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思在死人埋骨塚一住便是半月。


    這半月太子來過數次,送來補品和美食,送來安慰和暖心的照顧。


    而蕭哲卻如同人間蒸發,再也未曾露過一次麵。


    思思心,終於塵埃落定,終於不再對他有絲毫的眷戀。


    半個月後背的傷基本痊癒。結的痂亦開始脫落,露出新長的略有粉白的新皮肉。


    一如她曾經深愛蕭哲的情,被剜去時有多痛,好了後便有多清淨。


    從此,天下再無她齊思思牽掛心念之人。好了後,她便準備離去。離開健康城,隱姓埋名,永遠不踏足世間事,永遠,離開他……


    可,她不知,她與蕭哲之間總是有那根強健的線,牽扯她,不得不隨著命運的洪流而周轉,想停,都難。


    思思洗漱了身子,換上幹淨的青灰色男裝,將頭髮盤成簡單的髮髻一個,清瘦的臉上是一抹堅韌和決絕,矗立陵園的羊腸小道上四處張望。


    這是先皇們的遺骸埋塚,一共有五座。白的牆,紅的瓦,比尋常家百姓住的房屋還要寬敞。處處透著皇室無以倫比的至尊寶坻。


    就連周圍的樹,亦茂盛異常。


    想起夢中情景,仍覺身上寒氣陣陣。畢竟此地陰氣太盛。思思住在廟宇,常受惠安法師的教導和傳授。令其知曉,此處乃魂魄聚集之地。


    至陰之地陰不及此處,隻因這裏除了十幾個禦林軍把守,便再無人出入。


    而那禦林軍十幾人每日固定早中晚向園內盤查三次。再就是守在門外,換崗執勤。


    十幾人,攔不住她。


    不過,她現在還不想走。許是身子還未養太好。太子送來的補品她還未用完。走了豈非浪費?


    守陵園可不是白守的,陵園內的雜草需人清理,思思便做著那拔草的活計,倒也有事可做。


    ……


    朝堂上今日可是太過熱鬧!


    一年一度的進貢邦交友好活動已經啟幕,南梁周邊的小領土,突厥,匈奴,烏桓族,羌族,鮮卑族,等等早就命人帶了進貢的特產駛入健康城,融入朝堂,齊聚一處。


    蕭哲這半月幾乎都在忙著此事。健康城的防衛和守護頗為重要,容不得半點馬虎。


    雖然他不曾親自去看思思,然無良卻被他安排查看數次,知悉太子時常陪伴她,心中頗不是滋味。


    心中告誡自己數次,隻是覺得她是個人才,他蕭哲愛才而已。否則,懶得理會她分毫。


    然午夜夢迴,總是夢到軍師的纖瘦背影,他奔跑追逐,卻始終抓不到一片衣角。突然朦朧中軍師迴頭,看不清表情,然那五官卻令他驚醒,那張臉,分明就是那個女人的,那個令他看不懂的女人,齊思思。


    蕭哲搖頭,想她作甚,她與軍師根本八竿子打不到的人,真是荒唐。


    驀然抬首,耳邊傳來絲絲管旋,盤亙繚繞在大殿之上。樂聲養心,時而清脆,時而莊重,時而婉轉,時而婀娜。讓人無法不沉浸其中,感受富貴奢華的美,感受身臨其境的優雅和歡暢。


    然總有那喜歡爭個噱頭的人,不甘安分。


    鮮卑族使臣身著寬厚錦袍向皇上施大禮,用不太標準的漢語朗聲說道:「恭聞南梁國土能人輩出,令人心生渴仰,故而很想與貴國切磋討教。此次我們出使貴國,帶來了一心求教的琴仙,舞姬,和棋聖。期盼遇到知己能人,也滿了他們一心求好的心願。不知,貴國可否賜教?」


    嘩,周圍人聲頓時嘈雜,尤其是來出使求好的其他使臣。


    匈奴使臣中站著的一位相貌出眾,身材魁梧的護衛精緻的臉上劃過一絲嘲諷,看著滿堂各種族人不同於南梁人的相貌之人,不削一顧,目光卻隻停留在蕭哲身上,深沉而專注。


    隻因蕭哲相貌太好,氣質絕佳,單就是坐在那裏,也格外突出,格外引人注目。


    如此優秀出眾的男子,眾人心中明鏡,除了二皇子蕭哲,還能有誰呢?


    這些個小國土哪個未被蕭哲狠狠打過?他和那個軍師合起火來簡直是逆天的神勇!


    令人又懼又恨!然而卻奈何不得。


    可他們也聽聞了,那個軍師諸葛塵已經消失,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這是否意味著南梁大勢已去,他們可以伺機而動了呢。


    「哦?還有此等能人?朕想看看你所言那幾人,究竟是何本事。」皇上故作輕鬆,然他心中清楚,這鮮卑族分明是挑釁,怎麽,想要讓朕在爾等嘴臉下丟人?


    真是豈有此理。


    鮮卑族使臣一揮手,身後步出三人,兩男一女。


    女子是極美的,婀娜多姿,氣質斐然,一看便知是常舞之人。年輕的臉上是能掐出水來的水嫩,讓人不得不注目而視。


    一男子中等年紀手持一把雕梁漢白鳳琴,蕭哲識得,那是名琴鳳啾!


    他居然擁有鳳啾?看來,此人琴藝的確非凡。


    而另一人卻兩手空空,英俊的臉上是淡然的謙卑,亦隱有幾分狂氣,疏傲而孤寂。恍若那個女人……


    怎麽又想到她了,難道隻因那個女人棋藝高超。可與軍師媲美?


    三人施禮,卻並未退下。


    「你三人想要尋個能與之媲美的能人,以滿足爾等心願?」皇上問道。


    「不錯,我們的確慕名而來,隻不知可否心滿意足迴國。」那琴仙開口卻狂妄囂張,言下之意,你南梁無能人。


    這令皇上如何忍得?


    「嗬嗬,這有何難,區區才藝而已。不如這樣,三日後,朕在皇宮搭建台子,讓你們比試比試。」


    「我等多謝皇上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三人跪拜行禮,謝恩叩首。


    突的,傳來一聲不大不小,不高不低,磁性而動聽的男子聲音:「不如來點彩頭,這樣比試才更有趣不是嗎?」


    眾人聞言望去,但見蕭哲緩慢而優雅的執著杯盞,慵懶閑適又無比尊貴的看向他們。


    匈奴那高大侍衛來了興致,看向蕭哲意味深長。


    「哦!不知,王爺所說的彩頭,是何啊?」鮮卑族使臣問道。


    「輸了的人,殺了就是。」一聲慵懶響起,嘩的一下引起大殿之上所有人的嘈雜。


    什麽,輸了就要死?那誰還敢來比試?這也太過了吧。可隻有蕭哲知曉,如此,才能震得住其他小國。


    太子和蕭笛皇上父子幾人卻一致心念相通。不錯,隻有這樣才可打消其他人的挑釁滋事。


    「這,是否太殘忍了。隻是切磋而已,怎生如此血腥?」鮮卑族使臣有些結巴。顯然,蕭哲此言令他太出乎意料,不單他,那三人亦是心生懼意,有些惶恐。


    如此,輸贏豈非就是生死搏命?他們在猶豫,到底是比,還是不比。


    果然那女子嚇的臉色發白,出言道:「既然輸贏涉及生死,那,我還是不要比了。畢竟人人隻一條命,實在是輸不起。」一施禮,女子退下坐會原位。


    琴仙也退了:「我亦如是。恕我莽撞了。」


    隻剩這棋聖不肯離去,想了片刻,索性挺拔脊背,落地有聲道:「若有人擊敗了我,活著,也沒了意思。我是不會退縮的。生死,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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