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薑眠伸手去扶星染,後者卻縮著身體往後退,他全身的肌肉都在不正常的抖動,唿吸急促:“不、不用管我,很……很、快。”

    他想蜷縮身體,把自己埋起來,不想讓薑眠看到他這副難看的狼狽樣子。

    然而肌肉僵硬抖動的太過厲害,完全不受他控製。

    額頭和脖子上的青筋根根爆起,那是星染在用力控製自己。

    薑眠動作頓了下,她從星染的目光裏看到了乞求。

    他在乞求她離開。

    薑眠將目光從他身上收迴,大步走出房間,掩上房門。

    她並沒有走遠,萬一出現什麽更嚴重的情況,她才來得及解救。

    滑開手機屏幕,上麵是金線麟色彩鮮豔的身體,金線鱗這種毒蛇十分少見,國內幾乎沒有。

    星染是一個男模,因為土豪爹才被點到丹爾。

    他不認識小王子,更沒有進過宮殿,不至於是因為見到金線鱗而心虛害怕成這樣。

    他不是單純的見到金線鱗害怕,而是害怕蛇這個種類,以至於看到蛇的照片就受不了。

    但是——

    蛇屬於爬行動物,相比較其他以“可愛”“萌”等特點著稱的動物,蛇代表著冰冷、無情、高危險。

    普通人在看到蛇時,幾乎都會產生“恐懼”等心理。

    星染懼怕成這樣的程度,已經不是普通的恐懼。

    這似乎不像是害怕,更像是某種應激反應。

    薑眠眉心緊擰,迴想原著中關於星染的描述——他的戲份出現在後期,著重描述他是怎麽揭露娛樂圈的肮髒交易,因為他的揭露,牽扯到關欣,重點劇情是以男女主為重。

    關於星染的劇情,有一半都是以陳述句的方式進行描述。

    包括他殺了他的父親萬乾坤,也隻是通過女主視角,得到導演萬乾坤被其子砍殺在家中的新聞——萬乾坤在導演界也有一定名氣,他的死亡上了熱搜。

    最後更是用寥寥幾語書寫完星染的一生:入監獄、殺強x犯、自殺。

    關於星染為什麽殺父,他父親對他做過什麽,他以前又經曆過什麽,原著中完全沒有提起。

    若不是之前星染對她說起他的真名,她也根本不會知道,這個天上人間的頭牌,居然會是後期一名出場的重要配角。

    原著太長,她需要花點時間才能把關於星染的劇情全部剝離出來,想的太入神,以至於身後的門打開時,她沒有第一時間發現。

    星染額前的頭發已經被汗水打濕,除了眼眶中的紅意還沒退散外,整個人已經恢複正常。

    隻是眼中的星光黯了下去。

    哪怕在打開門,看到少女沒有離開的背影時,也隻是亮了一瞬。

    他狼狽可怕的樣子被她全部看盡。

    在她麵前,他唯一想要留存的最好狀態,也悄然崩塌。

    他默默的看著薑眠,一聲不吭。

    她會不會認為他有病。

    她在看到他時,眼中會不會閃過厭惡。

    或者,接下來她會不會對他說,讓他以最快的速度離開。

    星染眼中現出恍惚。

    或許,他應該主動提出離開。

    他這樣髒的人,連點來陪在她身邊哄她高興,都是一種侮辱吧。

    薑眠將思緒從沉思中拉迴來,察覺到身後不對勁,轉過身,對上星染毫無生氣的雙眸,蹙眉。

    她指了指他打濕的頭發,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你先去清洗,清洗完了,再幫我換藥。”

    很自然很平淡的一句,說完,她擦過他的身體進入室內,表現的沒有任何不同。

    星染一怔,眼睜睜看著薑眠重新坐到剛才的沙發,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沒發出聲來。

    片刻後,他的眼中有亮光慢慢升起。

    “小姐,我很快就好。”他的聲音有些嘶啞,盡力掩藏住語氣中的激動。

    他快速返迴自己房間收拾。

    星染的“很快”是真的快,五分鍾後,換了衣服、頭發還泛著水氣的他重新出現在薑眠麵前。

    他花五分鍾洗頭洗澡——怎麽能讓小姐等他太久呢。

    薑眠看了他一眼,伸出右手,星染開始替她的傷重新換藥,薑眠沒打算問他什麽,反倒是星染主動說起。

    他先說對不起:“剛才嚇到你了。”

    “是嚇了一跳。”薑眠語氣輕鬆,仿佛朋友話家常,半開玩笑的說,“以後可不敢隨便讓你看照片了。”

    星染笑起來,手中的動作更加輕柔。

    他知道,薑眠是在以她的方式,放鬆他的心情。

    遲疑兩秒,星染小聲解釋:“我小時候生過一場不太好的病,在生病期間,被嚇過,那之後,落下了這個毛病。”

    “不見到還好,見到了,哪怕隻是圖片,也……有些反應不過來,如同過敏一樣,緩一會兒就好。”他的聲音裏透了幾分不好意思。

    除了不好意思外,心內還有幾分輕鬆:她沒有厭惡他。

    薑眠在心裏斟酌片刻,忽然道:“可以詳細說說嗎?”

    星染猛的抬頭,薑眠沒有看他,擺出一副無聊的模樣:“爸爸和西澤叔叔還沒迴來,也沒其他事做,挺無聊的,你就當說故事,我聽來解悶兒。”

    她越隨意,星染才會越放鬆。

    “故事……”星染喃喃。

    “好,我就給你講故事。”星染用紗布把薑眠的手包好,隨後坐到旁邊的獨立沙發,開始“講故事”。

    “小姐,你有一個好父親。”故事開頭的第一句,“寒先生把你捧在手心裏疼,真好。”

    “然而,並非所有父親,都會疼愛自己的子女。”他笑了笑,很淡,過了會兒,似乎是想起什麽,笑意又濃了些。

    怎麽看都透著諷刺。

    “隻不過這句話,我成年後方才徹底明白。”

    ——

    星染這句話並沒有說錯,確實,並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無私的,都會愛自己的孩子。

    虐待孩子的新聞時常出現。

    大部分的父母對子女,隻是一種盡到責任或者投資的態度——生育後代,是為了在年老的時候有所依靠。

    毫無保留、將所有的愛傾注在子女身上的父母,與虐待孩子的父母,占同樣比例。

    很不幸的,星染屬於後者。

    嚴格來說,他屬於一半的後者,因為他沒有母親,隻有父親,母親在他出生不久後去世。

    虐待分不同種類,有的隻針於身體,這種情況多體現在暴力上。

    有的針對心理,約等於冷暴力。

    長期處在冷暴力環境中長大的孩子,心理一定不會健康,星染幼時患自閉症和抑鬱症,沒有得到好的治療,慢慢的又患了失語症。

    他將這一段統稱自己患上一種不太好的病。

    情況太嚴重,嚴重到萬乾坤看不下去了,那時候的萬乾坤一心撲在工作上,拍出來的片子全是爛片,不僅沒掙到錢,反而賠了不少。

    送入正規權威醫院醫治,需要花費的金額非常可怕,萬乾坤第一時間選擇放棄治療。

    但是,他擔心自己以後成為名導,不小心會爆出自己有個有病的兒子,權衡之下,隻能想辦法治療。

    權威醫院沒錢去,稍貴一點的也舍不得,次一點的沒有作用——最後,他不知從哪聽到一個說法:失語、自閉、抑鬱都是一種假象,隻是不想麵對,一種對自己的保護機製。

    就像烏龜一樣把自己的頭縮進殼裏。

    隻要外界給足刺激,就會有反應,有了反應,一切就會好起來。

    萬乾坤聽信這個說法,開始嚐試各種方法,他甚至把星染按進池子裏,用“溺水”的方法逼星染說話。

    星染一一看在眼裏——他能看到、聽到、感覺到。

    這一段,星染一句話帶過。

    有時候,會有醫生上門,洗腦似的,對星染說,他的父親愛他,希望他好起來,才會用一些極端的方法,一切都是為了他好。

    這些話,星染也聽進去了。

    很多辦法都試了,沒有效果,萬乾坤發了狠,買來許多蛇。有毒的拔掉毒牙,沒毒的留著牙,將星染關在封閉的屋子裏,把門鎖死。

    星染本能的覺得不對,想逃,被萬乾坤抓著脖子推進去,發狠的說:“你要是再這麽死氣沉沉的不說話,我有的是辦法讓你正常。”

    門重重關上。

    星染迴頭,聽到房間裏有噝噝的聲音響起。

    他害怕的抖著身體,把自己蜷縮在角落。

    萬乾坤搬了個椅子坐在門外,手中捧著劇本,他要成為名導,這是他人生的追求……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後依然悄無聲息,萬乾坤眉眼中現出暴戾,他煩躁的站起來,重重踢翻椅子。

    就是這時,門後傳來一聲能刺穿耳膜的淒厲尖叫,一聲接一聲,撕心裂肺。

    萬乾坤臉上現出喜色。

    那之後,星染“好”了,卻落下另外的病。

    曾經,星染想過要克服這個毛病,他讓自己看圖片,看視頻。

    無一例外,全部失敗。

    沒有辦法,他永遠擺脫不了。

    ……

    星染將這個故事略去一些細節,盡量的讓它本身顯得比較正能量,也一直用輕鬆的語氣敘說。

    末了,他忍不住道:“我想,未來若是我一直堅持克服,總有一天能成功。”

    “小姐,你覺得呢。”他凝視著薑眠,或許連他自己都沒察覺,他想從薑眠身上,得到某種勇氣和鼓勵。

    “當然可以。”薑眠臉色表情未變分毫,星染需要的不是同情和憐憫,她笑了笑,說,“我相信你。”

    星染眼睛再一次如繁星般亮了起來。

    “那時候,你幾歲?”她忽然問。

    星染蹙眉思索:“似乎是八歲。”

    薑眠點頭,從沙發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淡淡的說了句:“一個連牲畜都不如的東西,犯不著為了他,讓自己過的不好,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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