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柔醒轉的時候已經是中午。

    青鳶端來了藥,笑吟吟地:“師妹,喝藥了。”

    雨柔一下子反應過來,但是看著青鳶年紀比她小,她得叫她師姐總是有些別扭,笑道:“我叫雨柔。”

    青鳶於是就道:“雨柔師妹,師父讓你喝的藥。我叫青鳶,你可以叫我師姐,也可以直接稱我的名字。”

    青鳶一臉青澀,圓臉小嘴兒,一雙杏眼水汪汪的,很是討人喜歡。

    雨柔看著青鳶覺得這個小妹妹還是挺老成的,於是道:“我叫你名字吧,雖然你比我早拜入師門,但是我比你大好多歲呢!”

    青鳶羞澀地一笑道:“也好。快喝了。師父昨日替你施針過一次,你這病非常得惡毒,需要連續施針十日方可續命。”

    雨柔心裏一動,原來昨夜師父已經迫不及待給她治上了,這可如何是好,她不是來救自己的命的,她一定要治好天息。她將藥端在嘴邊,猶豫了翻對著青鳶道:“青鳶,謝謝你,我待會喝,你先忙吧。我自己能照顧自己。”

    看著青鳶離開,雨柔拿著藥,悄悄推開窗子,見外頭有個很大的花園,花壇裏種的都是耐寒四季常青的針葉植物,盆栽裏的花也是各種不知名的花,五顏六色,一時間令她晃了晃神,見四下無人,她迅速將藥往花壇裏一倒。

    往迴頭便撞上一堵肉牆,抬頭一看師父慍怒的眼神,她驚得掉了手裏的碗,清脆的聲音在兩人之間彌漫。

    魂不歸居高臨下,怒氣衝衝看著她:“為何要倒了?”

    “我……怕苦。”

    “你都沒喝,怎知苦?為師在裏頭加了甘草,一點都不苦。”

    “我不想喝。”雨柔轉身看花園。

    “為何?你是來求醫的,還是來尋死的?”

    “即是來求醫,又是來尋死。”雨柔迴答。

    魂不歸放下了嚴厲的表情,突然溫和地笑了起來,他拍了拍雨柔的肩膀,將她的身子掰了迴來:“徒兒真有個性,你倒是說說看,你求什麽醫,又來尋什麽死?”

    雨柔淡然道:“我替穆天息求醫,師父不治,就為自己尋死。”

    魂不歸眼神略微有些變化,但他依然用那絕塵仙容饒有興味地看著他這個倔強的小徒弟:“你是在威脅師父,若是不治他,你就死?”

    “徒兒不敢威脅師父,也知道威脅無用。徒兒隻是告訴師父,徒兒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治好天息,如果治不好,此生也無顏苟活於世。”

    “你知道師父此生最恨的就是穆家的人嗎?”

    “知道!”

    魂不歸的眼神是慈悲的,可是他的話確是萬分無情的,他道:“既然知道,就算你死,師父也不治他。所以你死一點好處都沒有,喝了!”他關切地又遞上一碗藥,熱氣騰騰。

    他看到她推開窗戶,拿著藥碗的樣子就猜到她要做什麽,於是迅速又倒了一碗補上,馬上送到她的房間。

    雨柔拿著藥碗,她知道,如果她喝了就意味著默認了師父不救天息的事實,如果不喝以師父的脾性,恐怕日後對她也極有可能見死不救。她心裏掙紮,如果她被治好了,穆天息一定會趕她走的,他那麽驕傲的人是不會接受她為了報恩而留在他的身邊照顧他的,況且她也照顧得令他不滿意。

    其實她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好留戀的了,自從豬死以後,她就覺得死也就這樣,沒什麽可怕,腸穿肚爛也不過須臾,熬熬就過去,豬被活活煮死難道就不疼嗎?也不是過去了。與其一輩子欠著天息,不如把命還給他。

    想至此,雨柔便把藥往窗外倒去。

    魂不歸抓住了她的手腕,嚴厲地道:“不聽話的徒弟,我不喜歡,你要記住,這碗藥你若是倒了,便是你誓死要和穆天息一夥,休怪為師不留情麵,對你見死不救!”

    “徒兒知道了。”她不會求一個不會心軟的人,況且求了也沒用。

    魂不歸漸漸鬆開了手,他眉間的三葉蓮因為憤怒而暗沉。

    雨柔毫不猶豫將藥倒了,微微笑著將碗還給了他:“謝謝師父。徒兒不怪師父,如此深仇大恨任誰都絕不心軟,如果有人殺了我全家,我也照樣見死不救!”

    魂不歸本想發怒,這麽多年來已經很少人能激怒他了,他自認為修為已經更上一層,對於穆天息也能容忍他住在外庭而不去尋仇,這個徒弟卻讓他惱怒!可是她的話又讓他愕然!

    “看來徒兒是有備而來,對為師的底細一清二楚,是誰告訴你的?”魂不歸微微笑著,風淡雲輕。

    “也是一個姓穆的告訴我的。”

    “是他?”魂不歸笑。

    雨柔道:“師父,您可別把碗摔了,不要生氣,不救就不救嘛。況且徒兒不會馬上就死的,會用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地為人民服務中去!”

    魂不歸舒展了眉頭,他越來越看不明白眼前的這個徒弟:“用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地為人民服務中去?”

    他不太明白她到底想幹什麽。

    從今天起,陳雨柔就是一個全新的陳雨柔,她會拋開一切恩怨,開開心心地度過這最後的幾天,把她的快樂帶給身邊的人,就算她不能感動聖手如來,至少她死後,他們都會記得她。

    她蹲了下來,小心地將碎碗一片一片撿起來,扔進簸箕裏。

    魂不歸一身如雪白衣,外加白狐皮氅,領子周邊也鑲滿了狐毛,他心中五味雜陳地站在那裏呆呆看著她收拾碎碗,她的臉上當真沒有一絲怨恨。

    雨柔收拾好碎片,仔仔細細打量著她的師父,當真是一大帥哥:“師父,您太俊美了,你這個裝扮真是無比脫俗貴氣,有你這麽個美人師父,徒兒做夢都流口水。當心把你吃掉!”

    魂不歸反應過來,哈哈一笑:“徒兒真頑皮,竟敢調戲師父,不過為師很是受用,那麽今天你打算做些什麽?”

    “聽憑師父安排,好歹是你徒弟,你總得教我點什麽吧?我這人閑不住!”

    “今天藥童采了不少藥材來,你幫著去撿藥材吧!為師親自教你!”魂不歸帶雨柔來到藥房,看到如山丘一般的亂七八糟的草藥,雨柔歎為觀止了。

    魂不歸對正在收拾的藥童道:“各位徒兒們,這幾天你們都不用分揀藥材了,新來的師妹會做好這些的,你們都去玩兒吧!”

    那些藥童都不過十五歲左右,都還是孩子,一聽可以去玩兒,自然高興地歡唿起來。他們還不忘有禮貌地謝謝她這位比他們大出好多的師妹。

    雨柔也不嫌工作量大,她無所謂,能讓這些孩子們好好去玩也是美事一件。

    魂不歸光是教她識別草藥就花了半日的時間,林林總總五十餘種,雨柔都一一記下,這些東西都不在話下。

    然後她便開始分門別類分揀草藥,識別精準,分類有序,工作效率超高,令魂不歸在背後瞠目了許久。他的眼光果真不錯,這位徒兒極有天分,隻可惜……幾天後便是一個死人。

    他不禁搖了搖頭,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休怪他無情。魂不歸拂袖而去。

    雨柔一直忙到深夜,都沒有吃一口飯,因為她經常一工作就忘記吃飯,也沒人提醒她吃飯,她也不知道去哪裏吃,看著還有小半堆的草藥,她心裏想得是快了就快了。看著自己的傑作,她心裏的喜悅是滿滿的,有工作的感覺真好啊。

    “板藍根?哈哈,原來板藍根是這樣的?見識了見識了!”雨柔自言自語道。

    “咦?當歸?原來這就是當歸!有趣!”

    “這是朝天子,這是赤芍,獨活、燈芯草、丁香、紅花、苦參、龍膽草、龍葵……”雨柔都準確無誤地丟進分類框,中藥博大精深,如果她有時間還真想好好學一學。

    她一邊分揀著草藥,一邊嘴裏哼著歌,沒有酷狗播放器,她隻能自己現場直播了,她都不記得多久沒唱過歌了。

    她唱得熱血沸騰,空曠的夜晚,高高的山脈,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她豪情萬丈,拿著一根何首烏當劍,在藥房邊靠著山壁的地方揮舞起來。雖然很冷,但是舞著舞著便不冷了。

    魂不歸一直在聽她在唱歌,大氣雄渾,和她的劍法一般酣暢淋漓。

    他站在庭中偃鬆下,烏黑的發絲上滿是落雪,山頂冷風一吹,雪散發揚,眉間的花鈿點綴了整個線條分明的臉廓,顯得他柔美而親善,他與皚皚山雪融為一體,又似在這夜色之中拔萃凝立,冰燈輝映,美輪美奐,他手拿著一件狐裘披風,還拿著一個食盒。

    直到雨柔揮著何首烏轉身看到了他。

    他微微笑著走近:“徒兒,這麽用功?”

    “那當然,我說過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地為人民服務中去。聽說明天你要下山去幫一些窮人看病,這些藥材都有可能要用到,我連夜就撿好了!”雨柔笑著。

    “徒兒真讓為師感動!”魂不歸拍了拍她的肩膀,“還沒吃飯吧!來,把手伸出來。”

    雨柔伸出兩爪子,上麵有被藥材刮出的傷痕,還很髒。

    魂不歸拿出藥巾仔細擦淨了她的手,低頭他能看到她又長又翹的睫毛,和小巧的鼻梁,微微上翹甜美的嘴,不施粉脂,卻清新可人,而她的劍法和歌聲是如此大氣,那是戰場上的英雄之歌,沒想到小小女子有如此氣魄,而她的所作所為也確實擔得上有大將之風。

    他不由得伸出手抬起她的下顎,他要看清楚她的靈魂。

    雨柔和魂不歸近在咫尺,她都能聞到他身上奇特的藥香味兒,這是常年浸淫在藥中的大夫才會有這種獨特的味道,她抬起頭來差點迷失在他慈柔如水的雙眸之中,她笑說:“師父,你這樣看著徒兒,徒兒會害羞的。”

    “哦?是嗎?徒兒害羞的樣子為師喜歡,臉紅一個看看?”

    “已經紅了,師父看到了嗎?”雨柔指指臉,“你看耳朵也紅了?”

    魂不歸將眼睛湊近她的臉,哈哈大笑:“整一黑猴子,臉紅都瞧不見,倒是瞧見了你耳朵上牙印,誰這麽缺德咬你耳朵?莫非是徒兒的心上人?”

    雨柔的臉這迴真的紅了,她摸了摸腦袋,悲慘地道:“去!心上人能咬這麽狠嗎?師父你會這麽咬你的心上人嗎?”

    魂不歸想了想:“心上人,為師疼都來不及,怎會咬她!”

    “這不就是了,是仇人!仇人咬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越之柔傾天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花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花瑟並收藏穿越之柔傾天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