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平的一句話在此時的情境中的確起到了驚世駭俗的效果,現場一片闃然。

    短暫的沉靜被一串肆無忌憚的咯咯笑聲所打破,玉蘅笑得抱著肚子蹲在地上。

    “笑什麽?真的有這麽好笑嗎?”原平色變,麵含慍色。

    “我不是笑你,我是在笑我們這裏有個人今夜一定會失眠了,”玉蘅笑著看我,“是不是啊,月公子?”

    “婉兒,你不要喝太多酒了,喝多了會很難受的。”我沒有理會玉蘅,顧左右而言他。

    “你的意思是月公子和衛靈兒很熟嗎?”原平問。

    “何止是熟,簡直------”

    “原大哥,你我多日不見,我在雪颯城每天無時不在掛念,,”瑞琪打斷玉蘅,岔開話題,“我最近新學了一種劍術,乘著今日和原大哥在聽風小榭歡聚,為諸位舞劍助興如何?”

    “好。”旁邊的眾侍衛皆拍手叫好。

    “舞劍又怎能少了我,我和你配合。”玉蘅從身旁的一個侍衛手中接過劍,笑著說。

    原平也不再糾結此事,和眾人推杯換盞,直至喝得酩酊大醉。

    翌日,天剛亮,我就起身喚醒眾侍衛啟程。瑞琪告訴我說,原平昨夜酒醉,到現在還沒有醒,就讓他睡吧,別打擾了,我說。

    半池風的傭人早已為我們準備好了豐盛的早飯,吃完後,我帶著一眾人等不遲而別。

    路途中,瑞琪把馬靠近我,輕聲說:“淵直,我有幾句話和你說。”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我笑了。

    瑞琪看看我,繼續前行,一會,他還是忍不住對我說:“原大哥昨晚酒喝多了,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他今天早上也已經醒了,隻是不好意思出來送你。”

    “我知道。”

    “昨天說話的時候,原大哥就反應過來,你就是落日城的淵直了。”

    “我知道,我一大早就讓眾侍衛啟程,就是想避免原平尷尬。”

    “淵直,你能理解原大哥,我也就放心了。”

    又行進了近兩個時辰的路程,瑞琪指著前麵的不遠處說:“穿過前麵那一片樹林就能看見雪颯城了。”

    我們剛到樹林的邊緣,就聽見從裏麵傳出來一聲馬的嘶鳴。鬱劍走在最前麵,擺手讓後麵的人停下,然後翻身下馬,打了個手勢,和殤夢等三人分從四個方向向樹林中兜抄過去。

    片刻,鬱劍從樹林中出來,跑到我的麵前,說:“公子,裏麵發現一個身負重傷的穿著雪颯城服飾的侍衛,恐怕已經不行了,請瑞琪公子趕緊過去看看他是不是你們的雪颯城的人。”

    我和瑞琪及其他眾人打馬進去,看見在一棵大樹底下斜靠著一個人,身上的血漬已經幹涸,身旁的地上插著一把佩劍,劍刃上也血跡斑斑,他眼睛緊閉,奄奄一息的樣子。

    “醒醒,發生什麽事情了?”瑞琪從馬上跳下來,快速來到受傷的侍衛身前大聲說。

    那個侍衛勉強睜開眼睛,看著瑞琪,半晌,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吃力地說:“四公子,千萬,不要,迴,雪颯城。”

    說完,那個侍衛頭一歪,就此死去,而臉上依舊掛著如釋重負的笑容。

    天高雲淡,碧空如洗,正是狩獵的好節氣。

    符棣一身素色緊衣,劍袖快靴,鎏漓護指,鑾金玉腕,腰係金鑲佩劍,鞍韉之側,數十隻竹竿雕翎羽箭斜插琅琊壺中,一張五尺三寸的青雀金弓斜挎背上。座下一匹絳色黑馬,抖擻生風。地上,環跑著幾隻獵犬,肩上,擎立著一隻蒼鷹。

    符棣身後,十幾匹駿馬揚起塵煙,翻雲遮日。符棣帶著十餘名侍衛一大早就來到淩際的府邸,邀請淩際一同去雪颯城郊外狩獵。淩際不好拒絕符棣的熱情,隻好帶上兩名侍衛,隨符棣一同前去。

    樹林之中,眾侍衛往來穿梭奔襲,口中大聲的吆喝,把獵物驅趕出來,供眾人射殺。

    淩際和符棣並馬緩行,淩際看了一眼符棣說:“今天怎麽有如此興致,父親還在病中,我真的沒有心情。”

    “就是想和大哥一起舒緩一下最近緊張的情緒,父親那裏我早晨已經去過了,父親看上去較前幾日氣色好了很多。”

    聽到符棣如此說,淩際也就放下心,不好再說什麽。

    灌木叢中,一隻麋鹿跳了出來,眨著眼睛,一副無辜的樣子,完全沒有覺察到自己的生命在這一刻即將定格。

    “大哥,打個賭怎麽樣?”符棣興致勃勃地說。

    “賭什麽?”

    “賭一下眼前的這隻獵物是屬於我倆誰的。”

    “好。”

    淩際話音剛落,兩個人同時摘弓,抽箭,滿弦,搭箭,捏著箭羽的食指和中指一放,兩隻羽箭夾著風聲直向那隻麋鹿飛去。動作同樣的利落幹淨,同樣的灑脫迅捷。

    那隻麋鹿聽到了弓箭的聲音,機警的掉頭就跑,但隻逃竄至五步之處,兩隻羽箭撕裂空氣,唿嘯而至。

    血光迸濺,兩隻箭並排插入麋鹿的頭部,麋鹿應聲栽倒,四腿蹬踹幾下,就此死去。

    一個侍衛拍馬上前,從麋鹿的頭頂上取迴兩隻羽箭,看了一眼,分別遞給淩際和符棣,說:“大公子和二公子真是好箭法,不分伯仲,同時射中了麋鹿的要害。”

    “這個算作平手,從現在起,一炷香之內,看我倆誰能射到獵物,多者為勝,如何?”符棣大聲說。

    “一言為定,就以一炷香時間為限。”淩際也興致盎然。

    “呦嗬。”符棣嘴裏大聲唿喊著,帶著身旁的侍衛率先向東側的密林裏策馬馳去,淩際望了一眼符棣漸遠的背影,笑了一下,帶著兩名侍衛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淩際在密林裏急速穿插,兩名侍衛始終緊緊地跟在後麵,轉眼間,樹林中侍衛們的吆喝聲漸漸消失,樹梢上幾隻鳥鳴之外,四周一片寂靜。

    側麵不遠處閃出一隻麋鹿的身影,張皇著朝樹林深處奔命,淩際踅轉馬頭,雙腿一夾馬腹,在後麵緊追。馬蹄翻轉蹋處揚起了地上堆積的落葉,如分水嶺一樣向兩側飄散。

    突然,前麵離地三尺橫空出現了一條繩索,淩際胯下的馬騰空而起,從繩索上飛越過去,後麵傳來聲響,淩際迴頭看去,隻見身後的兩名侍衛被另外的絆馬繩索擋住,兩匹馬反應不及,前腿被繩索絆倒,跪在地上,兩個侍衛被巨大的慣性從馬頭上拋了出去。

    兩個侍衛就地翻滾,從地上站起,已握劍在手,一個侍衛衝著淩際大聲喊:“公子,先走。”

    淩際略加遲疑,趕緊催馬,斜刺裏竄了出去,奔出不遠,感覺身體一輕,淩際連人帶馬朝著身前突然出現的一個深坑摔了下去。

    淩際腳尖一點馬韉,身體向上躍起,單手扒住坑口的邊緣,再一用力,從坑裏飛身躍出,四周弓弦連響,無數隻箭向淩際射過來,淩際向前俯衝,抓住一棵樹枝,借力旋轉,向另一顆樹枝蕩去,幾個起落,淩際已經擺脫了剛才的危險境地。

    還沒等淩際調勻唿吸,一張大網兜頭罩下,而似乎從地下突然鑽出的四個蒙麵人手中的劍也封死了淩際四麵脫逃的方向,淩際拔出佩劍,揮舞成一團劍影,身體迎著頭頂上的大網盤旋而起,碎屑紛飛,淩際穿過大網正中切割出的一個洞飛了出去,四個蒙麵人如影隨形,追殺過來。

    劍刃相交,淩際和四哥蒙麵人糾纏在一起。淩際心中記掛符棣的安危,無心戀戰,手腕一抖,劍尖吐出的淩厲劍氣逼退刺客,然後一個後翻,空中旋轉角度,抽身欲退,落地時感覺腳下鬆軟,慌忙後撤,從地上突然彈起的無數條繩索把淩際的腳踝纏裹住,一股力量上拉,淩際的身體被斜著拽起,然後向著地麵上摔下去。

    淩際左手掌向地麵拍去,就在身體無法保持平衡的一瞬間,淩際感覺一股熟悉的淩厲的箭風夾裹著一隻撕心裂肺的羽箭向自己飛來,淩際在貼近地麵的瞬間隻好旋身躲避,感覺肋下一痛,那隻箭斜著貫穿了自己的身體。

    淩際手中的劍割斷腳上的繩索,左掌借力,忍住疼痛,在地麵上連續翻滾,腰腹再一用力,掙紮著爬起,向前麵跑去。

    腳步聲碎,後麵有人緊緊地追擊,淩際邊跑邊撕下左袖纏裹住傷口,轉過一片灌木叢,淩際判斷了一下眼前的形勢,身體躍起,掛在一棵大樹的附幹上,背貼樹幹,麵部朝下,屏住唿吸。

    後麵的人追過來,發現失去了淩際的蹤跡,立即四下散開,地毯式向前搜捕。一個蒙麵人站在樹下,四下張望,淩際在他的頭頂上靜靜的等待著他的離開。

    淩際的腰部中箭的傷口不時地滲出血液,染紅了一大片衣襟,一顆血珠透過纏裹的衣衫,不偏不倚,朝著樹下的那個人的頭頂上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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