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承郎笑了笑,明白了周琳琅的意思,當下,心裏也是一陣的欣喜,他的媳婦識大體,大多時候,處理事情上,幾乎不用他操心。

    楊承郎接連幾天帶著阿楊和周琳琅去外麵玩耍的事情在村子裏幾乎不成秘密,楊家院子鎖了一個白天和一個晚上,一家三口都不見人影,這今天又是坐了馬車迴來的,村子裏的人都看著呢,一時間,村子裏不少人都在暗地裏眼紅,周琳琅這迴算是嫁對人了。

    村裏不知道這會兒有多少的小媳婦小姑娘後悔的腸子都青了。

    羅氏知道周琳琅一家三口迴來以後就直接來找周琳琅了,那進門的時候,是一臉笑的啊,看見楊承郎和阿楊,樂的像一朵太陽花似得,臉上的笑紋都要深了許多。

    羅氏過來找周琳琅並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就是抱著孫子在家裏無事做便過來竄竄門,然後問起了周琳琅阿楊的事情。

    “村裏人說,阿楊不是楊承郎的私生子,是這迴事嗎?”羅氏一邊抖著懷裏不安分到處扭動的孫子一邊看著周琳琅,待周琳琅點了頭以後,她大喜,“那真是太好了!琳琅,你不知道吧?村子裏現在不知道多少人羨慕你呢!羅大根和你那後娘知道楊承郎有本事買了地,還知道疼媳婦,帶著你和阿楊去玩,一點不心疼錢,她們悔的腸子都青了,說是早知道就把周燕嫁給楊承郎了,這樣的話,楊承郎就是周家的女婿,總能給周家點好處。”

    周燕是周琳琅後娘的親生閨女,今年才十歲,翻了年也才十一歲,周琳琅一陣惡寒,“周燕那麽小,她們肯糟蹋閨女,楊承郎也不會要。”

    “可不是!你二叔聽了,笑了好長時間,真是差點沒把人笑死。”羅氏是個一根筋通到底的人,沒什麽心眼,想什麽就說什麽,特別是對周琳琅,那更是半點防備也沒有。

    想到以前周琳琅在周家過的日子,再想想周琳琅現在的日子,心裏也是跟著十分欣慰。

    “誰也沒有想到,當初的窮小子如今會有了銀子,買了地,還懂得疼媳婦,現在大家不少人都在猜,你們這楊家小屋子什麽時候會翻蓋,說的早的人說明年春忙完以後就能了,晚的也說明年這個時候準能,楊承郎是個能幹的,大家都看好他!本來你這日子過的好了,村裏還有不少說酸話的,說你一嫁進來就不明不白的當後娘,往後的日子也好過不到哪裏去,沒想到,阿楊是楊承郎弟弟的兒子,就是楊承郎的侄子卻不是兒子,你這也是楊承郎的頭一個媳婦,也不用當後娘,嬸嬸看著,你這日子,

    以後肯定好過。雖然阿楊那孩子得跟著你們小兩口,但是阿楊懂事,一看就是長大會孝順的。”

    羅氏越說就越是停不住,以前,周琳琅老是被人看不起,在周家被欺負,嫁到了楊家還被人小瞧,羅氏心裏總是不痛快。

    在她心裏,周琳琅的娘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就算是被人販子賣到了周家村來嫁給了周大根,但是,周琳琅的身體裏還是留著一半大戶人家的貴千金的血,所以,總覺得,周琳琅得過的好了,才對得起她娘。

    周琳琅聽著羅氏的嘮叨也不怎麽接話,就是淡淡一笑,一直等羅氏嘮叨夠了,要迴去做飯了才將羅氏送到了大門口。

    羅氏是來的高高興興,迴的開開心心,半點愁容也找不到了。

    周琳琅是半點也不受影響。

    以前,楊家沒錢,她不愁,也不會怨天尤人,現在,日子好過了,她也不覺得有什麽好驕傲的。

    生活是過給自己看的,而不是過給別人看的,人活著,不能總是在意別人怎麽看怎麽想,這世道,人的心簡直就是五顏六色的,誰能過的讓所有人都覺得好呢?

    羅氏走沒有多久以後楊承郎就迴來了,說來也是巧了,他前腳剛進院子,後腳,趙家的下人就找到楊家的大門口了。

    “這可是趙誠兄長楊承郎的家?我是趙家的人,我家老爺讓我來傳話,讓你們趕緊的派人去把趙誠接迴來,讓趙誠別在趙家繼續鬧騰了!我們老爺還說了,趙誠當年身死賠的銀子,也讓我給送迴來。”

    說完,那男人也沒進門,將一個布袋子仍在楊家院子,然後扭頭就立刻跑,就生怕慢了一步,身後就會有鬼跟著。

    楊承郎走了過去將布袋子拿了起來,打開一看,裏麵赫然是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錢莊鎮上就有,拿了銀票就能直接去錢莊兌換錢。

    “這?”周琳琅真是被這銀票嚇了好大一跳,“趙家這種見錢眼開的人,怎麽會這麽大方舍得就把錢給送過來了?”

    周琳琅記得,她沒聽二當家提過錢的事情,而且,當初本來也沒有想過要從趙家拿什麽錢。

    趙誠的賠償金早就進了趙家的口袋,兩人就沒有奢望趙家會良心發現吐出來,沒想到,這沒有奢望過的事情,忽然就毫無預兆的發生了。

    “看來趙家昨夜真的是被嚇的夠嗆的,再被假道長那麽一忽悠,恐怕真是的嚇破了膽子,隻要是承保的東西,他們碰都不敢再碰了,就怕承保真的

    一不高興晚上再鬧騰他們,瞧見沒有,趙家的下人連我們楊家的大門都不敢踏進來,在大門口說話的時候,身子抖得像篩糠似得,這又是大晚上的,估摸著他以為有什麽鬼一直跟著他看他有沒有把事情辦好呢,一百兩的銀子,他連吞走的心都沒有起過。”

    楊承郎說完,嗤的諷刺的笑了聲,“也罷,錢多也不會燙手,這是弟弟的錢,我們便留給阿楊,等阿楊成親娶媳婦以後,再把這銀子一文錢不少的留給阿楊。”

    周琳琅點點頭,“阿楊爹留下的錢,自然是留給阿楊。”

    別看整整有一百兩,但是,楊承郎和周琳琅小兩口是真的沒有動心,更沒有覺得,他們養育阿楊長大,應該從一百兩裏得點養育阿楊的錢,更沒有想過將來阿楊娶媳婦了,要從這一百兩扣除開銷。

    第二日一早,楊承郎便派了人讓人給趙家傳話,說是看了日子,會在那日子去將楊承保接迴來,在這之前,楊承郎便找了石匠去選好的墓地修整一番。

    遷墳是講究時辰和日子的,楊承郎是在前一天的下午出發去的趙家鎮,周琳琅是婦人家,又是楊承保的嫂子,而阿楊又太過於年幼,所以,兩人沒有跟著去。

    周琳琅兩世也是第一次經曆這樣的事情,這一天的晚上,楊家的院子燈火通明,一直到快要天亮,楊承郎一行人才算是到了周家村,在村長的引路下,楊承保的棺材也終於安葬在了楊父楊母的身邊,這個時候,周琳琅才離開楊家帶著阿楊去給阿楊的爹上香。

    楊家在村子沒有親人,所以,遷墳這麽大的事情,依舊顯得有些蕭條,好在,二當家和張先生一路都跟著。

    三歲的孩子對於死,幾乎是毫無概念,但是,卻依然能感到大人身上那種厚重的哀痛感,他小小的手,一直緊緊的拽著周琳琅的衣角,楊承郎讓他做什麽,他便做什麽,一句話都沒多問。

    天亮以後,大當家和周行水也到了。

    兩人行色匆匆,衣擺上還帶著露水,到了以後,便先左右的拍了拍楊承郎的肩膀以示安撫。

    “給我們來幾隻香,既然來了,我們也給你弟弟和你爹娘上柱香。”大當家楊寧肅之所以來,還是看在楊承郎是周行水唯一的徒弟的份上。

    “多謝。”楊承郎將點燃的香遞了過去,然後抬眸朝著三座冷冰冰的墳看去,爹娘已經逝去十幾年,楊承保這個弟弟也已經離開了多年,該悲痛的情緒,早些年也已經耗費的差不多了,如今,看著楊承保能撇去趙

    誠這個名字認祖歸宗,迴到了爹娘的身邊,楊承郎甚至能對著弟弟的墓笑出來。

    那邊,大當家和周行水先是給楊承保上了香,楊承郎則是和二當家站在一邊看著,說著話,“這次承保能順利迴來,還多虧了你們的幫助,這個人情,我楊承郎記下了,若有機會,定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楊老弟客氣了。”張先生接了腔,“我們幫這個忙,不是盼著你報恩不報恩,不過,若是將來事發以後,就盼著楊老弟能在關鍵時候出個手,我們大當家那幾個孩子……”

    張先生知道楊承郎是個聰明人,有些話,不用說太明白。

    將來,楊寧肅定然會帶著山裏的弟兄幹一番大事,若是事成,那最好不過。

    若是事敗,整個山裏,最讓人放心不下的,那一定是一二三四四個幼子了,張先生和楊承郎兩口子相處幾日,已然能看透兩人的心性,他篤定,經過這次的幫助,將來若是在最壞的情況下,楊寧肅四個幼子一定能得到楊承郎和周琳琅的妥善照顧。

    這算是在最壞的情況下的托孤,而楊承郎這樣普通的農戶身份是再合適不過了,他為人本分,但是又不是過於老實會被人欺負的蠢笨之人,他重情義,又不是見利忘義之輩。

    “我曉得了。”楊承郎也果然點了頭應下,不需明說,點到為止,意會便可。

    也無需太多言語上的保證,張先生既然會提,那就是信得過他楊承郎。

    兩人正說著事,那邊,正準備給楊父上香的楊寧肅忽然喊了楊承郎。

    “你爹名喚楊肅康?生於四十四年前?”大當家問的時候聲音有些怪異的低沉,仔細一聽,還能聽出其中的顫抖之意。

    “是,我爹名為楊肅康,字子歸,爹說,是祖父定的。”楊承郎不明所以的應著。

    “楊肅康,楊肅康,字子歸,子歸……”大當家楊寧肅忽然重複了好幾遍楊父的名字和字,而後,有些激動的伸手握住了楊承郎的手臂,追問道,“你爹生於幾月?”

    “我爹生於十一月,不過,我爹是不足月就被生下的,所以,我爹的身子骨一直都不是很好。”楊承郎困惑了,“不知道大當家問這些為何?”

    算著年紀,大當家整整比他爹大了十五歲,而且,以大當家的身份,楊承郎覺得,他爹不太可能是大當家的舊識,因此,他實在不明白大當家為何如此激動。

    “那你爺爺的名字呢?”大當家幾乎快瘋

    狂了,他捏著楊承郎的手青筋凸起,可見,他到底使了多大的力氣,但是,他自己渾然未知是不是傷了楊承郎。

    “我爺爺叫楊正……”

    不等楊承郎說完,那大當家竟然接下了話,準備的說出了楊承郎爺爺的名字。

    “楊正則!”大當家道。

    兩人話一落,周邊的幾人頓時鴉雀無聲,一個個目瞪口呆。

    周琳琅摸不清到底是怎麽迴事,為什麽大當家會對楊承郎的家事那麽好奇,還能說出楊承郎爺爺的名字,又為何,在聽到楊承郎爺爺的名字以後,大當家幾人包括老獵戶的表情竟然會是那般的驚愕。

    好半響,那大當家第一個迴過神來。

    他竟然直接在楊父的墳前撲通一聲直接跪下,嚇得周琳琅往前去拉也不是,勸也不是,要知道,大當家那可是何等尊貴的身份,楊父哪裏受得起他的一跪?

    就算是身為朋友,鞠躬上柱香便是一種尊重了。

    “大當家,使不得。”楊承郎好容易才迴過神來連忙上前去拉大當家。

    沒料,那大當家像是膝蓋打了釘子似得不動,他對著楊承郎輕輕的搖著頭,頃刻間,幾乎是老淚縱橫。

    “擔得起!如何擔不起?我身為大哥,跪我早去又從來沒有見過麵的親弟弟,如何擔不起?”

    周行水也直接跟著跪了下去,“三少爺!竟然是三少爺!我……我混賬,我在周家村住了那麽久,三少爺和三少夫人來了周家村,而我竟然一無所知,也沒有幫上任何忙。”

    楊承郎傻眼了,周琳琅也蒙圈了,阿楊更是嚇傻了。

    “承郎,承郎,寧字輩之後不就是承字輩?我怎麽這麽糊塗?我怎麽到現在才想到!”大當家懊惱的直拍著胸口,“弟弟,是大哥的不好,我到現在才來看你!”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楊承郎實在是聽不懂大當家和周行水的話,這好端端的,問了幾句問題,怎麽大當家和他師傅怎麽就跪下了?

    一個喊著弟弟,一個喊著三少爺?

    張先生也終於是將臉上的錯愕給一點點的塞迴了肚子裏,他苦笑的搖搖頭,拍拍楊承郎,“楊老弟,你可知道,長勝大將軍的名字便是楊正則,楊正則便是長勝大將軍,楊老弟,你也是長勝大將軍的後人,你是他的嫡長孫啊!”

    誰也沒有想到,原來,這諾大的世界,有時候,竟然會變得這麽的小,幾十年沒有遇

    見過的人,短短時間內,便毫無預兆的遇上了。

    那些數十年裏,一直被人掛念的人,原來,不過相隔百裏距離。

    牽腸掛肚的思念,繞過了四十多年,讓人等待的絕望到憤怒的希望,突然就成為了一種現實,卻是一種倍感淒涼的現實。

    周琳琅和楊承郎這會兒算是聽懂了,張先生的意思就是,楊承郎的父親是大當家楊寧肅未曾謀麵的親弟弟,也就是說,楊寧肅是楊承郎的親大伯!

    張先生知道楊承郎此刻心裏是充滿了疑惑,但是,此時,天已經亮了,周圍來圍觀的村民也漸漸多了起來。

    “大當家的,此處不宜敘舊,上了香,我們迴楊家小院去說事。”張先生還算是理智的阻止了大當家要立刻認親的心情。

    人多嘴雜這道理,大家還是懂得的。

    大當家點點頭,這才站了起來,重新上了香,而後,一行人才離開了山裏,迴了楊家的小院。

    “侄媳婦,你先別忙著張羅,你既然是楊家的媳婦,楊家的事情,你就應當知道。”一進門,楊寧肅見周琳琅要去廚房便開口喊了聲,“走,迴你們屋裏說說楊家的事情。”

    說完,楊寧肅想了想,又道,“老二,你和老張你們兩在院子裏呆著,別讓人靠近。”

    然後,楊承郎便牽著周琳琅和阿楊跟在楊寧肅的身後進了屋。

    關上門,楊寧肅看著楊承郎的眼神依舊激動,周琳琅去給兩人倒了杯水,然後抱著阿楊坐在了一邊。

    楊寧肅看完楊承郎以後,又朝著阿楊看了過去,抬手朝著阿楊招了招,示意阿楊過去。

    隻是,阿楊至今還記得楊寧肅的身份,想到上次被綁架的事情,阿楊對楊寧肅這個大當家依舊心有餘悸,所以,麵對楊寧肅的招手,他是直接撲進了周琳琅的懷裏,隻露出一雙黑溜溜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看著他。

    “站出來!大老爺們的,躲在女人的懷裏做什麽!記住,你是長勝將軍的後人,你要有武人的氣勢!”大當家楊寧肅還真是看不得阿楊那小家碧玉的模樣。

    阿楊被大當家給嚇壞了,眼睛都不敢和大當家對視了,周琳琅也是氣狠了,瞪了眼大當家,“阿楊還小,別拿你們大人的要求對他!看把他給嚇得。”

    楊承郎也覺得大當家這是嚇到了阿楊,這一點,他是認同周琳琅的,孩子,就該有孩子的模樣,三歲孩子哪裏能像大人一樣膽大?特別是阿楊這樣從小沒有

    爹娘在身邊的孩子,就是敏感,也容易探知大人的情緒。

    “大當家的,是不是可以和我說說你和我爹的事情了?你認識我爺爺?為何喊我爹為弟弟?”楊承郎是覺得真的很匪夷所思,“長勝大將軍怎麽會和我們家有關係?我從未曾聽過爹娘提起過這事。”

    第九十八楊家往事

    周琳琅也是覺得這真的太扯了,楊家的事情周琳琅聽楊承郎提過,楊承郎一家過的挺淒苦的,真要是什麽長勝大將軍的後人,這俗話說得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怎麽著也不會落魄到住在落後的山村裏,後來跟隨戰亂遷移到南方來,落的沒錢養不起兒子要將兒子送人的地步吧?

    “此時說來話長,但是,你父親的身份,我不會弄錯的!我叫楊寧肅,承郎你還有一個二伯叫楊寧康,而你爹,小了我整整十五歲,當初我與你二伯遠在戰場得知娘又懷了身孕時候,還笑顏,不管娘將來生出的是弟弟還是妹妹,起名都要叫楊肅康,意思是,我和寧康兩位大哥會保護這個年幼的手足,當初在軍營裏的時候我和寧康還一直期盼娘給我們生一個肅康妹妹,又擔心肅康這個名字姑娘家叫著不好聽,爹娘會不肯,為了這事,我和你二伯還特地寫了信迴京城告知遠在京城的娘。”

    迴憶起數十年的事情,大當家的臉上露出了稍稍年少輕狂的神色來,十五歲的少年郎,年少卻展翅沙場,聞名遠外,絲毫不愧對長勝將軍長子這個身份,人人都要稱唿一聲少將軍。

    十五歲的少年和不足十四歲的少年,兩兄弟知道即將要有一位弟弟或者妹妹的時候,在百般無聊的軍營生活裏,兩兄弟最高興的事情就是談論這個還未曾謀麵還未出世的手足,都在對著月亮祈禱能有一個嬌嬌漂亮的妹妹。

    “隻是後來京中出了事,我與寧康不得不詐死脫身,離開軍營後,我們彼此失去了聯係,也暫時不能露麵去和家人聯係,哪裏知道,本以為隻是短暫的告別,最後,卻成了四十多年的分別,我找不到寧康,也失去了辭官隱退於世的爹娘他們的消息和蹤跡,這四十多年來,我甚至常常在想,娘到底是給我生了個弟弟,還是給我生了一個妹妹?也常常在想,這輩子,是不是還有機會見到爹娘,見到寧康和肅康。”

    說到這,大當家的眼眶微紅,四十多年的分別,他從一個被人尊敬的少將軍淪為今日嶗山的山匪,蝸居在那一座深山裏隱姓埋名不敢叫人知道。

    他有一腔的憤怒和熱血,還有一腔的思鄉之情,卻無處可灑。

    四十多年前的一場分別,叫他失去了楊寧康的消息,也失去了和至親之間的聯係,成為這個世界上孤苦無依的可憐人。

    “我爹未足月便出生,出生以後,我奶奶和爹的身體都不是很好,奶奶沒幾年就走了,爺爺一手把我爹拉扯大,還收養了我娘,隻是,還不等我爹和我娘成親,爺爺也走了。”楊承郎歎了口氣,“我沒有見過他們,倒是聽我爹提過不少關於爺爺的事情,爹曾經說過,爺爺在彌留之際,一直掛念著另外兩個孩子,但是,爺爺在身體硬朗的時候,卻從不曾和我爹娘提起過這些事情。我爹娘始終覺得,我們楊家就是普普通通的貧農。”

    搖搖頭,“我爹也是在那以後才隱隱懷疑和猜測他是不是還有兩位兄長,但是,卻沒有更多的消息,所以,也僅僅的猜測了一下。”

    聽聞楊正則夫妻早已經過世,楊寧肅終於是忍不住哽咽了。

    已經過去了四十多年了,如今,他都已經老去,他想過,或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爹娘,但是,真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卻依舊有些沒辦法勸服自己去接受。

    楊寧肅看著阿楊,又看看楊承郎,不禁苦苦一笑,“誰能想到,當年的長勝大將軍一家,最後會落得我們如此的下場?我,落草為寇,寧康,至今毫無消息,而你爹,英年早逝,留下你和楊承保兩個孩子,過著苦日子,阿楊他爹竟然也早早的去了。”

    逝去的楊承保和楊承郎一樣,都是楊寧肅的親侄子。

    想到這,楊寧肅更是心裏怒意翻湧,“若不是當今的狗皇帝!我們楊家何至於淪落如此?楊家的後人,竟然要冠上什麽狗屁趙家的姓,被趙家當狗一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趙家如此賤命,能的楊家後人一聲尊稱便是三生有幸,膽敢如此欺辱我楊家後人,這口氣,我忍不得,這個蹉跎楊家後人之仇,他日,我一定要報!”

    楊承郎的內心並不像楊寧肅那樣的波濤洶湧,對當今的皇上,也說不上什麽憎恨。

    因為,他從出生開始,就一直覺得自己就是窮苦人家的孩子,他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也始終覺得,什麽長勝大將軍都是距離他很遙遠的事情。

    即便到了現在,從楊寧肅口裏得知關於楊家的一切,楊承郎依舊有一種還在做夢的錯覺。

    看著楊寧肅那怒火滔天的樣子,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勸什麽,他對這世道並沒有怨言,相反的,他對現在的生活很滿足,有阿楊,有周琳琅這個媳婦,雖然日子過的不算富有,但

    是,也算是很有盼頭。

    楊承郎心裏想著,即便楊寧肅說的都是真的,他也是長勝大將軍的後人,但是,他心裏的念頭依舊不會變,大當家要做的事情,他依舊不想摻合。

    想到這,楊承郎便將心裏的想法給說了出來,道,“大當家的,不管楊家以前究竟過的是什麽日子,但是我楊承郎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獵戶,幸而得師傅所教,習得一身本事能打獵為生,如今,我已經娶妻,還有阿楊要照顧,我滿足我現在的生活,也希望以後能一直和媳婦在一起,過平平凡凡的生活,爺爺當年未把楊家的時請告知爹娘,或許,他也是想著讓楊家歸於普通人家,再不管朝廷風雨。”

    楊寧肅抬手將楊承郎的話打斷,“我知道我爹怎麽想的,隻是,我咽不下這口氣,承郎,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你既然不願意摻合進來,我也不會強求,告知你的身份,不是為了讓你背負起楊家的榮耀和名譽,隻是親人在眼前,我們應該認,其實,我特高興。”

    周琳琅暗自悄悄的捏了捏楊承郎的手,示意他不要打斷大當家的話,她看得出來,大當家現在有很多話想說,壓抑了幾十年的情緒,也是該讓他發泄發泄。

    最重要的是,楊承郎已經表態了,她的心,又放迴了肚子裏,所以,她現在可以大大方方的任由大當家發泄他的情緒,因為,她已經知道了,不管楊承郎是什麽身份,有多麽讓人欽佩的長輩,但是,他依舊是他,永遠都是她周琳琅的楊承郎。

    “四十多年了,我找不到寧康,找不到爹娘,我如今已經是五十九歲的年紀了,我還有多少個活頭,我自己都不清楚,能在這個時候遇到你,我知足了。承郎,楊家的擔子,我這個當大伯的來扛!若有朝一日,我能在死前賺迴楊家的繁榮,你楊承郎,也是楊家的一份子,享福,也會有你的一份!”

    大當家拍了拍楊承郎的肩膀,忽而悠長的唿了一口氣,“你不參與也好,這件事太過危險,楊家,總要有後。你如今的身份,即便是有心人要去查,也查不出半點和長勝大將軍有關的訊息來,所以,你留在周家村過你的生活反倒是安全的。若是不幸,事情敗露,你還仍然活在這個世界上,我走了,去見你爹娘和你爺爺奶奶,我也有底氣,有你這個堂哥在,我對我家那一二三四也放心。隻是,若是有機會,楊承郎,希望你別忘記,你還有一個二伯叫楊寧康,若是將來條件允許,記得去找他,或者找到他的後人,楊家,有朝一日,應該團圓。”

    說完,大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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