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明走近她,在她耳朵上側小聲地道:“要命的事。”

    雨柔的梳子又開始動了起來,她淡淡地道:“我知道了,等我梳好了頭,就跟你走,你先去門外稍等片刻。”

    戴明一揮手,掌風唿地一聲,其餘人都退了出去,戴明看了她一眼,眼神閃爍,也退了出去。

    莎兒擔心地貼了上來:“雨柔姐姐,來者不善啊。九霜姐姐已經被關起來了,你可千萬別出什麽事啊!”

    雨柔雖說不知道什麽事,但是這要命的事,一定是天大的事。

    “莎兒,你有匕首嗎?給我一把。”

    王莎兒四處翻了翻找到一把普通的匕首:“雨柔姐姐,你要匕首幹什麽?”

    雨柔接過匕首拔出來看了看,開過鋒的,看上去靈巧好使,她笑著說:“防身啊。”

    莎兒擔憂地望著她,心撲騰地厲害,她總覺得今兒這事特別怪,按理說雨柔姐姐可是勞苦功高,怎麽還會有要她命的事兒,這其中必定有什麽玄機在,隻怕她此去兇多吉少。

    看著雨柔姐姐跟著那個氣勢嚇人的戴明走了,莎兒也溜了出去,她得去找冷星哥哥。

    戴明將雨柔帶去議事帳篷,雖說是簡易篷,但是由於皇上在那裏辦公,因此布料和搭建也都格外堅實考究,防護也格外嚴密,白天帳篷裏的氣溫也不高。地麵上鋪的是質地考究的摩羅國毛毯,鑲金龍椅上披著滿目猙獰的白虎皮。

    一張四角微揚的鐵木雕花案排開在眼前,顯得簡練而有氣勢,上麵一個青銅三角鼎燃著香,可以很好地去除男人身上那種汗味和體味。右側帳壁上有一副地圖。右側上掛著數把雕工精細的劍。

    下方兩排方椅呈平行排布,每兩把方椅之間有一個方形的茶幾。在坐的有三王爺穆天瀚、慶王穆天佑,上座的是皇上穆天睿,他正為穆天垂逃獄的事情而大發雷霆。下方垂首而立的孟星、王信、夏陽、陳衝、李束一幹人等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戴明將雨柔帶到之後並沒有急著進去,而是讓她在外頭等著宣召,所以雨柔可以很清楚地聽到他們在爭執什麽。

    張望進去,裏麵站了滿滿一堆人,有幾人還跪著。

    隻聽孟星道:“皇上,臣罪該萬死,昨夜是臣調走了死牢裏的大部分士兵前往俘虜營看守,請皇上治罪!”

    穆天睿一把將鎮紙麒麟往孟星臉上扔去,怒道:“你存心要放跑他是麽?”

    孟星有些固執而倔強地道:“臣失職,聽憑皇上發落!”

    穆天睿大手一揮,指著孟星:“孟星,你給朕說實話!憑朕對你的了解,你向來盡心盡責,死牢是看守要犯的,你如何會犯這種失誤!是不是誰指使你做的?隻要你招出來,朕不追究於你!”

    孟星還是那句話:“臣失職,聽憑皇上發落!”

    穆天睿氣唿唿地從龍椅上走了下來,一腳踹在孟星的胸膛上,將他踹離了原地三米的距離:“你就隻會說這句話嗎?還是你打定了主意包庇你的幕後!”

    孟星吐出一口血來,皇上是習武之人,一生氣一腳力道也不輕。

    這是天佑看不過去,挺身道:“皇上,是臣弟要孟星這麽做的。”

    孟星一抬頭,眼裏有驚疑之色。

    “為什麽?”穆天睿雖然懷疑有人指使,但是天佑自己坦誠了,他反倒不信了。

    天佑道:“二哥從小與我們一起習武,騎射,兄弟之情自是無法割舍,但是此番二哥犯了死罪,臣弟鬥膽要挾孟星放鬆戒備,皇上要罰,請責罰臣弟,臣弟願替二哥受過!”

    李束道:“慶王,你可不要亂認罪,私放死囚,可是大罪啊!”

    孟星也道:“慶王仁厚,挺身擋罪,孟星感激不盡,實不相瞞,穆天垂早年於我有恩,此番他受難,孟星不忍,故協助他逃獄,孟星願以死謝罪!”

    這是三王爺也道:“皇上,還請看在二哥他從前立下戰功的份上,從輕發落吧!這一幹人等也是其情可勉。”

    穆天睿從一幹人的臉上掃過,他本來也在猶豫要不要殺穆天垂,可如今大家好似都以為他必定會殺他一般,自作主張地讓他給跑了,這叫他這個皇上的臉麵往哪裏擱!你們各個重情重義,兄弟情深,難道朕是那麽冷血的嗎?

    穆天睿氣得踱來踱去,突然一甩袖子道:“既然如此,那麽朕就成全你們!來人,將孟星關入死牢,私放重犯罪當處死!將涉及穆天垂逃跑的諸多將士,統統關押起來,擇日處斬!穆天佑!你身為皇族,知法犯法,輕重不分,唆使孟星,理當同罪!”

    穆天佑下跪,不卑不亢:“臣弟,願意領罪!”

    見他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穆天睿倒不忍心起來,他本想試試他,但見他視生死如常,毫無懼色,與六年前判若兩人,此時的穆天佑更叫他捉摸不透,他不爭功,不貪生,甚至還替人頂罪,他若趁此機會殺了他,反叫他人不服。穆天睿正思索著。

    外頭有人報:“慶王妃求見。”

    穆天睿道:“宣!”

    慶王妃滿麵春風,在進入大帳之前得意地看了雨柔一眼,用一種勝利的姿態。

    “臣妾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聖香行過大禮。

    穆天睿道:“慶王妃有何事?”

    慶王妃羞赧地道:“臣妾替慶王作證來的。昨日慶王一直與我在一起,亥時我們二人同行夫妻之樂,他是絕不會有時間去要挾孟星放人的,還請皇上明察,慶王一向心慈,此番愛護部下為其開脫,還望皇上網開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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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天睿一聽,他二人圓房了,心下也不由得有一種得逞的快感,穆天佑是不能這麽早死的,穆天睿想了想道:“穆天佑,念你娶了高湛國公主的分上,朕暫且放你一馬,你與公主新婚不久,若是公主守了寡,朕也沒法向她的父親交代,你好自為之,若是再自作主張,不管你是不是替人受過,朕一概不饒!”

    “臣妾謝皇上隆恩。”

    “你且先退下,其餘人也散了,天佑和天瀚留下!”穆天睿看上去有些疲乏,他又坐迴了龍椅上。

    慶王妃昂首挺胸地出了帳篷,又看到了雨柔,她來到她的麵前,道:“昨晚天佑一直都和我在一起。他終於明白了,我才是他的最終選擇,而你這個命不久矣,毫無身份,不知廉恥的女人是不配站在他的身邊的,你隻會拖累他,你隻會害死他!你要是有自知之明的話,就乖乖躲起來,一個人悄悄死去最好,不要礙眼。”

    慶王妃說完這話的時候昂首離去,奇怪的是,雨柔並不生氣,因為她說的對!其實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第三者,帶著人家老公私奔,這怎麽說都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她不禁笑,理智迴歸之後她為她昨天的行為而感到羞愧,哪怕以愛的名義,都不能原諒。

    李公公適時端上了茶給皇上潤口順氣。

    皇上緩了緩口氣道:“五弟,方才人多,哥哥不好偏袒,但是穆天垂逃獄也是事實,這事總得有人背黑鍋,若是區區弄幾個守兵斬了難以服眾,孟星他身為將領,是要承擔責任的。朕也舍不得他,但是這事鬧得人盡皆知,若不嚴處軍法,如何讓三軍將士心服,這以後若各個效法,會釀大禍。這事就這樣了了,穆天垂朕也不追他,孟星一定要死!你不得替他求情了!”

    天佑神情抑鬱,隻得道:“臣弟明白。”

    穆天睿道:“傳多倫、陳雨柔!”

    戴明對雨柔道:“請吧!”

    雨柔先進去,她並沒有看天佑一眼,她與他已經徹底結束。

    但是穆天佑卻在看她,他的神情複雜,他知道她淋了一夜的雨,看了一整晚的閃電,她臉色蒼白,體質虛弱,經曆了重重磨難,身上還有奇毒,他將她掖在心窩裏去疼著,可是卻偏偏傷她最深,他滿臉唇印地去找她,他看到了她那冷漠的眼神,他的心就好像被深深剜去一般,幾乎停止了跳動,他照了鏡子,發現了之後心灰意賴地發愣,他覺得這迴徹底完了。

    可他又如何解釋?他的任何解釋都是蒼白的。都隻會傷她更深,所以他決定不解釋。

    皇上將穆天佑的神情都看在眼裏,他一直看著陳雨柔,那種專注的眼神,他是明白的,就像他看著九霜那樣。

    雨柔行完大禮。

    皇上給她賜坐,於是她坐在了穆天佑的邊上,隔著兩把椅子,她之所以不坐在穆天瀚的邊上,是怕和天佑相對目光所及,尷尬!

    天佑側頭看著她的側臉,心裏越發糾結,她徹底不願意麵對他了!他好不容易讓她從蝸牛殼子裏爬出來,如今她徹底縮迴去了!

    不一會,多倫也被帶了上來,他雖為俘虜,可一副狂妄的模樣,看上去他與皇上相談甚歡,熟絡得很。當他與雨柔四目相接的時候,他看到了赤裸裸的恨。當然,身為天狼,他最喜歡這種眼神。

    多倫的胡子刮盡,顯了年輕幾分,穿上了恭國類似於漢人的服飾,到也相貌堂堂,他闊麵寬口,鼻梁分明比一般的中原人的鼻梁都要高,眼窩深陷,眼睛大而有神,身材挺拔魁梧,長發及肩束起一縷,給人虎虎生威之感,這樣的人讓人無論如何也與狡詐、惡毒聯係不起來,怎麽都應該是個忠君報國壯烈犧牲的光輝角色。

    “多倫將軍,請坐。”穆天睿道。

    “多謝皇上。”多倫坐在了陳雨柔的對麵。

    不久,二人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不禁都站了起來,一副磨刀霍霍,要火拚的模樣。

    多倫心想:哼,劉建軍,今天你死定了。獵豹終究敵不過天狼!我不用動手就可以殺掉你!

    雨柔也毫不示弱地盯著他,心道:多倫,就算皇上要留你命,今日我就算豁出去也要殺你報仇!

    天佑看著這二人氣氛不太對,一枚小珠落在了手中,蓄勢待發。

    兩人都向對方走近了一步,雨柔開口道:“滿力安是你殺的嗎?”

    多倫狂妄一笑:“是又怎麽樣!這種狗奴才隻有你喜歡對嗎?可惜啊,我不光割了他的舌頭,砍了他的雙手,還閹了他,他都不是個男人了,讓你失望了吧?”

    雨柔心裏眼裏都燃著熊熊的烈火。

    多倫又道:“劉建軍,你穿成女人之後,還真是楚楚可憐,令人怦然心動啊!”多倫說著伸出手去摸雨柔的臉。

    “好了!”穆天睿打斷道,“多倫將軍,哦不,是天狼將軍,現在陳雨柔在這裏了,你有什麽條件可以說了。”

    多倫的手還沒觸及雨柔就放了下來,滿臉堆笑著道:“皇上真是爽快,7日斷腸散7日之內我取得句遲國王額倫首級助你速度拿下整個句遲,我的條件就是殺了她!”

    多倫一指陳雨柔。

    穆天佑不由得站了起來。

    皇上顯然也很驚訝,他頓了頓,道:“你……與她有什麽深仇大恨嗎?陳參領是有功之臣,沒有什麽過失,於情於理,朕都不能因為你這個降將而殺她,這會被他人詬病,朕不分黑白,枉殺忠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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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倫似是早知道皇上會有這麽一說道:“皇上,事有輕重緩急,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你同意合作,就要拿出誠意來,七日斷腸散我吃,但是這個人是我的死對頭,他一定要死,有天狼就沒有獵豹,有獵豹就沒有天狼!”

    穆天睿心中疑惑,便道:“你是說陳雨柔是獵豹?”

    多倫道:“沒錯,她就是獵豹劉建軍!”

    這話一出,皇上和天佑二人又是一驚。他們心裏都在異口同聲地說著,這劉建軍不是豬嗎?但是誰也沒開口。

    穆天睿心裏盤算起來,如果豬是劉建軍,那就好辦多了,陳雨柔不必死,讓豬死,反正一頭豬留著也沒什麽用,而他殺了豬,也不會有人有意見,陳雨柔可以牽製七弟和五弟,他得將陳雨柔收歸己用,但是他又不能自己告訴多倫,劉建軍其實另有其人,否則雨柔一定會記恨他的,他必須想個萬全之策。

    穆天睿將視線落到了天佑的身上,看他依然看著雨柔的方向,他頓時有了主意,故意不點破,他有技巧地對雨柔道:“陳參領,這上陣殺敵,畢竟還是多倫將軍有經驗得多。你反正還有一個月的命,不如成全了多倫,為恭國做一下貢獻,你死之後朕會記得你的好,封你為鎮國公,流芳百世,普天之下沒有任何女子可以與男子有相同的殊榮,你是第一個女子成為鎮國公的。別叫朕為難,啊?”

    雨柔聽得這話,義正言辭地道:“皇上此言差矣。雨柔並非貪生怕死之輩,也不稀罕什麽鎮國公,死有輕於鴻毛,重於泰山,若戰死沙場,絕無怨言,但是要死在這個小人的挑唆之下,雨柔不服!”

    穆天睿道:“你怎麽如此不明事理,見識短淺。你這死哪裏是輕於鴻毛,你是為了恭國的戰事早日結束,可以挽救多少人的性命,好了,不要說了,如今,你不想死也得死!朕意已決!”

    多倫得意地輕笑:“劉建軍,我多倫隻要動一動嘴,你就得死,你是鬥不過我的。”

    雨柔再次進言道:“皇上,天狼狡猾無比,專行恐怖活動,請皇上三思,莫要引狼入室,自食惡果!”

    “放肆!”穆天睿訓斥道,“朕還用你教嗎?可笑至極!來人,拖下去殺了!”

    “皇上!萬萬不可!”天佑忙道,“雨柔此次攻城,功不可沒,還救迴了七弟,皇上若殺了她此事傳揚出去,大家的心都會涼透的,皇上如此對待建功立業之人,將士們不服!”

    “朕說殺就殺!何時輪到你置喙!你是皇上還是朕是皇上!”

    天佑語塞。

    穆天睿一揚手,“無須多言,多倫將軍,你是要親自動手,還是要朕替你動手?”

    多倫抽出了戴明的佩刀,道:“還是我親手報那一刀割喉之仇吧,劉建軍,你受死吧!”

    多倫一把按住了雨柔的肩。

    雨柔順勢擒住了他的手,速度之快令所有人倒吸了口冷氣,睜圓了雙目。

    雨柔抽出了隨身攜帶的匕首,一刀向多倫的咽喉刺去。

    天佑嗖的彈出一枚鋼珠,生生將雨柔的刀打落,雨柔憤怒地迴頭,看到了天佑篤定的神情,心裏對他又生了一分恨意,事到如今,他還要保天狼嗎?天佑,你的心到底在想什麽!

    天狼迴神,一刀向雨柔的脖子割去。刀光刺目,殺氣騰騰。

    天佑用內力勾起凳子推掌就朝著天狼飛去,於此同時戴明也捏住了他的刀鋒!

    他們同時出手,同時靜止,仿佛根本沒動一般。

    但是他們的嘴都動了,因為大家聽到了聲音。

    他們二人幾乎同時脫口而出:“她不是劉建軍!”

    雨柔一怔,她大聲反駁道:“我是劉建軍!我就是劉建軍!你們誰敢說我不是!”

    她憤怒地看著穆天佑:“不要讓我恨你!”

    天佑的心懸在了那裏,沒有辦法,他一定要保住她的命,能保一刻是一刻。哪怕犧牲豬!

    雨柔的憤怒在燃起,眼前的這些人,統統都那麽惡毒,穆天睿是!天狼是!連天佑都那麽無情!她一點都不了解他,或許她從一開始就沒有了解他過。

    雨柔含恨的目光深深刺痛了天佑。他多麽希望她能夠明白他,他不得已,但是他一定會保護她的!

    雨柔毫不領天佑的情,她想用自己的生命保住豬!反正她沒有多少天可活了!她狠狠地對天狼道:“我就是劉建軍!你若不動手!休怪我先下手!”

    說罷,她一個前滾翻利索地拾起了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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