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錦見她躍出了深坑,知她聽見有人唿喊尋來,以為自己幫手,又想快些迴去給她七哥治傷,因此逃了出去。隻是這五年之約實在荒唐,那梅老七是賈西銘臨死所傷,究竟如何傷得,鍾錦怎能知道。這梅老六頭是楊忍所傷,身中任情丸也與他無半點關係,純粹是梅九妹誤會自己,他又怎能解釋清楚。

    鍾錦躺在窖坑之中,當真是有口難辯,原本梅老六可以聽自己之言,明白真相,可他卻死了;而那梅九妹偏偏又是男人性格,由不得自己申辯一句。鍾錦心想,罷了罷了,五年就五年,我隻需五年之內找到楊家父子,讓梅家與他二人對質,到時或許可以還自己清白,隻是我與安家莊有交,那梅老七之事倒是怎麽說明,實沒有甚好的辦法。

    正在躊躇,隻聽外麵隱約有人叫喊:“什麽人!大夥快攔住了!”又有人喊道:“窮寇莫追,鍾公子必然在這附近!”一個女人卻喊道:“耿幫主說的有理,大夥仔細找了。”聽這聲音竟是漕幫的宋茵霓。

    鍾錦聽到他二人聲音,立時振奮了精神,叫道:“耿幫主,宋幫主,我在這裏!”他穴道被製,站不起身來,隻得高聲唿喚,以求坑外眾人能夠聽見。這一聲用了十分力氣,喊過之後突然心頭亂跳,胸口熱氣陡升,似是那邪惡的念頭又發作起來。鍾錦心叫不好,定是那任情丸想要發作,可是納悶剛才一直無事,為何偏偏到這時才有了藥性,實在不通情理。於是靜下心,定住了氣息,方覺得欲火慢慢消退了下去。

    剛平複了些,隻見梅老六那條血粼粼的手臂丟在地上,不禁駭然。那左手拇指之上,套著一個枚白皙光潔的扳指,月光之下由為顯眼。鍾錦心想,這是梅六俠的遺物,此人如此忠勇,他日見到梅家之人,自己應當將此物奉還,以表紀念。於是,鍾錦翻倒身子,掙紮著將那條手臂拾起,將那枚扳指退了下來,揣在袖裏。

    此時,隻見坑外火把耀眼,已有十幾個人尋了過來,當中兩個正是耿、宋二人。耿阿廷一見鍾錦,立刻跳將下來,忙問道:“鍾公子在這裏,你怎樣了?”滿是關切之情,見鍾錦委頓在地上,忙出手在他胸前背後幾處穴道上推拿一番。鍾錦一經解穴,長舒了一口氣,道:“多謝耿幫主、宋幫主相救。”說完,也自支撐不住,倒在耿阿廷懷裏暈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鍾錦才慢慢醒來,睜開眼睛看時,隻見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蓋了緞被,溫暖幽香,似是閨房。小優坐在自己身旁,滿臉淚水,眼睛哭的通紅,正拿毛巾給他擦臉。見他醒來,小優驚喜地說道:“公子你可醒了,你都昏睡三天了,可嚇死小優了。”鍾錦見她淚痕未幹,如此模樣,便道:“傻丫頭,你這到底是笑呢,還是哭呢?”

    小優破涕為笑,道:“小優見公子不醒,整日燒個不停,還以為。。。。。。”鍾錦見她不肯說出,便笑道:“還以為什麽,以為我就死了是麽?你放心,我還沒給你這傻丫頭找個婆家呢,哪能輕易就死了?”

    兩人正在說笑,宋茵霓卻走進屋來,一見這般,笑道:“鍾公子可醒了,你若真的睡死過去,叫咱們這古靈精怪的妹子上哪尋女婿去!”說完笑著走了過來。小優雖然聰穎,卻仍是個孩子,哪禁得住她的玩笑,立時紅了臉,端了水盆就走,說道:“宋幫主隻管欺負人吧,我去換水。”

    宋茵霓見她害臊,便止住了笑,坐在鍾錦身旁,道:“鍾公子,可好些了?那人將你擄走,可教我漕幫好一頓尋找,你暈了這幾天,怕是中了什麽毒吧?”耿阿廷與丐幫眾人也進了屋,圍在床邊道:“鍾公子醒了,這下可沒事了。”尹大力撐著嗓門在後麵叫道:“鍾爺,你再不醒來,咱可要去抽你耳刮子了!”

    鍾錦坐起身來,一一見過眾人,道:“在下謝過大夥關照,若不是大夥尋找,隻怕此時已丟了性命。”然後,便將那一晚的經過向眾人說了一遍。

    眾人聽了,心中都敬佩梅老六所為,又為楊家父子的行為所不齒。耿阿廷道:“鍾公子,我有一言,不知可聽否。”鍾錦道:“耿幫主請講。”耿阿廷道:“梅九妹定下這五年之約,實在是誤會所至。隻要我等將楊家父子擒住,逼問他們說出真相,這誤會便可解除了。”眾人均想不錯。耿阿廷又道:“但如梅家之人所說,那梅老七被高人所傷,一旦無法治愈,這帳豈不是算在了鍾公子頭上?若是他五年之內便死了,難道梅家向鍾公子尋仇不成?”眾人聽了,也覺此事的確難辦。

    宋茵霓道:“正是,因此我們應該將兩件事情分開來辦。一來,必須盡快將楊家父子擒住,以澄清鍾公子身份,還鍾公子清白,此事可包在我漕幫身上,也請耿幫主向鹽幫兄弟打了招唿,從中配合。”耿阿廷道:“請鍾公子、宋幫主放心,我幫上下幾萬兄弟,定當極力擒拿此賊!”

    宋茵霓又道:“二來,應當速派人去塞北梅劍山莊,向梅家說明此事,萬一梅老七先死,咱們好以防不測。隻是塞北之地,非咱們江南之人所熟悉,這梅劍山莊究竟在哪裏,還需派人速去查訪才是。”丐幫李堂主立時說道:“此事可包在咱們丐幫身上,咱們丐幫在北方聚集,人數眾多,我與鄭、張二位堂主這就迴去,告訴大夥馬上尋找就是。”

    宋茵霓拱手說道:“那就請丐幫兄弟多多辛苦,此事拖不得,還當盡快才好。”又道:“這梅老七之傷,恐怕一時難以治好,若是能請到醫術高明之人,托他幫助診治,無論最終結果怎樣,梅家也定會感念我們相助之情,說不定也能解了誤會,卻是十分省心的好辦法。”

    眾人各自思量,普通尋醫問藥,天下之大,有無數大夫可以尋找,可這梅老七之傷哪能是一般大夫所能治的?一時間眾人都皺了眉頭,搜刮肚腸,想不起哪個醫術高超的人能夠委

    此重任。

    小優忽然想起一人,道:“鍾公子,耿幫主,小優想起個人來,那日在山裏遇見的財迷大夫,他不就是個神醫麽?不如我們去請了他來吧。”

    鍾錦脫口答道:“通寶神醫王平!” 耿阿廷忙道:“對啊,此人醫術頗為高明,他倒是個不二人選!”尹大力一旁叫道:“他奶奶的,這老貨倒不必去找,過幾日他自會尋到府上,去向你要那什麽白老虎畫的鳥圖。”鍾錦笑道:“是唐伯虎畫的《春波碧水圖》。”尹大力撓了撓頭,道:“是了,就是這個圖。”眾人聽了都是一笑。

    宋茵霓道:“既然這人與鍾公子相熟,倘若他肯去診治,定然事半功倍了。”

    眾人聽宋茵霓這一番安排,均想,難怪此人能當上漕幫之主,雖是個婦人,心思如此縝密,安排如此妥當,真比男子勝出十倍,的確是個女中豪傑。

    鍾錦見諸事安排妥當,便道:“我鍾錦何德何能,要煩勞眾位兄弟相幫,實在過意不去。”耿阿廷、宋茵霓都道:“鍾公子哪裏話,鹽幫、漕幫與鍾家幾代交情,現在鍾家有事,兩幫定然全力相助才是。”

    丐幫李堂主道:“丐幫與鹽、漕兩幫雖然分距南北,但從來互相敬重,何況此事與丐幫也有關係,若不是耿、宋兩位幫主助拳,那天晚上咱們丐幫的名頭就要被梅老六欺負了。”

    宋茵霓卻起身向丐幫眾人行了一禮,道:“我漕幫還要感謝丐幫當日相助才是,要不是丐幫將那梅老六趕走,真不知那天還要傷了多少弟兄。”

    鍾錦道:“對了,那日,梅老六是如何與你們兩幫起了衝突?”李堂主道:“那日在渡頭之上,咱們兄弟想坐船渡河北上,正遇見漕幫兄弟的船隻,因兩幫互相尊重,便提前上了船準備渡河。哪知那梅老六後來之人,竟想先渡,與漕幫兄弟一言不合便打了起來。咱們丐幫之人從來與漕幫是一心,眼見漕幫兄弟吃虧,自然出手相助。沒想到那梅老六手段了得,咱們竟是吃了虧。所以那晚大夥約起淮安丐幫各堂人馬,在破廟之中將梅老六圍住。後來之事,各位也都知曉了。”

    眾人這才清楚原委,鍾錦道:“想必是他救人心切,因此才起了衝突。”眾人心想不錯,都是點頭感歎。

    敘了半日的話,眾人見鍾錦精神漸好,均是高興,又怕他疲倦,便陸續辭了出來,隻留小優在房中伺候。原來那晚漕幫尋到鍾錦之後,便將他帶到了淮安城漕幫的駐地,安排在宋茵霓的房裏住下了。鍾錦被驚嚇了一晚,又被逼吞了任情丸,因此一時暈倒,竟睡了三日方才醒來,可這迴任情丸之毒並不象前一次那麽猛烈,鍾錦雖然偶爾迷糊,也沒覺怎樣,過得幾天,又沒發作跡象,也就好了起來。

    這一日正在與耿阿廷下棋解悶,門口急匆匆走進個人來,抬頭看時,原是陸明從膠州趕了迴來。他一進門就向鍾錦笑道:“鍾公子,您交代的事情,咱已經辦妥了,從鹽幫兄弟那裏知道了你與幫主在這裏,便尋了過來。”耿阿廷笑道:“你辦的可夠快的,到底怎麽辦的,說來聽聽。”

    陸明笑道:“迴幫主,在下與那革千戶進了膠州知府的衙門,那老官正在與人議事,在下便道:“信王府革蘭英大人並陸師爺,請膠州知府大人說話!”,那老官一聽是信王府的人到了,嚇了一跳,差點從椅子上摔了下來。翹著胡子道:“不知革大人造訪,有失遠迎,還請恕罪”抬頭一看,革大人不過是個千戶,又惱了,瞪了眼不說話。”

    鍾錦忙問:“哦?那後來呢?”

    陸明道:“後來,在下說了:“我們王爺說了,你在這裏幹的好事,他老人家在京裏已經聽說了,迴頭就有彈劾的折子送到吏部,很快朝廷就能批下來,罷你的官。”如今革大人帶著兵,隨時就進來抄你的家。那老官聽了,頓時腿軟坐在地上,連聲哀求,叫我和革大人千萬別抄家。”

    鍾錦和耿阿廷聽到這裏,已經笑彎了腰,道:“你這廝竟是個猢猻,哪裏想來這假傳聖旨的法子,當真笑死人了。”

    陸明見他兩個笑的高興,越發來了神,眉飛色舞,連比帶劃地說道:“我就騙他說,其實京裏的消息也做不得真,我二人實不想走這趟差使。那老官見我給了他話頭,竟是個懂事的,立刻叫旁人退下了,連忙叫他下人從後堂裏拿了三千兩銀子,說道:還請兩位欽差大人周全。革大人惱了,他是來要軍糧的,哪需要這許多銀子,我就說:這也罷了,但革千戶手下幾百個兵是要吃飯的,餓得急了,今日就上你衙門裏吃上幾天。那老官是個知趣的,立刻叫人放了倉,也不知從哪雇的車,把那糧食裝在車裏,還有豬馬牛羊,雞鴨魚肉,裝了半條街,叫人送到軍營去了。臨走還說呐,二位大人且先迴去,替我向王爺美言幾句,這些不過是路上盤纏,迴頭叫人再送些進京,明年信王府的冰敬到了京裏,自然還有二位大人的好處,說完,跪在地上便象搗蒜一般的磕頭。”

    二人早已笑倒,罵道:“你這廝好貧的一張嘴。”陸明笑道:“革千戶這趟可沒白走,鍾爺使的銀子不但沒用上,還倒得了許多油水,革千戶叫在下迴來通報一聲,迴頭到了京裏,他必然要做個東道,好好酬謝鍾爺的。”

    鍾錦笑道:“那點銀子不值什麽,我見他忠厚,又是江湖出身,想結交個朋友罷了。陸兄弟這趟有勞了,這事辦的周正,叫人笑個半死。”

    陸明卻道:“迴來的路上,遇見了個熟人。”小優笑道:“陸爺又遇見哪個老官了,也騙他給你磕頭麽?”陸明皺著眉頭道:“不是,那人似乎就是金蠶島的楊島主。”

    此話一出,眾人哪裏還笑的出來,忙問:“當真?你可看的真切了,在哪遇上的?”陸明道:“離膠州城不遠,那楊島主似乎行動不便,一直叫他兒子攙扶著。”

    耿阿廷道:“不好,他兩個肯定想走水路迴金蠶島,趕緊叫兄弟們抓捕!”鍾錦知這兩人奸邪無比,真真的武林敗類,要是逃了迴去,實在難以在抓住,也是心急。

    陸明趕緊向小優問了原委,才知那兩人險些害了鍾錦性命,一連聲的懊惱,隻怪自己當時沒有攔住。鍾錦知他不明情況,因此並不介意。耿阿廷急叫陸明出去,向鹽幫各路兄弟傳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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