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兄弟兩個,抱著安老伯的屍身放聲大哭。他父親自經曆了當年一場驚天惡鬥之後,為躲避仇人追殺,退隱江湖,更名改姓,隱居在此。當時安家兄弟兩個年紀尚幼,安老伯雖有蓋世武功,卻不想敗露行蹤,又怕旁人看出端倪,因此憑借驚人天賦,依照武當功夫傳授給兩個兒子,為的是瞞天過海,掩人耳目。而又怕這自己依葫蘆畫瓢所傳授的武當功夫不夠精湛,將來兩個兒子在江湖上與人爭鬥時不免吃虧,因此在刀法上保留了自己西域派風格。所以安家兄弟在與班大炮以命相搏時,均使出了圓月彎刀這等江湖上極為罕見的刀法。此時,安老伯風燭殘年,已是油盡燈枯之時,那梅家後人尋上門來,正勾起當年一樁舊案。安老伯為救兒子性命,無奈現身相救,他自知這梅家武功實在太高,因此憑借最後一絲力氣,使出寒冰掌法重傷了梅老七。內力耗盡,自此仙去了。安家兄弟從小知道父親身上有一個驚天秘密,隻是父親從不談起,他二人也不好追問。自打來到這白山鎮,他二人除了練習些粗淺功夫強身健體外,便是依照父親囑咐,棄武從商,遠離江湖恩怨。素與江南鍾家這等商界巨賈來往。然而,今日突起變故,導致父親亡故,他二人當真是悲痛欲絕,又覺父親這等世外高人,忍辱負重苟活至今,個中原委實在令人抓破腦袋也想不分明。鍾錦也是非常悲傷,他少年時曾有緣見過安老伯,卻不知這慈祥的老人竟是個武林高手,今日得見,自是又驚又喜,見他亡故,卻又悲痛萬分,個中滋味難以琢磨。

    葡萄拉著鍾鏡兩個立在牆上觀鬥,見眾人武藝高強,隻把眼也看得花了。突見梅老七受傷跪在地上,那葡萄驚唿一聲,從牆上跳將下來,直奔過來,一把抱住梅老七,急切的道:“七叔,你怎樣了,傷在哪裏?”梅老七低聲說道:“丫頭,快叫你六叔知曉,敵人已經伏誅!”

    那葡萄從袖內掏出響箭,舉在頭頂,機括按處,隻聽見咻地一聲鳴響,一道亮光直衝夜空,半空裏炸做三道紅光,甚是耀眼。葡萄負起梅老七,一個縱身便躍出莊外去了。

    鍾鏡本被葡萄拉著手兒才得以站在牆上,那葡萄跳下牆頭去救梅老七,鍾鏡沒了依靠怎生站得住,隻覺身上被風一吹,腳下便失了平衡,身子一歪,倒頭便從牆上墜下。鍾錦不禁驚唿一聲:“鏡兒!”卻見鍾鏡踉蹌著爬了起來,滿頭滿臉的雪,原是掉在他與金成寶挖的雪洞裏了。

    鍾錦急忙跑過來,一把抱在懷裏,道:“鏡兒別怕,可曾摔著了?”

    鍾鏡卻樂了出來,笑道:“原來這雪堆這麽柔軟,摔不疼我!”

    當下,眾人合在一處,原想尋梅老七與班大炮問個究竟,誰知葡萄已負著梅老七躍出莊去,而那班大炮也早沒了蹤影。

    正無計較,隻聽李成澤說道:“諸位,安老前輩有雲,讓家師施法相救鍾二公子,如今安老前輩仙去,這到底如何是好,還請鍾大公子示下。”

    鍾錦隻認為他這兄弟其實無以為救,可方才見到安老伯武功如此,又是臨終遺托,心想,不妨一試。於是道:“既是安老伯遺命,在下也隻得遵從,隻是安老伯臨終言道,有一言需速速轉告家父,在下雖不懂何意不敢遲延。”又道:“我這兄弟體弱,天池派的英雄弱當真救得,咱們江南鍾家願以全部身家相報,絕無反悔!但若救不得,能延續他幾日壽命,在下亦感恩戴德,隻要天池派的英雄開口,無不遵從!”說罷,拉著鍾鏡,向李金二位一輯拜倒。

    金成寶見他兄弟情誼如此深厚,連忙扶住,道:“小財神哪裏話,雖是安老前輩囑托,但家師能否救得還未可知,如今之計,我與師兄先帶二公子上山,求師傅一試罷了。”眾人心想這話不錯,此時也無他法了。

    亂了一宿,直到天明,鍾錦反複思量,還是先迴江南傳話為好。於是拜別了眾人,對鍾鏡千叮嚀萬囑托,又扶在安老伯的屍身上哭了一迴,最後套了騾車,辭了安氏兄弟,出鎮向東去了。安氏兄弟遭逢大難,又恐仇人趁亂偷襲,隻得指揮莊客護院,又安排下人將安老伯安葬,竟忙得無法脫身。

    李成澤感念這安家身世奇特,又有心結交江南小財神,便牽了狗爬犁,帶上鍾鏡向長白山進發。

    鍾鏡坐在狗爬犁裏,一路風馳電掣,煞是好玩。隻把這江南的孩子樂的手舞足蹈。雖然昨夜在安家遭逢大變,他見安老伯死的悲壯,也感悲傷,但畢竟孩子秉性,見到新鮮玩意便把悲痛丟在腦後,忘了精光。安家莊出來時,安家兄弟特意將上好的人參裝了一麻袋,放在狗爬犁裏,又裝了不少人參糖果,因此鍾鏡在狗爬犁中有吃有玩,好不逍遙。

    延著長白山路,一路向北,雖然寒風咧咧,冰冷刺骨,可是鍾鏡看見那山上百裏雪原,千裏裏鬆濤,天地上下蒼茫一片,比他江南小橋流水的風光壯麗不知多少,自然忘記了辛苦。看見鬆鼠便要去捉,看見鬆雞就要去攆,聽見虎嘯便要去尋,這一行竟是渾然忘我,快樂萬分。李成澤金成寶兩個對這鍾二公子也甚是討好,二人各施手段,這一路飛鏢走處,野雞狐狸兔子山貓也不知捉了多少,活的就給鍾鏡玩耍,死的二人就做裹腹之用。鍾鏡卻對這些小動物甚是愛惜,寧可放生,決不弄死。一隻中了鏢的小兔子死在鍾鏡的懷裏,讓這孩子哭了兩個晚上。

    愈行愈是艱難,未走幾日,山勢太陡,直把那拉爬犁的狗兒累的氣喘不止,一個個吞閃著舌頭,猶自奮力爬山。到得一座峭壁,已無路可尋。李成澤停了爬犁,將鍾鏡負在身後,與金成寶背了隨身物件,縱身上崖。那山崖甚是險要,鍾鏡不敢睜眼,隻覺耳旁山風做響,自己被人負在背後,一路向上,如入雲端。隻要一步走錯,就會墮入崖下,粉身碎骨。

    忽然李成澤將自己放了下來,鍾鏡這才睜開雙眼,發現三人已到了長白山頂。放眼望去,

    隻見一池碧藍湖水映入眼簾。雖然山下是白雪皚皚,這山頂卻是鬱鬱蔥蔥,溫暖如春。湖水清澈見底,湖麵上一葉扁舟飄蕩過來,船上一人小廝打扮,叫道:“兩位師兄迴來了麽?”金成寶高聲叫道:“正是,快帶我們去見師傅。”於是三人上了小舟,飄飄蕩蕩向湖心駛去。鍾鏡坐在舟裏,隻覺得自己如在夢中,四周湖光山色,似乎仙境一般。行了數裏,忽然水流湍急,再行時,隻聽水聲滔滔,似有咆哮之聲,原來前方是個瀑布。

    那舟子借著水流,將船兒停向岸邊。三人上得岸上,鍾鏡隻見眼前是一座道觀。李金二人攜了鍾鏡的手,徑直入得觀中。轉過山牆,入了廳上,見一位老道長須白眉,坐在蒲團上正在閉目養神。鍾鏡見李金二人跪在地上,也便跪了。聽李澤恭敬地說道:“師傅,弟子迴來了。”隻見那老道也不睜眼,略點了點頭。李成澤又道:“信已送到,可那賈先生已然駕鶴西去。”那老道又點了點頭。李成澤與金成寶兩個也不抬頭,緩緩地將安家莊上發生的一切詳細說來。隨後說道:“弟子擅自做主,將鍾二公子帶上山來,個中原委實在難以說清,弟子隻覺得這安老前輩,不,這賈先生與師傅有些淵源,這鍾江南鍾家又是江湖中頗有名望的,因此遵照賈先生遺願,將鍾二公子帶來,如何定奪,還請師傅示下。”

    鍾鏡本來對這白眉老道頗為好奇,見他眉目慈祥,竟生好感。可見李金二人對他十分恭敬,知道他就是韓天陽了。於是恭敬的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一聲。這時聽到李成澤說到自己的名字,剛想應答,可剛憋了半日,那咳喘病又發作起來,竟是連聲咳嗽。

    那老道聽到這裏,心下已明白了十分。他微睜了眼,看了一下鍾鏡,道:“成澤成寶,你們去罷,事情,你們做的很好。哎,那人終究還是死了。畢竟還是遲了一步啊。”又道:“鍾鏡,你過來,讓我瞧瞧。”

    鍾鏡見李金二人恭敬的退下,有聽那老道召喚,便站起身來走了過去。隻見那老道伸出兩根手指,搭在自己手腕上,片刻,搖了搖頭,問道:“每日吃的什麽?”鍾鏡答道:“家裏不給吃別的,以前有個大夫說過,我這輩子隻能吃人參的。吃別的,隻會咳嗽得更厲害,我小時候偷吃過一個蜜餞,結果咳出血來,後來,再不敢吃別的東西了。”

    那老道站起身來,說道:“寒毒入體。”搖了搖頭,又問道:“練過什麽功?”鍾鏡搖頭道:“不曾練功。”那老道端詳了片刻,忽然照著鍾鏡肩頭一掌推出。鍾鏡之覺萬鈞之力壓將過來,哪裏挨得住,蹬蹬後退幾步,撲通一聲跌坐在堂下一個軟棉的蒲團之中。正在驚駭為何被推了一跤,隻見那老道點頭說道:“確未曾練過。”

    那老道走到身前,伸出手來將鍾鏡拉起,摸了摸鍾鏡的頭,說道:“若早些來我這裏,憑我和賈先生聯手,你或有救,如今,憑我一己之力,絕無可能了。天意如此啊。”

    鍾鏡再是乖巧,也不明白這老道在說什麽,他自小被無數神醫瞧過,從來沒有人能治他這咳喘之症,因此隻見老道搖頭感歎,自己卻並不在意,說道:“老爺爺,我知道自己有病,不過沒什麽,我每日隻吃人參就是了,絕不別的東西。”

    韓天陽見這孩子並不傷心,心中略感納悶。想這孩子小小年紀,天真如此,自己命不保夕,卻怡然自得,再看這孩子,筋骨奇佳,竟是個習武的好材料,可偏偏又什麽都沒學,不禁又是疼愛,又是可惜,連連歎氣。於是說道:“鏡兒,我本想將一些武學傳授於你,可你身體實在太弱,習不得。不如,你在這山上多住些時日,我送你些玩伴取樂吧。”

    鍾鏡一聽有些玩伴,頓時高興不已,連忙點頭稱是。隻見老道從袖中取出一根鬆笛來,放在唇邊,輕輕吹起。隻聽那聲音丁冬做響,忽高互低,非常悅耳。雖然鍾鏡略懂樂禮,卻不知老道吹的是什麽曲調。

    正呆著,忽見眼前一個白影,唰地跳將出來。那白影動如脫兔,快似閃電,隨著笛聲左右跳躍。笛聲高亢,它便跳得高超,笛聲低沉,它便躍的平緩,當真乖巧。

    鍾鏡看得呆了,隻聽笛聲戛然而至,那白影也在地上一動不動。細看時,隻見一物,通體雪白,似狐似貓,隻瞪著一雙黑黑的眼睛看向鍾鏡。那老道笑道:“我無它物送你,這長白雪貂是我平日豢養之物,最具靈性,你要在山上煩悶,就和它玩吧。”說完將鬆笛遞在鍾鏡手中,又道:“你若想尋它,隻需吹著笛子即可。但需按律吹奏,貂兒才懂得意思。”

    鍾鏡大喜,連忙求問鬆笛之譜,韓天陽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冊,上麵寫滿了演奏之法和其中意思。鍾鏡聰明,一點就通,對照著笛譜,吹奏鬆笛,隻見那貂兒果然懂其意思,要東便東,要西便西,隻把鍾鏡樂得忘記各種憂愁煩惱了。

    韓天陽見這孩子玩的高興,心中也喜,原本難過之心也就釋然。

    一連數日,鍾鏡便在觀中與貂兒取樂。因那道觀就立在天池旁邊,因此他每日帶著貂兒遊山玩水,好不逍遙。觀眾各弟子見師傅喜愛這孩子,而鍾鏡又十分乖巧,因此也待他極為和善。觀中各人,無論砍柴挑水,還是習武練劍都不避諱鍾鏡。

    一日,正值韓天陽講經,觀中眾弟子黑壓壓一片坐在堂下,豎耳恭聽。鍾鏡年幼不懂經文,隻覺無趣,又想起前日金成寶教自己釣魚,便帶上漁具攜了貂兒去天池邊玩耍。

    正值傍晚,湖麵清爽純淨,水下銀鱗點點,魚兒甚多。那貂兒跳在鍾鏡肩頭,雪白的小爪撓弄鍾鏡的耳朵,隻把鍾鏡逗弄的不行。剛想伸手抓那貂兒,忽見水麵一船駛來。鍾鏡依稀瞧見船上一人身型諳熟,似乎就是李成澤,便想藏在石後,等船靠岸,再跳出來嚇他取樂。

    於是尋了塊大石,矮身蹲下,捂著嘴偷樂。撥草偷看,見船已駛到岸邊。船上下來數人,李成澤走在前端,停下腳步,悄聲說道:“天色尚早,不宜動手,各位先留在船裏,今日是師傅講經文的日子,不會有人來水邊職守。”裏麵一個聲音道:“這孤船停在岸上,終究會引人起疑,況那韓老道武功到底幾何,無人知曉。李兄弟,不如你在岸上尋個僻靜的所在,我等先在那裏等候,讓嶽大俠將船駛迴再去接些幫手,如何?”另一個道:“四娘忒小心了,有嶽大俠和印先生在,憑他有三頭六臂也打發了,怕他做甚!”又一個道:“常言道,小心駛得萬年船,四娘說的有理,聽她的沒錯。”安靜片刻,一人說道:“你我均是名門正派,象這般偷雞摸狗似的上了天池,叫江湖上的朋友聽了忒不象話。再者,世人都說那韓先生會妖法,咱們此行,若真能迫他交那東西出來,便是功德圓滿,若是不成,說不得定是一場惡戰。因此,還是匯齊了人手,方是上策。”隻聽見船內各人連聲說道:“有理,四娘說的是。”

    鍾鏡剛想從石後跳出,忽然聽到這段說話,心下狐疑。心想:老爺爺待我甚好,聽他們的意思好象要逼老爺爺交出什麽東西來。我且藏身起來,聽聽他們到底想幹什麽,再告訴老爺爺去。”

    隻見船上下來數人,一個和尚,一個道士,還有一個女人。另有兩個,一個書生打扮和一個胖子。鍾鏡不認得這些人,但那個胖子是見過的,一臉橫肉,恣著門牙,不是別人,正是那日安家莊上打傷安在克的班大牙。

    鍾鏡心頭一驚,又是一喜,驚的是為何李大哥與這胖子在一船,莫非他們早就認識?喜的是,當晚那個叫葡萄的姐姐不知來了沒有,她身上的香氣甚是好聞。還有,我今日與白山雪貂玩的好是歡喜,她見了一定也會高興。

    眾人收了聲音,隨著李成澤向後山轉去,並不走山路,而是遠遠地繞著觀外院牆網密林處行走。鍾鏡一心想著葡萄,又怕眾人看見,便躡手躡腳遠遠的跟著。這一群人腳步迅捷,又具武功,鍾鏡跟了幾十步便尋不見了,隻好借著皎潔的月光,延著眾人的腳印慢慢跟隨。

    轉過一片山林,已到了天池觀後院。鍾鏡抬頭看時,隻見眾人停了腳步,站在雪地裏。

    聽見李成澤說道:“大夥先在這裏等著吧,天色將晚,一會兒接了幫手再做計較。”眾人都應了一聲好。李成澤又道:“可是剛才行的急噪,沒想的周全,這會兒嶽兄弟接了大夥過來,卻上哪裏來尋我們呢?”隻見那女人笑道:“哎呦,李兄弟若不提醒,當真忘了。權且煩勞李兄弟再去岸邊走一迴,把大夥接來。”李成澤道:“四娘說的是,在下這就去接。”說罷,沿著來路向鍾鏡這邊走來。

    鍾鏡見李成澤向自己走來,心下害怕,急忙轉到樹後,矮身蹲在雪裏。那積雪甚厚,鍾鏡身子又小,坐在雪裏還真看他不著。他心想,葡萄姐姐沒在這群人裏,也許在另一船上了,我且跟著李大哥,定能瞧見她。

    於是鍾鏡屏住唿吸,輕手輕腳跟著李成澤,又折返迴來。誰知李成澤並不是按原路返迴,他轉了山坡,迴頭望了一望,忽然腳下加快,卻是向瀑布方向跑去。鍾鏡心裏嘀咕,這樣走法,又到不了渡口,他想要去哪裏?莫非葡萄姐姐早到了天池,去瀑布玩耍了不成?

    鍾鏡心裏有些害怕,又有些興奮,他孩子脾氣作祟,大著膽子竟跟了過去。

    前方路徑漸陡,四下裏水聲轟轟做響,已將近瀑布。鍾鏡看見李成澤停了下來,便也停了下來。隻見李成澤麵前站著一個黑影,也不轉身,提著一副嗓子,陰陽怪氣地說道:“事情可辦得妥當了?”李成澤恭恭敬敬地站在那人背後,拱手道:“主子吩咐的,在下豈敢不辦的。梅四娘帶著各大門派的人手,已經到了後山,隻是一船裝不下,分了兩船過來。等天色再晚些,就可依計行事。”那陰陽怪氣的聲音道:“很好。今日果真能讓韓老道交出那東西來,這天池派的掌門便是你的。至於你那些師叔師弟,若有不歸順的,灑家自有辦法叫他乖乖聽話。”他頓了頓,又道:“那賈西銘果真死了沒有”李成澤答道:“確實死了,安老伯,啊不,賈先生死的時候,在下在場,親眼所見。”那聲音道:“他真的沒把東西交出來麽?”

    李成澤道:“沒交,連提也沒提,看樣子,他兩個兒子並不知情。隻是死前,托我將鍾家二公子送上山來,請師傅救治。”那聲音道:“鍾家二公子?就是那個癆病孩子?這便奇了,難道此事與江南鍾家有什麽瓜葛?李成澤,你聽好了,不論結果如何,你我今日這一見,不能讓任何人知曉。”又道:“韓老道,即使把東西交出來了,也不能留他!”隻見李成澤身子不禁一凜,應道:“在下明白!”

    他二人放低了聲音,似正討論什麽問題,隻是周圍水聲滔滔,鍾鏡怎麽也聽不清楚了。但那陰陽怪氣之人命李成澤無論如何殺掉韓天陽的話,鍾鏡卻是聽了個真真切切。聽到此處,隻把鍾鏡嚇的一屁股坐在雪裏,一顆心砰砰之跳。他怎麽也想不明白,這平日裏待自己很好的李大哥,為什麽要殺自己的師傅。

    鍾鏡隻覺心下害怕,腿腳發軟,他本想跟著李成澤找見葡萄,不成想聽到二人在這裏密謀,心中又是緊張又是驚悚,正想悄悄逃走,跑去跟韓爺爺報信,卻覺自己心頭亂跳,幾欲做嘔,那咳喘的病症立時便要發作。鍾鏡哪敢出聲,拚命捂住嘴巴,按住胸口,連氣都不敢喘出一聲。忽見那陰陽怪氣之人緩緩轉過身來,借著月光,隻見那人全身黑衣黑袍,手裏拿著一把拂塵,再看臉時,竟是青麵獠牙,兩隻眼睛黑洞洞不見眼球,兩寸來長的獠牙衝口而出,竟象是要張嘴吃人的妖魔鬼怪一般。

    鍾鏡本來強忍咳喘,被這人迴頭一嚇,哪裏忍得住,喉頭一癢,一連數聲,大咳起來。他頭也不停留,撒腿便跑。

    鍾鏡一咳,那兩人便已聽見,那李成澤叫了聲“不好”,便尋著聲音追來。鍾鏡在林中狂奔,樹枝劃破臉麵,腳下一深一淺,卻哪裏顧得上,隻是沒命逃跑。聽到身後李成澤腳步聲音越追越近,鍾鏡更是害怕。突然腳下一滑,順著山坡翻下去了。

    鍾鏡隻覺得天旋地轉,拚命想將身子穩當下來,卻哪裏停止得住,好歹屁股著了地,結果雪坡濕滑,他正個人象坐了爬犁一般飛也似的衝下山去,撲通一聲,已落入水中。鍾鏡江南長大,本來會水,哪知那天池是雪水融化,最是寒冷,他一入水中便覺冰涼透骨,胳膊大腿凍僵一般不聽使喚,一時嗆了兩口,更是寒徹心扉。

    正慌亂不堪,隻覺手腕被人抓著,奮力一拉,他頭腦已露出水麵。睜眼看見,原來李成澤已將他抓住。鍾鏡連忙喊叫道:“李大哥,快救救我!”

    哪知李成澤卻停在那裏,既不拉他,也不鬆手,神色間甚是憂鬱。隻一刹那,見李成澤眉頭一緊說道:“鍾二公子,不是我不肯救你,你本來命不久長,又撞在我的手裏。今日之事,我是萬萬不可讓他人知曉。我原想救你性命,是想和你鍾家結交,可是現在你知道我和那人的事情,卻是實在不妥。鍾二公子,你心中千萬不要記恨於我,隻怪你知道太多!”

    鍾鏡高聲叫道:“李大哥,救我,你別去害韓爺爺,他待我很好!你要他什麽東西,我替你向他去索要,他一定會給我的!”他一個孩子,哪知道世人心境。隻聽到李成澤和那鬼怪想向韓天陽索取什麽東西,他見韓爺爺將那麽珍貴的白山雪貂都送給自己,便想李成澤想要的東西也一定能要來,當下便不假思索地喊了出來。

    哪知這一句正喊在李成澤心頭,又聽身後那鬼怪陰陽怪氣的說道:“我剛說的話你就忘了嗎?還不動手!”

    隻見李成澤手上一鬆,鍾鏡便覺自己象水中落葉一般,順著湍急的水流,翻轉著身子衝向瀑布去了。突然間,腳下騰空,身子沒了水力的依托,直墜下去,如墮雲端。鍾鏡知道自己已被衝下瀑布,下麵是萬丈深淵,摔下去便會粉身碎骨。他怎麽也想不明白,這個平時待他甚好的李大哥,為什麽要害他的師傅,又為什麽要害自己性命,隻覺後背一疼,身子重重地跌在地上,嗓眼縮緊,喉頭腥甜,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眼前一黑,便再也起不來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忠魂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leon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leon並收藏忠魂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