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作出二道城時,已經過了辰時。(.無彈窗廣告)--山霧被吹散,晴空萬裏,處處散發著秋天的氣息。晴空底下,黃‘色’的稻穗‘波’濤滾滾。


    “秋天就要到了,六兵衛。”


    “是。”


    “千丸大概也會被這美麗的秋‘色’吸引住。”


    美作撥轉馬頭,向六兵衛靠過去,“你明白嗎?我可能是最後一次看到這人間的美‘色’。不要著急趕路。”


    “在下明白。”


    “到了黑瀨後,我要向武田信豐展示三方眾武士的風采。你也要鼓起勇氣。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要沉著冷靜,不要被對方看透心思。”


    “是。六兵衛和主公一樣,已作好必死的準備。”


    “他們定會百般侮辱你。你隻需說,我絕無‘私’通德川的企圖和行為!”


    “明白。”


    “還有,他們可能會對你說,美作已經坦白了串通德川之事,且已被處死……那時,你什麽都不要說,一笑置之。在見到我的屍首之前,絕不要相信我已經死了。”


    六兵衛看到美作長長的睫‘毛’下,明亮的眼睛‘露’出笑意,也想笑,卻笑不出來。先行離開的千丸和黑屋甚九郎的背影,還清晰地留在他的腦海裏。


    不久,他們二人就到了清冽的寒狹川邊上,湍急的河水閃閃發光。黑瀨的武田信豐遙遙在望,隱約閃現出無數的旗幟,在風中招展。此時的武田信豐還不知長筱城已遭受德川家的總攻,還在此監視美作父子的動靜。


    “都在啊,若是他們前去長筱城――”美作放聲笑道,揚起馬鞭。“六兵衛,快!”


    正如美作所料,二人一到武田信豐軍中,很快便被分開了。六兵衛被擋在了第一道柵欄外,美作則被獨自領到第三道柵欄內。他一邊打量武田的布陣情況。一邊慢慢踱到帳前。候在帳外的武田信豐抑製住興奮,迎上來說道:“聽說閣下最近和德川家有來往?”


    武田信豐身邊的家老小池五郎左衛‘門’和田峰的家老城所道壽,冷冷地看著美作。.</a>


    “噢,那種傳言何足為據?”


    “何足為據?我可不那麽認為。閣下是不是想說……飛馬趕來,就是想聽我們提供的證據?”


    “您如此迎我,真令人驚訝。諷刺人也要分場合。不要開這種玩笑。”


    “好了,先進來。何必站著說話。”武田信豐的木屐踩得咯吱響,先行進去了。兩個老家臣也跟在美作身後,表情嚴峻地進帳。


    二十位弓箭手、五位鐵炮手和四十個長槍手守衛著武田信豐的大帳,帳內綁著兩個‘奸’細模樣的人。大概是陽光太刺眼。那兩個被反綁雙手的‘奸’細,在美作看來就像兩頭動物。他坐下,慢慢將視線轉向坐在‘床’幾上的武田信豐:“若是戲言,那倒罷了。但如果傳言真的讓人起疑,我很是意外。”


    “噢,你反倒要來向我問罪?”


    “不敢。我是何時將千丸送來做人質的?”


    “美作守,你心中有怒?”


    “我怎麽可能有怒?這不會是信玄公的指示吧?”美作盡管堅信信玄已死,還是故作認真地說。


    武田信豐臉上‘露’出苦笑。轉頭看著小池五郎左衛‘門’和城所道壽,“美作守果然很難對付。”


    “早有耳聞!”


    “你真未串通德川家?”


    “信豐公,您若有證據。便出示給我看。對於武士來說,再也沒有比被人無中生有地加以誣陷更為不快之事了。如有人懷疑您有叛心,請問您有何感想呢?”


    “噢,你是要看證據嗎?”


    “不錯。我最心愛的幼子被扣作人質,又以這種令人氣憤的傳言來盤問我……當然,在我山家三方眾中。也有不服我之人,想必您也知道。但我沒想到。信豐公居然因為那些謠言就懷疑我的忠心。”


    武田信豐不覺笑了:“哈哈哈……閣下太敏感了。對嗎,五郎左?好了。拿棋盤來……美作守,我叫你來是想和你對弈一局。”


    “下棋?”


    “德川家很難纏,他不想讓我們靠近長筱城地區。我也累了,趁著今日天氣晴朗,就叫你來下一盤棋,你不會介意吧?”


    美作明顯有些不快地咂了咂舌。“但您何必如此戲言?我要是知道您的真實用意,也不會那麽‘激’切了……”他突然緩和了語氣,大笑起來。


    棋盤端上來後,武田信豐讓人收拾了‘床’幾,然後脫下戰服。“很久沒有對弈了,我一定要給美作來個下馬威。”


    “我不會輸的。”


    美作執白,武田信豐執黑。當他們在棋盤上廝殺時,城所道壽悄悄走到美作身後,手按刀柄而立;而小池五郎左衛‘門’則前往第一道柵欄處審問奧平六兵衛。


    美作知道,武田信豐若是察覺自己棋路紊‘亂’,或者從六兵衛口中套出了實情決不會讓他們兩人平安迴去。


    當武田信豐和美作廝殺到中盤時,老臣小池五郎左衛‘門’來到正在第一道柵欄邊等待主人的奧平六兵衛身邊。六兵衛照料好美作騎過來的栗‘毛’駒後,正撫‘摸’著坐騎的腦袋。


    “你是奧平美作的隨從嗎?”五郎左衛‘門’嚴肅地問道。


    “是,我是主公的同族六兵衛。”


    “哎呀,你真是個麵目猙獰的惡人。”


    六兵衛看了看對方,淡淡地迴敬道:“甲斐的男子有血‘性’嗎?”


    “不是血‘性’,而是血腥。”


    “那又如何?”


    “你以為你們兩人還能活著迴去嗎?”


    “既然是主從兩人一起來,當然要一起迴去。”


    “你以為奧平美作會平安迴去嗎?”


    “哼!我家主公不能活著迴去?”


    “愚蠢!”五郎左衛‘門’故意嘲笑道,“你看見過沒有腦袋的人騎馬嗎?”他一邊說,一邊緊緊盯著對方的臉。


    六兵衛明白,生死關頭到了。“此處是戰場,不要廢話,我正在照料主人的坐騎。”


    “哦,你好像一無所知。”


    “什麽知與不知?為主人照料馬匹,乃奧平家武士的職責,此時我們決不戲言。”


    “本來不想告訴你,但我覺得你實在可憐,就告訴你吧。你家主公已被取去首級。”


    “啊?為何?”


    “所以我前來告訴你。你家主公‘私’通德川家康。”


    六兵衛漫不經心地看著表情嚴肅的五郎左衛‘門’,故意笑道:“哈哈哈,你真會開玩笑。你以為勾結德川家的人會隻帶我一個隨從,大搖大擺到你帳中來嗎?你若是想取笑我,可以找個巧妙些的由頭。”


    “你不信?我好意告訴你――”


    “啊,我信,我信,好了嗎?”六兵衛極不耐煩地迴答,然後采些附近的青草,喂主人的戰馬。


    小池五郎左衛‘門’靜靜地看著,半晌無語。“真是個怪人,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裏。”他匆匆走開,從柵欄後打量著六兵衛。但六兵衛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半晌,他彎腰坐到草地上,茫然地凝視著天空。蔚藍的天空萬裏無雲,豎起耳朵,甚奎可以聽到長筱城傳過來的人馬的悲鳴,一眨眼,六兵衛竟已打起了瞌睡。


    小池五郎左衛‘門’納悶地迴到武田信豐身邊。如果六兵衛有任何不妥,就會立刻抓他迴去審問,但言談舉止實無懈可擊。他要是真知道主公的事,能那麽沉著冷靜嗎?他隻能這麽認為:即使美作勾結德川家康的事情屬實,六兵衛也未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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