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她之後呢?”李恩成接過了高遠山遞來的信物,這是一塊通體有些發綠的護身玉,看上去似乎已經有些老舊。玉上還刻著一個看不出是什麽東西的奇怪圖案,似乎像是一條龍。李恩成不知道師弟的這塊玉和那位劉姓女子之間有什麽關聯。


    “告訴她,蘇慕出事了。”高遠山說道。


    “若是,找不到呢?”李孟儒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是慕兒唯一的希望了。”高遠山眼神有些落寞。


    “恩成明白,恩成馬上收拾,即刻啟程。”李恩成抱拳行禮,便起身退出了房間。


    “這孩子……委屈他了……”李孟儒看著李恩成的背影,有些不忍。


    “對不住他。”高遠山也說道,“若是慕兒這次能逢兇化吉,他和恩成一定會成為寒山劍宗的希望。”


    “師兄,別怪師弟多嘴。我相信師兄心裏也很清楚,盡管蘇慕確實是驚才絕豔,但若論心性,德行,責任感,恩成都是更適合成為掌門的那一個。更不用說蘇慕之天資過於驚世駭俗,若是沒有今天之事,幾乎可以肯定以後會去往更高的層次。難道你想以掌門之位將蘇慕鎖在寒山劍宗這間小廟嗎?”


    “師弟……我心裏當然清楚這一點。也沒有要捆綁蘇慕的意思,隻是礙於宗門之機密,他有不得不成為掌門的理由!”


    “不得不成為掌門的理由?難道是機關閣試煉?”李孟儒驚訝道。


    “正是。”高遠山說道。“你也知道,機關閣試煉隻有曆代掌門有資格進入其中挑戰。裏麵更是藏著我寒山劍宗建立以來除老祖外無人可以破解的不傳之秘。我進去過其中,試煉內容雖然不能透露,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那裏的機關劍術太過深奧,即使是走的最深的第二十代師祖也沒能參悟其中奧秘。恩成雖然天資聰慧,但與列祖列宗的曆代掌門相比也並無突出。我也沒有信心他可以做到。若是注定有人可以破解,最可能的便是慕兒了。”


    “果然是這樣,可是蘇慕才剛十歲,你也是昨天才徹底確認了他的天賦。今天便調換掌門會不會有些太過著急了?”


    “此事確實有些操之過急,如果可以的話,我是希望慕兒可以再長大一些,劍術真氣再鞏固一些,再宣布他接任掌門。可是眼下我們也確實不能等了。慕兒責任感也很強,必須以下任掌門為目標嚴格要求他,集中全宗資源,抓緊修煉,早些掌握機關閣的秘藏。”


    “師兄此言何意?”


    “就在前些日子,我收到了在山下曆練的外宗弟子的密信。”


    “密信?上麵說了什麽?”


    “我們又有弟子在山下失去了聯絡,這已經是最近數月以來的第三例了。”


    “又出現了?難道這之間有什麽聯係?是針對我寒山劍宗的行為?”


    “怕是如此。寒山劍宗位置偏僻,宗門實力也就是中等,這麽多年好歹也算相安無事,如今……”


    “自從那位開始在江湖大放光彩,宗門便遭人惦記了嗎?”


    “誰知道呢?”高遠山看著尚未迴複意識的蘇慕,眼神複雜。


    “難怪你對蘇慕這孩子如此看重了,一個絕頂高手,當真可以護得一個宗門百年安定啊。”


    “我看重慕兒固然有天賦的因素,但是也還有其他……罷了,不提了。我接著給慕兒療傷,老三,外麵的事便交由你來處理了。原諒我這不負責的師兄吧。”高遠山笑了笑道。


    “師兄放心,我去處理。”李孟儒聽到這裏,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也起身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李孟儒忽然想起了什麽,轉過身來問高遠山道,“師兄,你是知道我和恩成的性格,所以才當眾以這樣的方式逼我和恩成主動提出挑戰,借此讓我們倆和全宗都能心服口服吧?”


    高遠山依舊隻是笑笑,沒有作答。


    “三十年過去了,你的性格還是這麽差。”李孟儒也笑了笑,說罷便走出了房門。


    高遠山收起了笑容,將精力全神貫注地集中在治療蘇慕身上。此時想要靠高遠山自己修複蘇慕的經脈已經毫無可能了,高遠山能做的隻是在聯係上那位女子之前,盡可能地幫蘇慕恢複其他的內傷。


    “哇”高遠山喉頭一甜,又是一口血沒忍住。


    此時的自己的狀態也好不到哪裏去啊,高遠山心想。


    在那之後,盡管有高遠山一刻不停地動用真氣舒筋活脈,蘇慕還是昏迷了兩天兩夜之久。


    醒來之後的蘇慕最先發現的其實是自己一直隨身攜帶的那塊護身玉不見了。高遠山告訴他那塊玉暫時保管在自己那裏。而蘇慕也很快又發現了自己身體裏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真氣留存這一殘忍的現實。從高遠山那裏得知自己已經經脈盡碎。蘇慕沉默著點了點頭表示知曉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要說心裏沒有失落是不可能的。好不容易得知自己劍道天賦極高,讓師父驕傲,讓宗門驕傲,而且自己也在劍術比試裏找到了樂趣。而這一切如今都將煙消雲散。


    沒有真氣的人是不能練劍的,這是劍道的基本常識。沒有真氣便不能穩固劍招,增幅威勢,加入變化。隻是空有其形的架子,是不能稱之為劍術的。


    蘇慕嘴上不說,但高遠山知道這性格內斂的孩子心裏會有多麽難過。高遠山不斷地告訴蘇慕自己前去尋找名醫,看能不能幫蘇慕接續經脈。但蘇慕自己也知道,這件事的概率有多麽的低。書中無數的例子都表明,經脈斷裂對一般的習武之人來說都已經是毀滅性的打擊,更不用說是經脈盡碎了。


    但蘇慕沒有說出口,隻是笑著對高遠山說,拜托師父了。並沒有往心裏去。


    這兩天裏時刻不離陪在蘇慕身邊的音羽此時正準備喂蘇慕喝藥,音羽從小和蘇慕一起長大,對他極為了解,此時自然也讀懂了蘇慕眼神裏的落寞和不甘。


    音羽很是難過,也有些氣憤。


    若是自己足夠強,足夠有天賦該多好,自己便能保護慕哥了。


    之後的日子裏,除了努力恢複身體,恢複正常生活以外,蘇慕便整日待在道場,坐在兩邊的石凳之上,呆呆地看著師兄弟們練劍。


    曾經蘇慕因為他們的練劍過於粗陋和滑稽而離開道場,現在卻十分羨慕還能練劍的人。


    高遠山在不遠處看著蘇慕,心中也是堵的難受。他很清楚,這次若是治不好,這孩子好不容易找到的生活意義便又要失去了。


    沒什麽比天賦絕頂的新星隕落更令人惋惜的了。


    而宗內的大部分人對蘇慕的態度也悄然發生了變化。


    蘇慕經脈盡毀的事自然瞞不住,早已傳遍了全宗。之前大家都隻當他是個沒什麽存在感的傻孩子,在宗祠裏擊敗李恩成,十歲凝意境便成功使出高階劍招,劍道境界高的掌門和大長老都自愧不如,測試都無法測試。這樣驚才絕豔之人卻在還沒令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便就此隕落了,實在是有些戲劇。


    為他惋惜者有之,唏噓者有之,幸災樂禍者自然也有之。盡管知道蘇慕的劍道境界還在,領悟力也還在,但畢竟他沒有了真氣,一個人沒有真氣的人是無法修劍的,自然也不可能再接任掌門了。


    在知道了這樣的情況後仍然沒有對蘇慕表示出任何疏遠的就隻有三師兄寒山夏,四師兄李熙寒和小師妹音羽了。


    像大師兄李恩成一樣,三師兄寒山夏和四師兄李熙寒都已經十分認可和佩服蘇慕的劍道天賦了,盡管知道了蘇慕經脈受損無法使用真氣,他們仍然會時不時地會來找蘇慕問問情況,或是請教一些劍道劍招上麵的疑惑。蘇慕也都毫不吝嗇地說出自己的觀點和想法,或是直接不用真氣演示一些劍形給二人看。讓寒山夏和李熙寒的劍術都有了突飛猛進的增長。二人對蘇慕也是越發的尊敬和崇拜。


    至於小師妹音羽就更不用說了,她自始至終都相信自己的蘇慕師兄肯定能再度恢複修為,她對蘇慕這種沒來由的信任讓蘇慕哭笑不得。


    “若是我恢複不了怎麽辦?”蘇慕曾經這麽問過音羽。


    “那我就努力練劍,音羽來當慕哥的劍,來保護慕哥!”音羽堅定地道,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


    蘇慕知道這陣子音羽不敢在自己麵前練劍,怕自己觸景傷情,總是在自己睡下之後再偷偷出門練到很晚。


    蘇慕不想讓師妹過分在意自己,便對她說自己沒事,自己以後也一定能恢複,所以現在先看音羽練劍,幫助她提高劍道境界和劍術理解。


    而有時夜深人靜,蘇慕也還是會獨自提起劍來比劃比劃。他還有很多想使的招式沒有使過,以後都不會有機會了。隻能空揮著劍做做樣子。


    音羽會站在很遠的角落,偷偷地注視著蘇慕。蘇慕能感受的到,卻也不想去點破。


    盡管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他還沒準備就此放棄,蘇慕從不避諱這一點。


    高遠山也看得出來,蘇慕還不想放棄。這是這些日子以來他最大的安慰。


    蘇慕在等自己的轉機。


    高遠山也在等,等待李恩成的消息,等待那位救星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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