠心。

    **

    小丫鬟稟道:“夫人,聽說馮五小姐向正房來了——哭著過來的,特別傷心的樣子。”

    葉昔昭眼中有了笑意。在侯府做客的人,不計儀態哭哭啼啼地來見她,除去那件事,她想給馮慧萱找個別

    的理由都找不到。三夫人果然沒辜負她的期望,弄得馮慧萱今日就要出言求她幫忙了。

    “哭著過來,就不能不見了。”葉昔昭笑著起身,“芷蘭、夏荷準備茶點,新竹幫我換件衣服。”

    三名丫鬟齊聲稱是。

    更衣時,葉昔昭細細吩咐了新竹一番。

    新竹聽完,茫然問道:“夫人,奴婢愚鈍。您這是……您這是要做什麽啊?”

    “放心,我有我的打算。馮五小姐來了之後,你隻管在外麵耐心等著,我讓你迴相府傳話你再去。”葉昔昭有一個詳盡的計劃,迫切地想要施行。但總歸還是要等馮慧萱來了,聽她親口道出前來的目的,方能按部就班地行事。

    “奴婢遵命。”

    葉昔昭在西次間落座,拿出了前些日子未做完的繡活,剛繡了幾針,馮慧萱就到了。

    “慧萱,這是怎麽了?”葉昔昭急急起身,迎了上去,看到馮慧萱通紅的雙眼、發紅的鼻尖。她有些好奇,這是怎麽做到的?芥末油,辣椒水,還是真哭成了這樣?

    “昔昭……”馮慧萱哽咽著,“我……我……”說著話,瞥了一眼服侍在房內的丫鬟。

    葉昔昭擺手將人遣了,迴身落座,指了指一旁,“快坐,先喝點水,再告訴我……”

    馮慧萱到了葉昔昭近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低頭泣道:“昔昭,我是來求你救命的。”語聲中有著無盡的心酸、無助。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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