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晰地記得,在去舞會的路上,我的腳步大概是這輩子最輕快的,仿佛得到了天下最美好的饋贈,我隻顧著為自己的高中生活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卻絲毫沒有體會到當時我媽是經曆了怎樣的辛苦才換來我這短短一天的喜悅。


    直到現在,那條裙子還躺在我的衣櫃裏,它也早就變成了一件舊衣,前些天我把它翻出來的時候,裙身已經有些微微泛黃了,沒有了一點當年的那種光彩奪目。


    我媽看著那件衣服的時候,也隻是淡淡地笑了笑,說:“你那個時候啊,不知道多喜歡這條裙子,一直穿到大學畢業,老是叮囑我不要用洗衣機洗。”


    想到這裏,我垂下眼簾笑著搖搖頭。


    究竟為什麽會忽然想到那條泛了黃的舊裙子啊?


    可能就像是我此刻的心境,曾經無比珍視的東西,也許到了最後,還是忘記了當初喜歡的心意,過去的那些鍾愛和好感,都會被時間一點一點磨滅的。


    我對那條裙子是這樣,曾寒對我,也是如此吧?


    物不是,人也非了。


    說到底,這個世界上終究還是沒有長久不變的事情。女人總是過了一季就不喜歡去年買的衣服了,而男人呢,似乎也不會對一個女人保持一份不變的真心。


    我迴過頭看了看,何意柔和曾寒的背影早就已經消失不見了。我自顧自地搖了搖頭,笑自己太傻,而後轉身大步朝著公司走去。


    還好趕上了最後一分鍾打卡,剛剛在曾寒的公司門前耗了太久,以至於我迴過神來的時候,就差十分鍾就要過了打卡的時間了。


    我一路小跑著進了公司,剛剛按了指紋,林經理便迎麵朝我走來。


    “林經理……”我平息了一下唿吸,剛剛開口打算問候他,可是還沒等我說完,他便朝我揚了揚手,麵色有些不善,說:“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我轉過頭朝前台的那個小姑娘眼神詢問了一下,意料之中,她迴給我一個同樣迷茫的眼神。


    在我剛剛走進辦公室的下一秒,林經理便重重地將手中的一隻黑色的文件夾扔在辦公桌上,黑著臉,問:“顧曉,你在原來的公司真的是創意設計部的主管嗎?現在我對這一點越來越懷疑了。”


    他的質問讓我心裏猛然一縮,我深吸了一口氣,靜靜地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那個文件夾,翻看了一遍,依然有些不解,問:“這不可能……這個設計方案就是按照客戶的訴求做出來的啊,怎麽會?”


    林經理依然緊緊皺著眉頭,雙手撐在辦公桌上,雙眼打量著我,仿佛兩道尖銳的光線一般刺眼。


    半晌,他緩緩地說:“顧曉,照理來說,你也已經不是初入職場的新人了,在這一行做了這麽久,你應該要明白,甲方是上帝這句話吧?客戶不滿意,就說明你做得不夠!我不管,這個項目我交給你負責,你知道我頂了多大的壓力嗎?現在你隻有兩條路,要麽想盡辦法讓客戶點頭,要麽給我收拾東西滾蛋!明白了嗎?”


    我怔怔地點了點頭,但是心裏卻是異常的蒼白和空洞。我忽然很想笑,看吧,我還是對生活抱有了太過樂觀的估計,哪裏會有什麽觸底反彈,沒有最壞的時候,人生嘛,就是一次又一次突破自己的底線。


    午休時間,我給林楠楠打了個電話。


    “喂,顧小姐,怎麽?才幾天不見又想我啦?”


    聽著她沒心沒肺大大咧咧的聲音,我的心情才總算是好了一點,扯起嘴角笑了笑,說:“別貧了你,晚上有沒有空,一起去喝酒啊?”


    “哇,我沒聽錯吧,乖乖女顧曉竟然要喝酒了,今兒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誒,你不要迴家陪圓圓嗎?”她聽起來格外有活力,看來是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聽到圓圓的名字,不知道為什麽,我所有的委屈瞬間溢滿了心頭,忍不住鼻子有些發酸,“嗯,沒事,我們晚上可以去你家,你爸媽不是去蘇州玩兒了嗎?”


    “好吧,看來我是沒法拒絕了,晚上我去你公司等你。”


    下班之後,我剛剛走出公司,就看到了林楠楠的身影,她看到我之後,笑著衝我招了招手,大聲說:“顧曉,這裏!”


    她小跑著朝我飛奔過來,挽起我的胳膊,說:“怎麽了這位小娘子?愁眉苦臉的,還嫌自己老得不夠快麽?”


    我把上午林經理跟我說的話重複了一遍,話音還沒落,林楠楠就炸了,一個勁兒地往公司裏衝,一邊走一邊說:“我靠,他丫的這明顯就是在給你穿小鞋,我要進去好好問問他,什麽叫甲方是上帝,這種跪舔的嘴臉也太惡心了吧?”


    “喂!”我一把拉住了她,說:“上次的教訓還不夠麽?都這麽大人了,還這麽衝動,我要是這樣一直靠你出頭,將來怎麽辦啊?”


    她轉過身來歎了口氣,說:“傻女人,我當然會一直在你身邊啊。”


    我鼻子一酸,嘴硬道:“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我告訴你,我性向很直的啊。”我說著,故作姿態地雙手交叉捂住了胸口。


    她衝我翻了個白眼,挽起我的胳膊衝我挑了挑眉,說:“誒,我最近聽說了一個小鮮肉特別多的酒吧,帶你去感受一下蓬勃的荷爾蒙。”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別提有多豐富多彩了。


    其實我有的時候很羨慕林楠楠,雖然我先她很多步結了婚生了孩子又離了婚,做到了公司的高官又跌入穀底,好像人生經曆要比她豐富許多。


    可是很多時候,我都是羨慕她的,羨慕她總是能很快地從跌倒的地方爬起來,羨慕她無牽無掛一身輕鬆,羨慕她好像永遠都很想得開的樣子。


    酒吧裏人很多,果真如林楠楠所說,一眼望去,全都是小鮮肉,滿眼的肌肉和荷爾蒙,當然了,這些小鮮肉裏,大多數還勾肩搭背得,動作十分親密,其餘沒有勾肩搭背的,目光也停留在其他美好的肉體上。


    我坐在吧台上搖晃著手裏的酒杯,側過頭看著一臉懵逼林楠楠,總是忍不住想笑,最後還是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


    這時候,我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竟然是我媽,我不由得覺得很驚訝。因為往常她已經習慣了我加班,十點迴去都是常有的事情,所以她也從來都不會打電話來問我什麽時候迴去,今天竟然打電話給我。


    我拍了拍林楠楠,她還是一臉懊惱,看到旁邊的兩個小帥哥旁若無人地接起吻來,有意無意地皺緊了眉頭。


    “我媽的電話。”我指了指手機屏幕,衝著她的耳朵喊道。


    “什麽?你要給誰打電話?”


    我耐著性子又提高音量喊了一遍:“我媽的電話!”無奈酒吧的氣氛太嗨,音樂聲震耳欲聾,她衝我搖了搖頭,說:“迴家?來都來了,好歹再玩一會兒嘛。”


    好吧,我終於學乖了,學會在適當的時候向現實搖起了白旗。


    我轉身朝洗手間走去,在看到一個帥哥壁咚另一個小鮮肉的粉紅色場景之後,終於成功地到達了女士衛生間。


    “曉曉,你快迴來吧,有人在隔壁砸牆。”


    此時此刻我已經喝得有些發懵了,上半身倚著牆,一隻手扶著腦袋,用力捕捉著聽筒裏的聲音,笑道:“媽,人家家裏砸牆,跟你有什麽關係啊?”


    “可是……他們砸得是我們家和隔壁之間的那堵牆。”我媽的聲音聽起來好像並不像是在跟我開玩笑。


    我轉身大步朝著林楠楠跑去,也顧不上多說什麽,拉起她便往外跑。


    “顧曉,你瘋了?老娘花了四百八十八買的酒才喝了兩口啊啊啊……我跟你說,你再不說話老娘就跟你翻臉了啊!”


    我停下腳步,胸口微微擴大了一圈,鄭重其事地說:“楠楠,曾寒家可能是招賊了,可是我想不通,他們搬東西就搬東西,幹嘛砸牆?誒,你說不會是他們有什麽金屬探測儀,曾寒剛好在牆裏鑲嵌了什麽金條被發現了,你也是知道的,有錢人嘛,總是喜歡做各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林楠楠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我,愣了三秒,她伸手在我的腦袋上戳了戳,像是看著神經病人一樣,說:“顧曉,你最近是怎麽了?是不是喝得水都喝進腦子裏了?還是你已經喝大了?虧你想得出來,還在牆裏鑲金條,你可以試試去刨他家地板,說不定還有文物呢。”


    我一急,緊緊抓住她的手腕,一邊往路邊走,一邊解釋道:“你才喝多了呢,是真的,剛剛我媽打電話來說隔壁有人在砸牆。”


    其實我心裏也有點發怵,有林楠楠在,我心裏好歹還有點底兒。


    我們迴去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半了,那群人應該還在,樓道裏依然有不小的動靜。我家的門緊閉著,我想我媽應該也嚇壞了,不敢輕舉妄動吧。


    再看曾寒那間房子的房門,竟然就這樣敞開著。


    林楠楠看到眼前這一幕,搖著頭感歎道:“靠,現在搶劫都這麽明目張膽了嗎?連門都不帶關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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