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蘭和小蝶交頭接耳,琦蘭被小蝶的話狠狠的驚了一下。


    她見過陸錚,陸錚無論形象氣質都是富家公子風範,可不像是張母所說的那樣是命淺福薄之人,更不像是病秧子一個。


    琦蘭生在風塵中,閱人無數,陸錚的儀表和才華都讓她非常的驚豔,尤其是陸錚戲弄陳長文的前前後後她都親自經曆,後來多次迴想起來都忍不住擊節讚歎,所以她對陸錚印象很深,很積極正麵。


    而剛才張母所描述的陸公子,讓人聽起來感覺像是一個癆病鬼似的,兩個陸公子真的是一個人麽?


    答案很快就揭曉了。


    小蝶張大了嘴,大聲驚唿。


    然後,琦蘭看到了西邊角落的院子的門打開了,兩盞燈籠在前麵打著,緊跟著幾盞燈籠後麵,昂然走過來一名年輕人,小蝶最先認出其模樣,琦蘭隨即也辨別出了其模樣,這陸公子不是陸錚又是誰?


    她“嗤”一笑,道:“哎呦,我家小蝶這下知道心上人的門楣了,陸公子不是住在陸家呢,人家是住在張家哦!”


    小蝶滿臉通紅,道:“小姐休要取笑我,你不是說自己喜歡上了他麽?我倒想看看你今天該怎麽收場,收了別人的銀子,倘若不善始善終,迴頭隻怕東家不會善罷甘休呢!”


    琦蘭主仆兩人互相揶揄,氣氛很輕鬆,兩人絲毫不替陸錚擔心呢!


    陸錚終於走到了院子裏麵,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目光環顧四周。


    院子裏坐的都是觀山書院的學生,看他們一個個像烏眼雞似了,陸錚心中就覺得好笑。


    本來他都已經迷迷糊糊要睡著了,崔大這個老東西死命的打門,說是老太太傳了話,一定要讓陸錚去赴宴。


    陸錚心中便大抵有底,應該是張浩然風頭已經出了,卻還沒忘記他,紅花需要綠葉襯,張浩然想著趁這個機會報之前的仇呢!


    陸錚神情平靜,鎮定自若,觀山書院的眾多才子卻都站起身來,隨時準備發難。


    張浩然就站在人群中,意氣風發,瞧著陸錚停住了腳步,他道:


    “錚哥兒,今日可是讀書人的宴席,我們都是以文會友,以詩會友。今天白天觀山詩會錚哥兒瞧不上,硬是沒參加。可是今天晚上縣尊聶大人親臨,止水書院眾多才子前來,哥兒,你有什麽本事可別藏著掖著哦!”


    張浩然這麽一說,他周圍的一幫跟班擁躉齊齊哄笑,陸錚嘴角微微一翹,慢慢踱步穿過遊廊。


    “站住!”


    過道上一才子擋住去路,陸錚定睛一看卻是胡波胡狗兒,他盯著陸錚,神氣活現的道:


    “陸錚,浩然兄和你說話呢,怎麽了?這麽傲氣麽?浩然兄和你說話你竟然也不搭理?”


    陸錚依舊含笑,淡淡的道:“崔管家,您沒說錯麽?倘若真是外祖母她老人家叫我,我可得快快前去拜見,倘若去晚了,那便是不恭敬了!”


    崔大本來已經站在了一邊準備瞧熱鬧呢,陸錚輕飄飄這話一說,他臉色一變,連忙將手中的燈籠擺了擺,道:


    “這位公子,錚哥兒需要先見老太太,爾等休得為難!”


    “呃……”胡狗兒一下愣住,神色陰晴不定,卻不得不讓看,自始至終,陸錚也未曾瞧他一眼。


    就這樣,前麵兩個奴才開路,陸錚從院子裏慢慢穿過去,腳步輕快,宛若無人之境。


    他穿過了院子,進入到正廳,其他的人他一概視而不見,而是快步走到了張母前麵,直接跪在地上,行大禮,而後道:


    “陸錚見過外祖母,今日家裏設宴,外甥實在不知,外甥白天外出訪友十分勞累,迴來便睡著了,沒想到因為沒來赴宴,讓您老人家掛念,我心中惶恐得很,深感失禮,還請外祖母萬萬別往心裏去……”


    陸錚這幾句話說得冠冕堂皇,情真意切,旁邊圍觀者瞧見這一幕,無不暗暗點頭,就連張母自己也發現著實難挑出陸錚的丁點過錯出來。


    她心中不由得暗暗感歎,陸錚不過是陸家生廢的孩子,就這般伶俐,待人接物,滴水不漏,張家年輕一輩可沒有這等小子呢!


    她心情複雜,麵色卻不變,道:“錚哥兒,讓你過來也沒有別的意思,你既然讀書了,就應該要多接觸讀書人,多和師長,夫子們學習。今天這是難得的機會,您瞅瞅這屋子裏有我們縣尊聶大人,有我們觀山書院的山長夫子,還有止水書院的眾多才子,這是多好的機會?”


    張母說到此處,頓了頓,道:“浩哥兒!”


    張浩然早已經跟著陸錚進來了,聽到張母叫他,他立刻湊過來,道:“祖母叫孫兒所為何事?”


    張母道:“浩哥兒,陸家錚哥兒既然在我們張家住著,在我這裏就和自家孩子是一樣的!你剛才作了不少詩,你和錚哥兒說一說,讓他也跟著一起和眾多才子們多學習。”


    張浩然冷笑道:“陸錚,聽到沒有?今天這裏是以文會友,你可不能藏著掖著,有什麽本事都盡管拿出來。外麵有我們揚州的四大美人,倘若你的詩作能符合她們的脾胃,能得到她們的青睞,這便是極其風雅的事情。”


    張浩然說到此處,他故意頓了頓,又道:“當然,倘若真是不學無術,沒有本事,那也隻能徒惹笑話,陸錚,走,我們去外麵院子,同學們可都等著你呢!”


    張浩然說這番話剛開始神態還一本正經,可說到後麵便難掩自己的得意,尤其是說到外麵有同學等著陸錚的時候,他腦子裏便想著自己的種種處心積慮的安排,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等著看陸錚出醜了。


    張浩然吃相難看,陸錚的神情依舊平靜,他衝著張母行禮,道:


    “外祖母,不怕您老笑話,我對作文作詩皆不擅長,至於浩哥兒所說,以詩文來贏得美人的芳心,我更是不敢去想。所以,今天我恐怕要讓您老失望了!”


    陸錚這幾句話說得言辭懇切,張母聽在耳中,微微皺眉道:“以文會友,便需要大膽挑戰,今日宴席也並非人人都擅長作詩,也並非人人都擅長作文。


    他日你想要讀書成事,作文也是無論如何免不了的,你要時刻記住自己是陸家子弟,可不能像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般,讀書就為認幾個字,學一點經算之學了事,那是萬萬不成的!”


    他說到此處,生怕陸錚還推脫,忙道:“好了,你跟浩哥兒出去吧,去吧!”


    陸錚隻好行禮告退,從正廳出來,院子裏舒遠立刻跳出來,道:


    “陸錚,今日我們一共有四道題目,秦越公子已經出了佳作,得到了杜姑娘的青睞。浩然兄也有了佳作,得到了琦蘭大家的歡心。現在隻有兩道題目,第一道題目是羅巧巧姑娘所出,名為‘蹙峨眉’,另外一道題是丁姿姑娘所出,四個字‘窈窕淑女’,陸錚,你既然來了,就以這兩道題各先作詩一首,如何?”


    舒遠這一吆喝,立刻引起眾人的一番附和,大家都將陸錚圍在中間,讓陸錚作詩。


    陸錚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心中跟明鏡似的,事情很明顯,張浩然就是要讓他出醜呢!


    既然是四大花魁出的題,現場的才子肯定已經作了無數詩了,陸錚哪裏能作出討人歡心的詩?


    這其實就是一個死局,因為陸錚不管怎麽做,肯定都要引來一番嘲諷,他真要作出詩來,隻怕嘲諷之聲更盛呢!


    一念及此,陸錚幹脆道:“舒遠,各位,我剛才已經有言在先了,我實在是不擅長詩詞。各位別再逼我太甚。


    你們倘若再逼我,我便隻能提前退席了,好了,我的話言盡於此!”


    陸錚說完,轉身撂下了舒遠等人,坐到了自己的坐席上。


    舒遠等人看到陸錚這麽光棍,意外之餘,卻還真沒有了招。而恰在這時候,正廳中孫伯義站起身來,勃然道:


    “豈有此理,陸錚小兒,你可還想在我觀山書院讀書麽?身為讀書人,豈能沒有氣節?


    眾多才子讓你作詩,那是瞧得起你,你這等做派,無禮之極,既然如此,你作不出文來,留在書院也無益。從明天開始,您就無需再去書院學習了!”


    孫伯義可謂是聲色俱厲,他雖然不是山長,但是在觀山書院他的地位僅次於山長桂亮,說話基本能做到一言九鼎。


    實際上,觀山書院桂亮基本不管事,孫伯義是書院權利最大的存在,他說讓陸錚不去書院,陸錚這條路就走不通了。


    陸錚眉頭一皺,心中“咯噔”一下,一瞬間他似乎明白自己上當了。孫伯義這話恐怕早就等著了,隻能陸錚這般表現,他立馬便跳出來一棍子把陸錚打死。


    一念及此,陸錚抬頭看了一眼張浩然,此時的張浩然心花怒放,他今天給陸錚布下的就是個死局,不管陸錚怎麽應對局麵,都沒有幸免的可能!


    “陸錚啊,陸錚,你今天總算落到了我的手裏!失去了書院學生的身份,迴頭要收拾你那還不是分分鍾的事情?”張浩然在心中得意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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